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年代从1977开始 第342节

  钱进更爽快。

  对他来说手表是小意思。

  他当真撸下手表给钟见虎塞进了兜里:“走,给我把东西送货上门。”

  钟见虎懵了。

  不是吧,阿进,你玩真的?

  他赶忙解释说是开玩笑。

  钱进才不跟他开玩笑,当真送了他手表:“咱们以物易物,正好不违反国家经济政策。”

  回到供销社后院,金海正蹲在井台边刷洗搪瓷盆。

  几个竹篓送进来,他笑道:“哟,二虎你怎么来了?给我们送好东西?”

  钟见虎讪笑:“跟钱主任给我的东西比,我给你们送的都是破东西。”

  钱进说道:“你可别跟我瞎扯了,不像个爷们,把鲜货倒出来,然后你给我滚蛋。”

  钟见虎嘿嘿笑。

  随着泥鳅田螺等乡下鲜货进入搪瓷盆,金海赞叹:“确实是好东西啊。”

  钱进问:“刘科长他们几点能回来,有数没有?”

  金海说:“老赵有数,肯定是十一点半进门,到时候洗把手吃饭。”

  说着他顺手接过装田螺的搪瓷盆:“我去换遍水,让它们再吐吐沙。”

  钱进挽起袖子,在院里的石板上磨起菜刀。

  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磨刀石“嚓嚓”的声响中,刀刃渐渐泛起寒光。

  他们正做准备工作,钟见虎后面又满头大汗的回来:“还得有这个,领导们,光那些鲜货怎么吃?”

  钱进一看,这家伙又送来了一篮子的鸡蛋和一大盘豆腐。

  他说:“香椿得炒鸡蛋,泥鳅可以钻豆腐,你们就吃吧,绝对鲜亮!”

  这年代的鸡蛋可是正儿八经的土鸡蛋。

  几个鸡蛋打入粗瓷碗里,蛋黄像融化的金子,阳光下亮的能反光。

  钱进没跟他客气,毕竟他送出的是一块机械表呢。

  钟见虎离开,金海帮忙:“这鸡蛋够了吧?”

  钱进甩了甩刀上的水摇头:“再打四个,香椿炒鸡蛋是借香椿的鲜吃鸡蛋的香。”

  金海咋舌:“你们城里人就是能下狠心,炒个香椿十个鸡蛋啊?”

  钱进笑而不语,开始忙活。

  他抓起一把香椿,嫩芽在案板上堆成小山。

  菜刀起落间,紫红的叶梗变成均匀的细末,清冽的香气弥漫开来。

  要正儿八经做菜,炉子就不够用了。

  不过这三进院里是有厨房的。

  金海去烧火,灶膛里的松木柴“噼啪”作响,铁锅烧得冒起青烟。

  隔壁桌上,吐净沙的田螺正在笊篱里沥水。

  钱进捏起一颗,螺盖“啪”地缩了回去。

  很新鲜。

  热锅凉油,火候正好。

  现在距离刘新辉回来还有段时间,但辣炒田螺适合当凉菜,所以可以提前准备。

  他往锅里扔了把干辣椒,爆香后倒入田螺。

  酱油沿着锅边淋下,“嗤”地腾起酱香,商城有专门的炒田螺酱,都不用其他调味料了,带进去一袋子酱料,正好把袋子塞进灶台下烧掉。

  最后撒上一把野蒜末,红亮油润的辣炒田螺就出了锅。

  清洗河蚌的金海闻着味道进来,粗大的喉结一个劲抖动:“这味道,过瘾啊!”

  钱进示意他尝尝:“有点辣,刘科长是湘西人,所以我特意多放辣了。”

  金海问道:“你怎么知道他籍贯的?”

  钱进说道:“湘西口音还挺独特的,我有个朋友就是这口音。”

  金海尝了一颗,辣得直吸气却舍不得吐出来。

  大水桶安静下来,河蚌在里面开始“咕嘟”吐着泡泡。

  钱进捞出一个,刀尖顺着蚌壳缝隙一划,愣是没划开!

  这年头纯野生的河蚌,力气极大。

  金海撸起袖子:“我来!”

  钱进叮嘱他:“小心别割伤手。”

  金海满不在乎:“干了五十年这个事了,小意思。”

  钱进问道:“那你今年多大?”

