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进严肃的说:“我不开玩笑,你们全给我坐下,今天开始我学习英语也教导你们学英语。”
“从我刚学的初学英语顺口溜开始,你们都得跟我学。”
“来是Come去是Go,点头Yes摇头No……”
哀叹声中,朗朗读书声响起来。
这个顺口溜很好记,然后钱进开始教他们基本的英语交流短句:
“洋鬼子见面后先说,How·are·you?这就类似咱们见面问一句‘吃饭了吗’。”
徐卫东瞪大眼睛:“噢,我明白了,这洋鬼子跟咱中国人是一样的,‘好阿油’?是吧?”
钱进点头。
徐卫东冲其他人说:“你们看,咱们见面问的是‘吃饭了吗’,他们见面问的类似,他们问的是‘吃菜了吗’——炒菜才用油嘛。”
王东咂咂嘴,骂道:“娘的,这些洋鬼子从世界各地剥削了多少好东西,他们张嘴就问炒菜用了多少油啊?攀比,绝对的攀比!”
批判大会开始了。
一行人齐声骂起欧美殖民者对亚非拉殖民地的剥削行为。
钱进要不是为了企业以后发展,真想开大脚将这帮畜生送回家去。
他解释这句话的意思,众人恍然大悟,又开始批判徐卫东:
“老徐你行不行啊?别他娘瞎说好不好。”
“我就说嘛,洋人见面准也是问吃饭了吗,没有问吃油了吗这种话的。”
“但他们确实剥削了殖民地的贫苦百姓……”
钱进忍不住了,上去摁着朱韬挥拳:“你怎么就忘不了剥削啊。”
朱韬抱头哭丧着脸说:“领袖同志说,忘记历史就意味着对阶级的背叛!”
领袖语录都出来了,钱进不好继续打人,只好继续教他们念:“Excuse·me,这是打招呼的话,跟我读啊,两个单词……”
王东问道:“挨个死你?洋鬼子这是打招呼还是骂人?挨个死你全家?这不妥妥的骂人吗?”
“Listen·to·me。”钱进强忍打人的冲动露出笑容,“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你们是想通过插科打诨让我打消教你们学英语的想法是吧?”
“告诉你们,不可能!”
“妈的,你们全跟着我学英语,先学英语再学管理,反正以后老子跟你们死磕,你们都得给我好好学习!”
徐卫东试探的说:“钱总队我觉得你想多了,我们没这么想,另外你一开始说的那句‘李森吐米’是啥意思?”
“Listen·to·me,意思是‘听我说’!”钱进解释。
王东挠挠头:“洋鬼子说‘听我说’,就说‘李森吐米’?”
钱进点头:“对了。”
徐卫东稍微一沉思,猛拍大腿:“这句话好学啊。”
“洋鬼子是什么玩意儿?他们不是好玩意儿,所以他们说‘听我说’,咱们就当听他们放屁。”
“这样咱自己可以编个口诀——‘立森吐米,洋鬼子放屁’!”
“你看,这话不就记住了吗?”
众人可怜的看向这傻逼。
这时候了你还敢插科打诨?等着挨揍吧。
但钱进鼓掌了:“徐卫东同志这话说的没错,你们可以这么记,反正记住了就行。”
初学英语就是这样,通过各种谐音词去记住英语单词或者英语句子的含义,这个没毛病。
徐卫东站起来像模像样的点头:“我只是做了一点小小的贡献……”
众人冲他吐唾沫。
钱进忍不住叹气。
老师这活不是自己能干的了的,他得给这帮人找老师,当然也是给自己找英语老师。
这事还得找宋致远,当晚钱进拎着两瓶老酒,敲开了宋教授的家门。
正在哄孩子的宋致远赶紧招呼他坐下:“哟,钱校长?稀客啊,您怎么上我门上来了?有事您去学习室说一声啊。”
钱进嘿嘿一笑:“宋老师,我这次来,还是想请您帮忙找个老师……”
听完钱进的来意,宋致远沉吟片刻:“学英语是好事,我为了学《有机化学》就特意学过英语,不过我这把年纪,发音早就不标准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我以前一位朋友是民国时期曾留学英格兰,他英语很好,他女儿英语也很好,如今应该是在海滨大学当老师呢。”
钱进眼睛一亮:“那太好了!能请您帮忙引荐吗?”
宋致远笑了笑:“这没什么问题,不过她现在工作很好应该会挺忙。”
“毕竟如今恢复了高考,第一批大学生已经入学了,这样能不能请到她利用课余时间给你教课,全看你自己本事了。”
钱进满口答应。
自己本事有的是!
他走出门去,一阵风吹来,突然他发现夜风已经不冷了。
嗯,春天已经来了!
马上,国家这辆巨车要驶上快车道了!
