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长老和五长老面色微变，双双给星禾聪打着眼色。
沙六空斜了两人一眼，淡淡道：“你们两个，挤眉弄眼干什么呢？莫非我沙六空的儿子，是什么不能提的忌讳？”
“到底怎么回事？”
作为朝夕相处多年的老伙计，星禾聪立刻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
“那三个不争气的都死了，来不了了。”
沙六空竭力保持平静，用自认为平缓的语气解释，像是在阐述别人家的实情。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听出来，那竭力压制的语气，带着几分明显的颤音。
那是一种极度悲伤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的感觉。
平淡的一句话，却在场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长老纷纷起身，怔然望着沙六空。
星禾聪更是眼泛泪光，一度有些哽咽。
除了萧良这个外来之人，在场的长老都很清楚，沙六空对自己这三个儿子抱有怎样的期待。
他没有一刻钟不想着退居幕后，让自己的三个儿子代替自己。
这也是他经常开的一句玩笑话。
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大长老，每当提及自己的儿子，脸上总会露出那么几分笑容。
如今，这唯一的盼头也没了。
要是还剩下一两个，沙六空心里多少还能有点慰藉。
时间，可以慢慢抚平丧子之痛。
可三个儿子一同战死，他又该如何度过余生？
旁人很难想象，这位大长老此刻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萧良虽是外人，却也多少能够理解这份痛苦。
不管是人间还是归元界，人类的情感毕竟是共通的。
沉默许久，萧良歉然道：“大长老，这是我的失误，没料到狄纵会疯狂至此，也没有做相应的准备。”
星禾聪叹道：“公子啊，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要怪就怪我这个族长无能，这么多年都没能为族中培养出一些强者，否则，这样的悲剧也不会发生了。”
“是啊。”
三长老在一旁小声道：“萧公子反应已经足够迅速了，在得知后山遭遇强攻的时候，就料定那里人手不够，让我和老五火速赶去支援，是我们去的慢了。”
“干什么？都干什么？”
大长老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一个个争抢着包揽责任，是不是在你们看来，他们三个死了，我沙六空就必须找一个人发泄愤怒？”
众人默不作声，纷纷低下头。
“萧公子。”
大长老转头看向萧良，艰难说道：“我想说的是，他们的死，是我的悲剧，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保护好他们。”
“而这份悲剧，只是千百年来无数归元子民所经历的缩影。往前追溯一千年，甚至到女皇大人陨落的年代，这样的惨剧在归元界数不胜数。
多少大好男儿死在异域人的迫害之下，又有多少妇孺幼小，沦为异域人的奴隶，受尽屈辱。”
“一代代人，含恨死在异域人手中，永无休止，所以我很庆幸，在我们这个时代，就在归元界气数将尽的时刻，能遇到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愿意站出来带领我们抗争。”
说到这里，大长老起身，深深对萧良鞠了一躬。
“我代表星塔部落，代表千千万万的归元子民，谢谢你了。”
星禾聪与其余长老纷纷起身，深深鞠躬。
“谢谢你，萧公子！”
第833章 三面守，一面攻
望着激动万分的众人，萧良心中恍然间有种错觉。
他仿佛回到了人间，眼前这些人，就是御神关上那些悍不畏死的勇者。
虽然人不是一批人，但这种精神是共通的。
顽强、不屈、抵抗，这向来是弱者最珍贵的品质。
一旁的叶幽澜忽然似有所感，轻声道：“其实作为昔日的仙元大陆人，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我心里的感触与感动也很多。”
“人间与归元界，其实并无不同，都是一批勇敢的人站出来，庇护那些弱小的同胞，将自己的死生置之度外，为后方的人换来一片宁静祥和。
而这样的情感，无论是仙元大陆还是仙穹大陆，都是永远也无法体会的。
在那里，弱者不会得到任何庇护和帮助，而是会被强者逐渐蚕食、淘汰。
所以，渐渐构成了那样弱肉强食的世界，看上去武道昌盛，却早已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也摒弃了人类所有美好的情感。”
众人听罢，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沙六空听着，心里也总算好受了些。
