这个声音高亢嘹亮，中气十足，听起来就像是个壮汉！可从巷子里走出来的，却是一个个子不高的瘦小中年大叔。
他一手背着，一手拿着手电筒。光依次在混混们的脸上打过，嘴里还继续呵斥着：“兔崽子！毛都没长齐就敢学人劫道……也不怕碰上硬茬子，给你们全都废了！滚！快滚！！都滚！”
正所谓人不可貌相，别看这个中年男子其貌不扬。但还真的让那群混混仓皇而逃……
转眼这位大叔也来到路灯下，付寒这才看清了他的样貌。就是个平平无奇的中年大叔，胡子拉碴、有点驼背。付寒仔细感应了一下，他身上一点星辉波动都没有，明显也是普通人。
这时，大叔主动向付寒出示了自己的袖标，上面写着“社区管理委员会”。
“哎……是些找不到工作的青年人，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回头我跟他们的父母说，让他们严加管教！”
和付寒猜的一样，这位大叔的威慑力，来自于人际关系。刚刚那帮混混他认识，所以言语中其实有一些回护。
付寒可不是来管什么年轻人就业及犯罪问题的，自然也就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而大叔又问道：“到是……您怎么三更半夜的跑到这里来了？”
其实，包括出租车司机在内，别人会有疑问都不奇怪。平民窟的夜晚不安全，是人人都知道的事。付寒这位御兽师大老爷，还偏偏半夜三更往里头钻。
但付寒其实是不知道该去哪，就先到这幸福街来看看。谁知道，一下车就有这么一档子事。
“我是来找人的。”
“找谁啊？这片的人我都熟，说不定我能帮忙。”
付寒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彭宏举，彭家您认识吗？”
闻言，大叔盯着付寒看了半天，然后凑到付寒旁边低声问道：“您就是付寒大人，没错吧？”
“靠！！……”
付寒嘴里的脏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第385章 引路人
这位戴着“社区管理委员会”袖标的大叔，名叫胡半山。他和他的母亲都是生在西大陆，长在西大陆的正经联盟人。但他的父亲，却是当年被派往西大陆的隐秘密探，还是一位虔信的隐秘祭司。
也不是隐秘信徒到了北方，就都是隐秘事务司的人。论派系，胡半山的父亲属于告密派。
在北方诸大陆，连个告密神庙都没有，告密派自然是很难混开的。再加上他来北方的目的，就是为了插手隐秘事务司的事务。因此，要在北方诸大陆立足，对他而言就更加困难了。
那时候的隐秘事务司，已经在北方发展成了一个庞然大物。完全不可撼动，并且跟告密派貌合神离。孤立无援的老胡，被人家处处提防着，什么事没做成。
其实，老胡的工作无限接近于，西游记里让奔波尔霸去干掉唐僧师徒！
……属于那种完成不了一点的任务。
但老胡到底是个虔信的隐秘祭司，他生命的终极目的，就是为神服务。所以他不可能就此停下。而且说他什么事都没做成，真的不公道。
他到死都相信，隐秘之神会派人来牵回放养的牧羊犬，他还为神的牧羊人安排好了引路者。他把自己的儿子胡半山，培养成了一名受到神眠地隐秘教派认可的虔信徒。
胡半山甚至没有去过神眠地，但他仍然是一名称职的密探。至少他能熟练的从网络和新闻上为教会收集情报，并由双声石发还给隐秘教派。
因此，他也能聆听到教派的教诲，并得知南大陆的逸闻。比如付寒这位活跃的守密派主祭，就经常被提及。胡半山也和其它告密派一样，认为付寒应该就是那个可以重振隐秘教派的神之眷者。
前段时间，赵斗的人联系上了胡半山。在得知自己或许能见到这位尊贵的守密派主祭后，胡半山就一直期待着。因为他感觉付寒就是神的牧羊人，是来为神牵回牧羊犬的人。