  金海下意识说:“四十八啊。”

  然后他沉默了。

  但他确实很会翘河蚌。

  手腕一抖,刀片挤进去,再一使劲,肥厚的蚌肉就颤巍巍露出来了。

  他麻利地去掉鳃和泥肠扔进水里,钱进把蚌肉切成薄片,在阳光下像玉一样透亮。

  “真漂亮!”钱进赞叹,“真是好东西!”

  河蚌不好做,嫩了会发腥,老了会很柴。

  钱进用来炒咸菜。

  用咸菜和辣椒、大蒜的味道来压制住河蚌的腥气。

  “刺啦——”

  蚌肉片在热油锅里卷起边,咸菜丝和红辣椒往下一抛,锅铲翻飞间,玉色的蚌肉裹着黑褐色的咸菜,鲜香混着辛辣迅速飘满整个院子。

  这道菜出锅后,钱进便歇着了。

  剩下的不管是炸鱼是炒菜还是泥鳅炖豆腐都是吃热的,他得卡着时间点进行。

  他去大堂帮刘秀兰招呼顾客,一如既往的热情。

  社员们跟他开玩笑,他便回以玩笑。

  社员们打听什么这么香,他就传授厨艺:“炒菜好吃很简单,多放油多放肉,没的没什么窍门!”

  这话引发哄堂大笑。

  看看时间点差不多了,钱进又进入后院去忙活。

  小河鱼捞出来放在竹筛里沥水,银白的鱼鳞闪着细碎的光。

  钱进抓起一把红薯粉,小鱼们在粉里打个滚,下油锅时“滋啦啦”响成一片。

  这种小河鱼、小河虾不用处理也没法处理,所以做起来很简单。

  炸好的小河鱼捞出来时鱼尾还翘着,金黄酥脆得像艺术品。

  最费工夫的是泥鳅。

  钱进按钟见虎教的方法,把活泥鳅倒进凉水锅,小火慢慢加热。

  水面刚浮起白沫,就捞出来冲净黏液。

  嫩豆腐切方块,和泥鳅一起下砂锅,姜片、黄酒慢慢煨着,汤色渐渐变成奶白。

  钱进把炉子引燃,将砂锅放上去慢慢的小火炖煮。

  这个菜不着急。

  正所谓千滚豆腐万滚鱼,不怕炖。

  钱进切了咸菜丝留着待会出锅用,摇头晃脑的说:“吃了咸菜滚豆腐,皇帝老儿不如吾……”

  “刘科长到门口了!”赵大柱小跑着进来报信。

  其实根本用不着他报信,钱进听到吉普车的轰鸣声了。

  这样就得赶紧准备蔬菜了。

  三四月的香椿是好东西。

  其实现在再吃已经晚点了,但是忠庄估计水土好,现在的香椿芽依然娇嫩。

  钱进从竹篾编的菜筐里面拎出一捆来,真是嫩得出水,掐一下嫩茎就渗出清香的汁液。

  他把香椿放在案板上。

  菜刀起落间,嫩芽变成均匀的细末,刀刃与砧板碰撞出清脆的节奏。

  灶膛里,松木柴“噼啪”作响,铁锅已经烧得泛青。

  金黄的菜籽油滑入锅底,腾起一缕青烟。

  钱进将打散的鸡蛋液倾入锅中,蛋液瞬间膨胀成云朵状。

  他手腕一抖,香椿碎天女散花般撒落,嫩绿撞上金黄,香气“轰”地窜起来,熏得给他打下手的金海直咽口水。

  钱进得意的问:“金哥,我这水平怎么样?”

  金海竖起大拇指:“没的说,就一个霸道。”

  钱进说道:“要不然我给你家里当大厨算了,到时候我给你招待客人。”

  金海一听就支支吾吾的了:“不不不,这不行,你是领导,我用不上领导,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哪能麻烦你这个领导……”

  钱进看他态度觉得疑惑:“老哥,你啥意思?你还看不上我厨艺?”

  金海急忙说:“哪能呀,我当然看得上。”

  “说实话吧,是我家条件有限,没有这么多的调料和菜油给你造!”

  钱进明白了。

  这家伙的意思是,他做菜好吃全仗着用料足、用油多呢?

  但金海确实说对了。

  是这么回事。

  考虑到刘新辉的籍贯,钱进做了个蘸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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