“好了，别让老夫自己的悲哀，成为所有人的悲哀，萧公子，你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好。”
萧良简单看了一遍四方传来的战报。
和他之前猜测的一样，东西南三面，基本上没多大损失。
战损人数，控制在两百人之内，实力并没有太多受损。
唯有北面这七千人，损失了接近一半，是萧良没想到的。
“我刚才统计了一下，不算重伤的，我们手里还有一万一千能战之人。
而我们需要镇守的方向，却多了一个，所以接下来人，我们的人手会非常紧张。”
“萧公子，我有一个问题。”
就在这时，一旁的殷音打断了萧良的话。
“请说。”
萧良拱了拱手。
殷音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手中还有五万人，不知这五万人现在何处？能不能分出一部分人……来支援我们。”
萧良沉默了下，缓缓道：“实不相瞒，这五万人，要等我们打赢了这一仗才会出现，现在是指望不上的。”
“这样啊。”
殷音听完，神色黯然下去。
其余众人听完，也皆是叹了口气。
星禾聪干咳一声，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听听公子下一步的计划。”
萧良点点头，接着道：“接下来的防御重点，仍然是北面，那里断崖已经消失了，而且缺口很大，利于大规模军团展开。
对面那位先知大人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我看也是。”
沙六空点点头，有些艰难道：“我之前仔细观察过，以现在北面的缺口，就算是五千人，也很难有把握挡住异域人的进攻。
断崖一平，地面几乎是一马平川，原本只能容纳几百人展开的地形，现在可以铺开上万人。”
“所以，接下来我们的战略，要从四面防守，变成三守一攻了。”
“攻？”
沙六空和星禾聪皆是一愣。
后者颤抖着胡子，小心翼翼问道：“公子，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反攻出去？”
“不错。”
萧良点点头，斩钉截铁道：“守得住的地方，我们要坚决的守，可守不住的地方，除了进攻别无他法。”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可赞同归赞同，一想到进攻这两个字，这些长老心中本能的还有点打怵。
要知道，异域人就算白天损失了两万，还有五六万精锐。
其中，更有三万仙穹大陆的禁军。
人数比他们多五六倍，这还不算高端战力。
面对这样的悬殊差距，防守尚且很困难，萧良却已经在想进攻的事情了。
三长老只觉得口干舌燥，干巴巴道：“萧公子，咱们星塔部落，就只剩下这么点战力了，万一进攻不顺利的话，部落可就……”
“我明白长老的顾虑。”
萧良敲了敲桌子，反问道：“三长老，如果我们守不住北面的话，那么部落会有怎样的下场？”
“那还用问，异域人肯定长驱直入，屠灭整个部落。”
萧良收回目光，平淡道：“那就是了，这看似是一道选择题，实际上，我们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要么出战，要么迟早覆灭。”
经他这么一说，部落众人总算看清了当下的情况。
星禾聪搓了搓手，干巴巴道：“怎么前一刻还好好的，部落突然就到了生死关头，老夫……老夫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之前占尽优势，他们谁也没想到，一个狄纵的死，产生的影响会如此巨大。
萧良摆摆手，轻笑道：“倒也没有那么糟糕，进攻并不意味着失败，相比于防守，更有可能创造奇迹。”
“让老夫去吧。”
沙六空豁然起身，淡笑道：“老夫如今孑然一身，什么都豁的出去，对北面的地形也熟。”
一旁的星禾聪想要出言阻止，但沙六空却不给他多说的机会。
“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这不是送死，没听萧公子说吗？进攻才有可能创造奇迹，这事儿我最喜欢。”
说完，沙六空转向萧良，问道：“萧公子，怎么样？你同意的话，老夫就先谢谢你了。”
萧良摇头道：“这一次，不用大长带队，这支负责进攻的队伍，我亲自带领。”
“什么？”
星禾聪等人纷纷错愕的看向萧良，接着一个个如拨浪鼓似的摇着头。
“不行不行，萧公子，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亲自涉险。”
“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萧良道：“这支队伍是破局的关键，交给别人来带，我没办法放心。”
“那老夫同你一起。”沙六空再度起身道。
这一次，萧良没有拒绝，点头道：“大长老随我一起，可以保证这支队伍的高端战力不弱于敌，胜算会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