现在，付寒就在他的眼前。回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种种叮嘱，胡半山的泪水总是在眼睛里打转。不过他可不敢当街表露情绪，只能拿出自己的隐秘符文给付寒确认之后，引着两人往自己的治安室走。
……
付寒听见胡半山叫自己名字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已经完蛋了！他以为自己遭到了什么百分之一百被识破身份的诅咒。如果是这样，付寒就应该立刻找个深山老林隐居一辈子。免得被如商人这样的家伙找出来，然后关在实验室里做切片研究……
而听完胡半山的叙述之后，付寒才回想起当时在迷雾岛，赵执事其实提过这位胡半山。当时付寒想着可以通过终端和赵执事沟通，就没把事情听的太仔细。所以被人家道破身份，反倒是吓了自己一跳……
到了治安室，胡半山以自己演练了许久的教派礼仪，对付寒行了一次跪拜大礼。付寒本想以在联盟之地不需行礼为由阻止。但胡半山坚称自己的治安室是安全可靠的，于是付寒便只能任之由之了。
“纳头便拜”这个词，曾经是付寒用来揶揄旧神众的。但走了一趟神眠地，又稀里糊涂的成了隐秘主祭之后。付寒的心里已经无法轻视这些心中信仰坚定的旧神众了。
他们心中的坚定信念，如星空一样的震撼人心。且不管立场如何，至少“我主在南，不可使我面北而死。”的那份坚定、忠诚，是让人敬佩的。
胡半山的父亲在联盟混的不好，他留给的胡半山的也就很少很少。没有根底的胡半山，日子也过的一般。
社区管理委员这份工作，可不是为了方便收集情报。就幸福路这种平民窟里的情报，还用双声石报告给神眠地的隐秘总部，实在是太儿戏了。
胡半山这份工作就是为了糊口，职位听着还挺不错，但其实就是幸福社区的保安，收入十分微薄。在加上要供孩子的读书，所以生活很是拮据。以至于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待付寒这种尊贵的主祭大人。
好在，这位主祭大人没什么架子，只是说：“一路奔波而来，有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就很不错了。”
“没问题，这好办！”说着，胡半山就拿出了自己的小电锅，开始烧水煮面。
其实，付寒也不是给胡半山台阶下，或是和下属拉进关系什么的。他就是看见了治安室的柜子里放着干面条，就想起了大食堂那些嘴上不饶人的阿姨，进而想起她们给自己开小灶煮的海碗面……于是，馋了。
有一件事，付寒并未因走一趟神眠地就改变看法。尽管启星联盟也有诸多糟心的、令人诟病的问题，但它依然是比神眠地更加先进的文明社会。尽管这些先进文明的硕果，绝大部分属于的御兽师、政客和资本家。
但他们确实从指头缝里漏了一点出来给普通人。所以胡半山还有自己的工作，可以养活家人，供孩子读书。就算这些都是榨取，那也是科学榨取。
况且，启星联盟的生产力发达，物质很丰富，有手有脚吃饱穿暖不是问题。所以胡半山虽然拮据，但也不是整日吃干面条度日。
他的老婆，给他在食盒里备了满满一盒油滋滋的酸菜肉末臊子，用来配面条吃。
用胡半山的话说：“我媳妇，人长得不咋滴，但烧得一手好菜。”
他没有吹牛，那酸菜肉末臊子有把白开水变出肉汤味的神奇功效！所以，付寒吃完了面，喝光了汤，连碗里新鲜葱花都没剩下。他甚至还觉得不够，但实在是没好意思让胡半山给他再煮一碗。
至于，胡半山看着这种饿死鬼托生一般的吃相，心里活动是怎么样的，付寒也就不得而知了。
……
吃饱喝足时，天色也蒙蒙亮了起来。付寒把话题，拉回到正题之上。
老十一的名字叫彭宏举，提起他们一家子，胡半山也是唏嘘不已、感慨颇多。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千万别贷款！”
