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决定打听点消息:“小刘同志,咱供销社现在几个人?”
“如果说供销社本社的话,连你在内,一共5个。”刘秀兰掰着手指数,“马主任、你、我,还有赵大柱赵师傅是一会计,金海叔是仓库保管员。”
钱进点点头。
这么小的供销社,五个人确实够了。
但刘秀兰继续告诉他,供销社本体人不多,可供销社所属工人却很多:
原来乡镇和公社跟城里不一样,他们供销社在自店公社还算是个具有领导性质的单位。
公社里的食品店、医药站、合作商店、收购站都隶属于供销社管辖。
他们业务很全面,除了要卖货还要买货。
像是生猪收购、活羊采购、各类副食品和肉奶煤油柴油等等全是他们经营。
另外钱进还接触到了合作商店这个新单位。
所谓合作商店基本上是通过公私合营对私人资本改造后的商店,在一些大的生产队里或者生产大队叫做‘双代店’,也就是代购代销商店。
还不止如此。
刘秀兰刚上班也没几个月,短时间里她解释不清。
她告诉钱进,现在公社有集市了,而集市上的买卖也是归于供销社管理。
之所以供销社管辖的范围这么宽泛,是因为国家前两年做了个改制,把商业部跟供销总社给合并了。
说起这个她不清楚但钱进更清楚。
商业部门和供销总社、粮食部门等单位已经有过多次的分分合合了。
分开的时候,供销总社主要提供零售服务,像是一些物资收购和商品批发有商业部门负责。
如今再次合并,这些业务就由供销社全权负责了。
下午,钱进正式开始了他在自店公社供销社的工作。
马德福安排他跟着金海熟悉仓库和货品。
金海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他是本地人,因为早年在一次针对公社供销社抢劫的犯罪行为中立下功劳,被供销社吸收成为了仓库保管员。
这汉子虽然已经进入供销社,却依然参与生产队劳动,所以黝黑的脸上布满皱纹,头发花白,面相比实际年龄更苍老。
钱进观察,金海话不多,但干活利索。
私下里打交道的时候,钱进递给他香烟。
金海看看带着过滤嘴憨厚一笑,掏出烟袋和报纸示意:“我抽这个就行,过滤嘴是给干部的。”
钱进直接把一包烟塞进他兜里:“是给劳动人民的!”
金海咧嘴笑,露出被烟焦油染黄的牙齿:“谢谢你啊,我这张嘴跟你占个光。”
进入仓库后他给钱进介绍:
“这是化肥,这是农药,小心别弄混了。都在大缸里装着,这缸是一样的。”
金海指着几个大缸一一给他介绍。
“这边是布匹,那边是日用品。每天进货出货都要记账,马虎不得。”
钱进认真听着,不时点头。
他发现仓库虽然简陋,但物品摆放还算整齐,账本也清晰。
显然,金海这人工作可靠。
钱进刚赞叹了他工作认真,结果再仔细看账本,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化肥的进货量和出货量对不上。
今年的第一季度少了整整两吨!
这就来猫腻了!
第168章 公社打怪,BOSS确认
反复核对了账本。
钱进疑惑的问了一句:
“金师傅,这化肥不对吧?”
金海那边紧张起来。
他咳嗽一声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后凑上来压低声音说:“钱同志,这事、这事您别管,马主任自有安排。”
钱进心头一凛,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的感觉没错。
马德福对他的到来就是持以不欢迎的态度。
这股敌意并非无的放矢。
对方很有可能认为他是带着对付自己的任务来的,想来调查什么。
钱进并不感觉冤枉。
他自从来到这个年代后就在跟人作斗争,最早的时候斗争杜刀嘴,后面又斗争罗慧娟、张洪波、白东风等人,已经斗出经验来了。
于是发现马德福有问题后他就隐隐猜到了,或许组织上安排他来自店公社别有用意。
组织上并非是随便指派了个基层供销社让他来干工作,而是特意派他来自店供销社打怪的。
马主任就是他要对付的怪!
恐怕单位要考核他的不是作为销售员卖出多少商品,而是要考核他能不能坚定勇猛的同不法行为作斗争并勇敢的去获取胜利!
