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就是自己这位半神副将。
事实上，前半段也正是按照他的计划来的。
尽管断崖上，他的一万大军已经损失了近三千人，可副将已经干掉了对方三位大宗师。
这样的交换，他是可以接受的。
只要杀了最后那两位大宗师，副将就能杀穿下方战场，彻底占领断崖。
可这两位半神的加入，让他的美梦彻底破碎了。
哪怕他看出来，这两个半神也是刚刚突破不久，可二对一的情况下，缠住他的副将已经完全够了。
而他这里，面对近乎疯狂的沙六空，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做到占尽上风，却无法将其斩杀。
其实到这一步，狄纵已然明白己方大势已去。
撤退，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时候放弃断崖，他至少还能带走六千多禁卫军，以及自己的副将。
可也就意味着，大先知提出的抄后计划，彻底以失败告终。
按照另外三面的战况，甚至可以说，整个针对星塔部落的围剿之战，都以失败告终。
到目前为止，损失在他手中的人数，已经接近两万人。
狄纵红着眼，此刻看上去比沙六空还要悲痛。
沙六空死了三个儿子，而他，却失去了大先知对自己最后的信任与耐心。
下方，仙穹禁军的伤亡还在不断扩大。
也许是亲眼目睹了大长老三个儿子战死的缘故，镇守山崖上方的七千归元子弟，一个个都发了疯似的和异域人厮杀。
更有甚者，已经杀到了断崖半山腰，踩在云梯上和敌人争夺落脚之处。
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有异域士兵不断惨叫着、哀嚎着从云梯上掉下去，掉在山谷底部摔得粉碎。
副将看到这里，已是心痛不已。
他也实在想不出能攻破断崖的方法，于是直接隔空对狄纵提议。
“将军，撤吧，再不撤，这一万人就要损失殆尽了。”
这句话，几乎像是一把刀，插进了狄纵心脏。
狄纵沉默许久，才艰难下令道：“你带着军团撤吧，本将军……已经无颜面见先知大人。”
副将听完大惊失色，连忙道：“将军，留得性命在，总能将功折罪啊，您千万要镇定，我们还在等您的命令。”
“我没有命令，你自己撤吧。”
狄纵冷冷丢下一句，随后低头望向下方险峻的断崖，脸上浮现一抹惨笑。
“本将纵横仙穹大陆三百年，位列公侯，受人敬仰，这一生，也算没白活。”
说完，他抬眼望向上空，怒吼道：“煌煌苍天，杳杳众仙，欺我狄纵气数将近，今日，本将便遂了尔等心愿，以我毕生心血，劈开这救赎之门。”
话落，狄纵悍然施展百丈真身，那巨大的完全由真气凝结而成的真身轰然倒下，化作一股极其恐怖的真气砸向断崖。
轰轰轰！
随着真身倾塌，整座山脉地动山摇，无数碎石滚滚落下，山涧的淙淙流淌的小河，更是掀起数十丈高的巨浪。
连远处东西南三面的守军，也都察觉到了此地的浩然声势。
“将军！”
副将红着眼睛，隔空怒吼。
在那真身人形消散的最后一刻伸手去抓，想要抓住狄纵的人魂。
可这一抓，就犹如沙六空一样，只抓到了一缕空气。
轰隆！
又是一声沉闷的巨响，这声音宛如来自天际。
当真身消散的那一刻，那恐怖的真气所映照的上方天穹，已然是血气弥漫。
真神陨落，天地变异。
而狄纵真身躺过的地方，断崖几乎已经不复存在，只留下一条足有上百丈宽的通道，直通星塔部落后方。
这位名满仙穹大陆的一代名将，在无尽的羞愧与自责中，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了自己峥嵘的一生。
他害怕回去无法面对大先知，害怕帝尊会毫无作用的将他处死。
所以，他想用自认为有意义的方式死在疆场，不至于死的太过窝囊。
这处无论如何也无法攻破的断崖，成为了他临死前最后的执念。
他倒向的方向，就是他做梦都想要抵达的方向。
断崖上，七千归元弟子半数都没能离开，都随着狄纵长眠在了崩塌的山体之中。
仅剩的三千余人，也骤然从山巅滑落，仓促汇聚到了那被狄纵砸出的缺口。
然而，这些仙穹军团，却是没有再来进攻了。