实际上，老十一家是因为被封了房子，才搬到幸福路来的。所以胡半山这个从小在幸福路长大的“土著”，对他们不算了解。他只是听说，这家子人欠了别人很多钱，还以为他们是借债。
幸福路的住户被人讨债是很常见的。贫民嘛，借钱是常态。债务纠纷引发的斗殴，小额借贷的人来讨债，泼粪、写漆字，甚至当街分发债务人果照这些事。作为一名治安员，胡半山见的多了。
但如同讨债公司这种手法令人窒息的，胡半山也是第一次见。原因也简单，住贫民窟的人，借贷途经有限，还惹不到这么高级的“蚂蟥公司”。
“……这彭家的债主绝对不是善茬！这帮人，突出一个彬彬有礼，证照齐全。关键是还勤快，隔三差五就会去家里搜查，搜完了还安排人给打扫、收拾。有完备的合法手续，甚至会提前通知我们委员会。”
说着，胡半山想拿出手机给付寒看看以往的消息。没想到就在这时，他又收到了一条来委员会上级的消息。
“那家债处公司又来了……”
除了文字消息之外，还附了一张消息截图。上面就是那家讨债公司发来的搜查报备文书。 付寒仔细看了一下落款处，那里写着这家公司的名字——《阁鸪债务处理公司》
“阁鸪债务……”
第386章 活该
阁鸪是一种鸟类星兽，宠物级。各项属性没有明显的长处，就是普通的鸟。唯一值得说道的是，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燃阁鸟。
在人们还在用木头搭建房子的时候，这种鸟就会衔着火种飞到阁楼处，把房屋点燃！火种多见未燃烧的树枝、木柴。没有适合的，它也会自己衔着树枝找到人类的火源去点燃，然后带到阁楼处。
到现在星兽学家也没弄明白，它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民间倒是对它的这种行为有解释。
民间认为是人类建设房子的时候，砍了阁鸪栖息的树木，所以它来报复。人类夺走了它的家，而它也讨要不回来了……那就毁掉！
所以，听见《阁鸪债务处理公司》这个名字，付寒忽然明白它所经营的项目，不仅仅是追债。它的主要业务，很可能是债权人对债务人的折磨与处罚。付寒当即拿出终端机，对这家公司进行了查询。
果然不出付寒所料，这家公司的宗旨就是，你既然不还钱，就别想有一天好日子可过。难怪三天两头就要去搜家，他们可能也不是真的想搜到什么。恶心人才是主要目的。
这让付寒眉头深皱……
本以为老十一的事，可能会和商人有关。但有一点付寒想不明白，商人如果只是用合同欺诈谋财、谋技术。既然已经得手，事后何必还把老十一的债务卖给这样一家公司？
这家公司收购债务的价格，可是比其它正常债处公司要低的。他们接受委托收债的时候，费用也不低。债权人找这家公司的目的，基本都是为了报复……
这似乎，不符合商人的利益。他技术都已经到手了，再把债务卖个好价钱就算是榨取干净了。如此，不是正好满足商人那颗贪婪的心吗？
现在的这种状况，更像是一个和十一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人干的。但商人和十一可能有那么多瓜葛吗？会不会是……找错方向了？付寒有些疑惑。
不过想了一会，付寒忽然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商人的权能是诡妒。除了擅长诡计之外，他的嫉妒心也很强！
其实嫉妒最明显的表现都不是贪婪的夺走，而是无情的毁掉！尤其是那些他夺不走的东西！
比如，他可以拿走十一的技术专利，但他取不走十一的才华。他能让十一的名誉、信誉扫地，却不能阻止十一的家人对他信任如故……
“所以……是因为他的嫉妒？！……就为了这个？！”
说真的，付寒感觉毛骨悚然。他不能理解人心可以坏到这种地步，但又不得不承认，人心确实可以坏到这种地步，甚至还能更坏。