但他没再追问这件事,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个异常。
下午他主要跟着金海盘库和整理仓库商品,这是力气活,马德福说了一句‘正好回归你的老本行’就把他安置过来。
这个态度显然很不对劲。
按照各单位企业工厂的潜规则,他今天来报道,晚上马德福这个负责人怎么也得捣鼓一顿丰盛大餐来给他接风洗尘。
但是没有。
晚饭钱进是跟着金海、刘秀兰去公社政府大食堂解决的。
农村晚上没有活动,天还冷不能放电影,于是吃完饭后各回各家。
金海住在附近的金家门生产队老家里,倒是有意想请钱进去家里坐坐。
可他大儿子最近要办婚事,家里头忙着收拾,所以没法招待他。
钱进回到破宿舍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望着挂在大梁上的昏黄灯泡,一时之间他是思绪万千。
不久之前他还跟魏清欢待在银滩公园招待所你侬我侬,如今却身处了一个偏远的公社。
他要面对的不仅是生活条件的落差,还有一个可能隐藏着的秘密。
那张调令背后的真正用意,似乎正在他眼前慢慢浮现。
破房子很冷。
魏清欢却把家里的电褥子卷起来给钱进带回来了。
这让钱进又感动又无奈。
他可不缺这个。
不过电褥子在自店公社能派上用场,因为这公社刚通电,安置了全新的电网,能支撑杆起电褥子的功率。
于是晚上钱进往被子里一钻,电褥子开个中档就可以舒舒服服的做美梦了。
清晨一早,钱进被街道上的吵闹声惊醒。
他仔细一听,似乎是早起拾粪的少年们为了一泡牛粪干起来了。
东方刚泛起鱼肚白,钱进睡不着了索性起床。
他出去一看,自店公社的黄土路上正腾起烟尘,几个少年在土路上拳打脚踢,只为了一泡牛粪的归属权。
钱进心有戚戚焉。
他掏出一包饼干去对少年们招招手,打开包装袋用报纸包起来一人给了几页:
“有什么事要协商,不要动不动就打架,打架是可以解决一些问题,但你们是国家的希望,不能一味的想着用暴力去解决问题。”
“记住,要多动脑子。”
五个少年连连点头,目光盯在焦黄的饼干上满脸的垂涎欲滴。
钱进给他们塞进衣兜里:“行了,这泡牛粪就像叔叔给你们分饼干一样,你们平分吧。”
饼干是多珍贵的东西?
对少年们来说这就像是天上掉馅饼,对钱进这财神爷自然是言听计从。
有个少年冲钱进笑:“你是新来的售货员钱叔叔,我知道你。”
钱进疑惑:“你怎么知道我的?昨天在柜台看到过我?”
少年冲他做鬼脸:“金海大伯昨晚上说的,他说你是城里的干部。真是这样,你们城里人富裕又大方。”
钱进没想到这里头还有金海的晚辈,便冲他挥挥手说:“见了你金海大伯记得帮叔叔向他问好。”
少年们快乐的飞驰而去。
太阳渐渐升起。
没人告诉钱进怎么解决早饭,他就自己解决。
锁了门用开水泡面,加上两个卤蛋吃的他是眉飞色舞。
舒坦!
到了上班时间,钱进穿着供销总社发的藏蓝工装来到供销社。
“钱进同志?”一个戴黄框眼镜的中年人从供销社门房探出头,他手里端着搪瓷缸,水面上浮着几片茶叶。
钱进猜到他的身份,主动伸出手打招呼:“赵会计?”
对方点点头跟他握手。
这就是供销社的二号人物赵大柱了。
昨天赵大柱去县里开会了,两人没有搭上话。
今天要正式工作了,赵大柱给他一份商品价格表,带着他来熟悉各类商品的价格和级别。
刘秀兰在勤劳的打扫卫生。
供销社大堂的柜台明明是水泥质地却被盘出了油光。
后面是多个货架,有的摆放了食品饮料,有的是印着红双喜的暖瓶、牡丹花床单,还有香烟手套鞋子等等货品。
最大货架最显眼的位置供着领袖半身像,石膏底座裂痕里积着陈年香灰。
赵大柱又拉开柜台抽屉从中翻出一份《商品定量供应表》,“你还得对应着这个看,可不能乱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