第166章 寻名师,下乡任职等待考核
料峭春风掠过苏式教学楼的红砖墙,钱进和宋致远赶到了海滨大学的校门口。
支下自行车,宋致远从校门口遥望里面熟悉的校园,喃喃道:“快十年了,一切都没变啊。”
目光怅然。
海滨大学校门口广阔但有些残破,门外宣传栏的橱窗玻璃已经破碎,里面贴了两张《人民日报》头版新闻:
第一篇是五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举行,国家领导人在会上重申在20世纪内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奋斗目标。
第二篇是昨天的新报纸。
8号开始召开的全国科学大会上,希贤同志在开幕词中强调科学技术是生产力,并指出为社会主义服务的脑力劳动者是劳动人民的一部分。
在两张报纸旁边贴了一份发展纲要,刚刚出炉的《一九七八——一九八五年全国科学技术发展规划纲要(草案)》。
这两篇报道和这份纲要草案对于高等教育的建设工作来说是极其重要的。
所有有识之士都从中看到了国家对知识分子的重新重视。
看着宋致远有些忧郁的目光,钱进安慰道:
“宋教授,您看看这两篇报道,我敢向您保证,像您这样的知识分子马上就能恢复名誉、恢复在大学的工作了。”
宋致远闻言笑了起来,他想说什么,最后摇摇头说道:“在学习室很好,你这个校长很好,同学们也都很好。”
钱进也笑起来,哈哈大笑:“我是什么校长?绰号是校长吗?”
宋致远笑而不答,只是挥手说:“走,我带你去找苏老师。”
苏老师,苏雅。
这是钱进此次要找的英语老师,这次是给他自己找老师。
苏雅情况跟宋致远等老师都不一样,她没有受到乱世冲击,一直在海滨大学里教书。
所以想要聘请这样一位大学教师给自己当课外教师必然不是容易事,钱进很清楚这点,所以他做了准备工作,也针对性的带了礼物。
很简单的礼物。
此时已经是傍晚,正是学生们放学吃饭的时间,校园里一派繁忙。
不少学生把铝饭盒塞进军绿挎包,从教学楼里匆匆忙忙跑出来往食堂狂奔。
也有几个穿藏蓝工装的男学生站在大门口内侧写标语。
他们已经用红油漆写上了‘向科学技术现代化进军’这句话,此时正有一个削瘦男生用排笔蘸石灰水涂标语模子,接下来要写的是“解放思想”。
但他偶然间一扭头手突然一抖,于是“放”的撇便有些波折了。
戴眼镜的同伴急忙扯袖口去擦,呢料摩擦砖墙的沙沙声里响起他郁闷的声音:“老古你搞什么鬼?”
老古可不管他,把手里排笔一扔兴奋的冲向钱进喊道:“嘿,钱校长、宋教授!”
另外在涂字的学生们吓一跳,纷纷放下工作扭头看过来。
他们昂头挺胸原地立定,接二连三的冲宋致远叫:“校长好。”
但也有人嘀咕:“咱们校长不是姓赵么?怎么还姓钱了?”
钱进看到削瘦男生后哑然失笑:“古立春?你考进海滨大学啦?”
这是在他学习室里复习的一位同学,理科成绩很好,跟魏清欢比较熟悉,所以钱进对他颇有印象。
古立春兴奋点头:“对,我考上了化学系。”
他又开心的看向宋致远:“宋教授,您果然要回来……”
“我们是来找其他老师办事的。”宋致远笑眯眯的打断他的话,“是你们钱校长要学习英语,我帮他联系一位英语老师。”
“好了,古立春同学,你们忙吧,早点去吃饭,小心晚了食堂没饭了。”
说完他拉了钱进一把,急匆匆的走向外语系教学楼。
俄式尖顶的教学楼前,七八辆永久牌自行车歪斜靠在法国梧桐下。
穿灯芯绒外套的女生抱着《许国璋英语》小跑来骑车。
她扶起自行车一甩头,辫梢扫过树干新贴的告示——墨汁淋漓的“英语角本周日开放”底下,还残留着以前“批X批X”标语的暗褐色残迹。
此时他们来的不巧。
苏雅没在外语系的教学办公室里,宋致远打听后得知女教师去了二食堂吃饭。
海滨大学在最近十多年里没有变化,宋致远对这座学校太熟悉了,顺利的带着钱进来了二食堂。
食堂各个窗口正排起蜿蜒长队,白菜炖粉条的蒸汽在玻璃上凝成水珠,氤氲了后面“凭票供应”的告示。
穿白围裙的打饭师傅敲着铁勺喊:“后面穿军大衣的别插队!粮票菜票举高点!”
食堂里乱糟糟的,各种声音都有:
“周同学,你帮我把教案捎到三教,今晚的自习课改成我的高数……”
“这二简字真是乱七八糟,他奶奶个熊,我这笔记没法做了……”
“你们有没有看三中全会公报?公报上说全党工作重点要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哥们,咱们国家要不一样了……”
耳畔声音嘈杂。
钱进吃惊的发现现在大学生里有人已经穿上喇叭裤了,还有些男生竟然留了披肩发!
这是他在社会上所未见过的场景。
去年他倒是在乔进步等司机身上看到了喇叭裤,但他以为那是司机们独立特行,没想到现在大学校园里已经开始了时髦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