而且如果那个人是商人，一个掌握着诡计与嫉妒权能的家伙。那么他的下限，应该还能继续突破付寒的想象。他很可能是那种，路过看见一朵漂亮的野花，也得把它摘下来踩碎的人！
如果这么分析的话，这件事倒更像是商人所为了。付寒把这件事调查到底的心思也更强烈了。
……
胡半山本想给付寒带路，把他带到十一的家里。但付寒需要隐秘探查为由，让胡半山就在治安室里等着，自己独自去探查。
一方面是，付寒独自行动更加方便。另一方面，则是对胡半山的保护。
他不是什么真的密探，他的家人就住在幸福路。一个总是穿着围裙的胖妇人，会把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一个戴眼镜，个子不高的青年。总是在昏黄的灯光下不断的书写，听说他成绩很好！
如果因为付寒，导致胡半山和他仅有的这些美好，遭到了商人或者其它什么人的报复，付寒会内疚一辈子的！
所以，他告诉胡半山，和自己的瓜葛越少越好。
走的时候，付寒给胡半山留了一张不记名的金卡。里面的钱对付寒来说不算多，也就十万。但对胡半山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
付寒说这是他的“告密”所得。
胡半山觉得自己受之有愧，毕竟他自己知道，他提供的那些消息太普通了，尽是些全网都知道的事。
付寒当然不为意，强令其收下。胡半山本也是想收的，自然就乖巧的听了主祭的安排。
胡半山为隐秘教派提供了那么多消息，其实从没拿到过应有的报酬。付寒也不知道为什么，隐秘之神欠胡半山的要自己来偿。大概因为自己是隐秘之神的眷者吧……付寒全当是为了维持这个好用的人设了。
……
幸福路游手好闲的人太多了，他们甚至会把路标号牌一类的金属片拆下来卖钱。社区无奈就把这些漂亮的贴片，换成了塑料的。可还是有人偷，大概是等着社区再把它换成铁片。
时间长了，社区也是乏了，便就不再填补新的了。由此可见幸福路真的不怎么幸福……
所以，胡半山为给付寒指明方向，特意给他一栋栋的画图、说店名。于是乎，付寒没费什么力气的找到了十一的家。
为免打草惊蛇，付寒让薇薇在楼下等待，还让琪琪露也留下来陪她。现在的薇薇已经懂事许多，便乖乖的伊言照做。
又是那种三四十层，每层十多二十户住满，却只有两部电梯的破房子。好死不死的，这栋楼里有一个精神失常的老年妇女。她会起个大早呼叫电梯，每次电梯到了都进去把所有楼层按一遍！
如此，电梯的运行速度又降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
好在付寒身体极佳，走楼梯上21层不费吹灰之力。也不知道，那些踩着早高峰过来的债处经理，对这体力活是否适应……
然而等付寒到了十一家的门口却发现，他们定然是适应的。这些家伙居然比付寒到的还早。
【心里模糊】这个技能付寒好久没有用过了，因为他逐渐的发现自己应该当个招摇过市的隐秘眷者。今天这个技能倒是又一次派上了用场。
开启心理模糊之后，付寒便站在门口静静的向里观望。正好，这个房子不大，也能把里面的情况看清楚。
十一家里的家具非常少，显得相当冷清。两个戴着白手套的人，正在把旧沙发的软垫一一拆开检查。十一的母亲有病在身，不便行动坐在轮椅上，被他们一会推到里屋，一会推到客厅。
而十一的父亲，一个身形佝偻，看不出一点精气神的中年男子。被一个身高一米八五开外的大汉堵在墙角里。那个大汉双手张开作阻拦状。但实际上，彭父如果愿意的话，完全可以从他的咯吱窝下面溜走。
所以，他不是在那阻拦安静到死寂的彭父。而是以身形高大而产生的强大压迫感，挤压他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