狄纵一死，面对沙六空镇守的关隘，这些禁军再进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副将含泪一声令下，带着残余的六千禁军撤出了战场。
这场断崖争夺战，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告一段落。
与此同时。
另外三面的进攻，仍然没有停歇。
在久攻不下之际，金灵和雨傲几乎亲自上阵，和二长老、四长老斗了几个回合，仍旧无法拿下。
正面的军团，同样进攻受挫。
面对稳如磐石的星禾聪，大先知无论如何诱敌，都没有太好的办法。
他也想过自己出手，可先前在仙穹大陆的消耗，至今还没恢复。
虽然身为圣人强者，可面对普通真神，也未必能稳稳拿下。
若是纠缠久了，还容易影响己方士气。
就在他心烦意乱，下意识的唾骂狄纵不听指挥时，远端上空浮现的血色红云，让他将接下来咒骂的话悉数咽了回去。
大先知久久望着上空出神，伸出手，想要抓住一缕溢散的真气。
片刻后，他像是确定了什么，那苍老的脸上再也没有了愤怒，反而爬满了悲伤。
“狄将军，一路走好，本先知携全体仙穹大陆的将士，会铭记你在战场上最后的荣耀。”
第832章 悲剧的缩影
站在很多人的角度，身为可耻的入侵者，狄纵都是死不足惜。
而在大先知和仙穹大陆眼中，这样的死法，却是一种荣耀。
尽管狄纵之前犯了不少过错，葬送了接近两万士兵的性命。
可当他选择用自己的死，为后续仙穹大军冲开一条进山之路的时候，那些犯过的错，也都将随着他的死而消散。
最起码，此刻的大先知认可了他，将他当成是大陆的荣耀。
现在，这座山四面通畅，再也没有什么地形阻碍了。
只要能攻破其中一个入口，便可以迅速瓦解这股抵抗势力。
“传令停止进攻，整肃军容，让金灵和雨傲统帅来见我。”
大先知一声令下，另外三面的进攻又再度停滞。
只是数万大军，仍然死死包围着这座山脉。
狄纵的副将也带着仅剩的六千人撤到了后方，避免被沙六空追上斩杀。
……
后山断崖处，沙六空望着已经被踏平的山口怔怔出神。
神情一会儿悲伤，一会儿狠厉，又过了一会儿，宛如一个垂垂暮年的老人，跌坐在一块巨石上。
身旁的三长老和五长老对望一眼，也是无比难受，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许久，三长老艰难道：“大长老，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
“是啊，三位公子，都是英勇无畏的死在战场上，我相信，他们的事迹，会记录在我星塔部落的历史上，供所有后人瞻仰。”
“你们放屁。”
沙六空骂道：“我沙六空的儿子就是英雄，那些战死的其他子弟就不是了吗？他们每一个……都是好样的。”
说完，这位部落大长老红着眼睛，望着那被砸平的山口。
就在刚刚，他带来的三千子弟，被埋在了这山口下方，随着他的三个儿子永远长眠于此。
这种心痛，是寻常人很难体会的。
“大长老，此地战事告一段落，咱们该去跟萧公子汇报战果了。”
“是啊，这一次，老夫有资格汇报战果了。”
沙六空艰难起身，步履蹒跚向着山中走去。
几分钟后，议事殿里。
萧良仍然坐在首座，下方分别是星禾聪和二长老、四长老。
当沙六空带着三、五两位长老进门，萧良赶忙起身迎接。
“三位长老，请坐。”
原本嘈杂的议事殿，此刻忽然安静了下来。
一道道目光，齐刷刷的落在沙六空身上。
在座的众多长老，几乎都已经知道后山遭到了突袭。
而且，战况极其惨烈。
“都看着老夫做什么？老夫这不是好好的吗？”沙六空坐下来，没好气的对众人道。
“老家伙，你的三个儿子呢？”
星禾聪忍不住问了一句，在问出口的那一刻，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知道，沙六空很早就有退下长老之位的打算。
只等自己三个儿子中有人有资格接替长老之位了，就退居幕后颐养天年。
所以，每次来议事殿参加议事，都会带着三个儿子其中之一。
而这一次，沙六空却是独身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