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冬天这个季节,尽管恶劣天气让鸡生存变得艰难,可也让细菌病毒的传播变得艰难。”
“所以这一批鸡你们是练手的,同时也是学习的,不光自己对着书本学习、你们内部讨论学习,还有我前面说的,我会安排你们去城里学习。”
刘二柱期待的问:“是去哪所学校学习吗?”
这句话提醒了钱进。
一个长久以来就存在的念头再度出现在他脑海里:
办学校!
办一个真正的、能系统传授实用技术的培训学校!
靠这种零敲碎打、师傅带徒弟的模式,效率太低,覆盖面太小,根本无法支撑起他企业对人才的需求。
所以他必须得有一个正规的、可持续的人才培养基地!
这样他便说道:“我准备办一所技术培训学校,培养养鸡的、蔬菜大棚种植的、修船懂电力的,各个方面的人才。”
“不过这事还需要看国家政策也看我能不能找到合适的老师,所以你们别着急,咱们求学之路漫漫,要持之以恒。”
“我提前没搞清楚你们的情况,把事情想的简单了也心急了,光靠几本书和几句话,解决不了你们问题。”
“你们得学习,得有专门的学校,我看看能不能办个这种技术培训学校。”
“办学校?!”众人皆惊。
个人组织办学校,这件事在1980年初的偏远渔村,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
“钱总队,你还要办个学校?”
“对,办学校!”钱进斩钉截铁,心思起来了。
钱进说道:“这事与你们没关系,你们先好好进行初步的学习,然后把这批鸡苗养好就行了。”
他看着刘铁锤叮嘱:“你是组长,学习能力也好,你要把领导责任给负担起来。”
“你们养鸡小组先按我刚才说的最土的办法弄着,首先在仓库里养鸡,然后去山林里搭建塑料布搭棚,注意保暖通风。”
“喂食喂水勤快点,小鸡料吃完了,那饲料先用玉米和豆渣对付着,等我回城尽快把政策搞清楚,把场地、资金和老师全给解决了,到时候你们就分批去培训学习。”
“就像你们想的那样,养鸡能有什么难的?这没太大问题,只要按部就班的去干就行了……”
刘铁锤重重点头。
他挺起胸膛,看到未来在放光芒。
他明白,自己的命运要有所改变了。
钱进再次带他们复习了前期工作,然后带队去仓库接触小鸡苗,先收拾仓库,帮小鸡苗完成第一次换窝。
刘旺财赶来帮忙,队里的小孩也闻声而来,这次钱进毫不留情把他们赶走了。
小鸡不是玩具,它们最怕受到惊扰。
刘旺财招呼钱进:“走,去家里上炕热乎热乎,准备吃咱队里的杀猪菜。”
钱进摆摆手:“队长你这边也有事,后面你得趁着冬天草枯树稀,把林子好好收拾,什么老鼠蛇黄鼠狼之类的都得清理干净,这都是鸡的天敌。”
刘旺财对此信心十足:“没毛病,我等天好了,立马组织几场山林清扫行动,一定把场地给弄好!”
第277章 杀猪菜里的畅想
清理山林是以后的事,当下要紧的是杀猪吃饭。
今天这天,又是寒风呼啸又是雪花乱滚,这种氛围不吃个杀猪菜都浪费了。
天上虽然飘雪,却是小雪,刘旺财骂了一声‘老天爷真吝啬’,结果海风席卷碎雪粒子钻进他旧棉袄领口里,瞬间就让他一哆嗦。
钱进看的欢乐。
他跟着老队长回家里,此时院里沸腾着一股少见的热气,隔远了看有白雾直往上冒,竟把那铅灰色压顶的寒气逼退了几分。
进门一看,院中央用土坯砖头匆匆垒砌了个临时锅灶,灶膛里,木柴噼啪炸响,跳跃的火焰带着不可一世的蛮横焚烧铁锅锅底。
锅沿儿白气蒸腾如龙,翻滚着、纠缠着、直冲上去,和漫天飘洒的冷雪无声地厮杀,最终结果往往是两败俱伤,互相消融。
猪已经杀完了,王秀兰叉着腰站在锅台边,吆喝声带着不容置疑地坚定指挥着众人。
几个手脚麻利的妇女在她的调度下团团转,杀出的猪头猪脚已被卸在一旁的大木盆中温水浸泡,等着褪去粗厚的猪毛。
几个男人合力正准备将肥硕的猪身搬到了院里,里面早已备好的一条宽大桌子,这是分肉的地方。
钱进到的正好,招呼一声一起上手,大肥猪被端了上去:
“真沉!”
刘旺财美美的吸了一口烟袋锅笑道:“最肥的一只,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就等你来队里了,结果你一直没来,这猪就一直喂着。”
王秀兰补充说:“这猪夏天和秋天养在了山林里,那里面有橡树什么的,它过的比人还滋润,不是吃橡果就是拱野果,它这肉,准香!”
钱进挺感动。
77年冬天他第一次来队里吃到杀猪菜说猪肉好吃,那猪便是队里孩子用橡果和猪草喂大的。
然后老队长就把这事记在心头了,后来每年都给他专门养几头猪。
今天这猪肉,他们能吃一顿,然后剩下的肯定还是要给钱进带回去的。
这是从77年开始的规矩。
而现在已经是80年了。
时间很快。
他在感慨,其他妇女却忙活着准备收拾出猪肉来做饭了。
首先得给这大肥猪褪毛。
褪毛是个细致的力气活儿,最是看水温火候的经验,杀猪匠亲自拿一把锋快的刨子铁,在那被开水浇透、滚烫冒气的猪皮上一刮。
立时,灰黑、卷曲的硬毛便顺从地褪下,显露出底下光溜溜、透着粉白诱人色泽的皮肉。
另几个妇人也学样上阵,一时间,“刺啦”、“刺啦”的刮毛声此起彼伏,混合着油脂和热水混合升腾出的略腥却诱人的暖烘烘的香气。
此时大锅里,小半锅清亮的熟油已开始滋啦啦轻微滚动,冒出淡淡的油烟。
王秀兰挽起袖子走到锅边,先用铁勺将锅里热油浇淋一圈,整个锅壁均匀地布满油光。
刮毛分猪肉,肥膘进盆子一起送到她跟前。
刘旺财的媳妇提起那扇还在微微颤动的猪背肥膘一看,很是满意:“行,得有四指厚,这猪养的行,送去收购站能定个一级标准。”
“滋拉!”
随着大块肥膘下锅,一声声叫人听了舒服的响动出现。
很快,猪油被炼了出来,一股极其浓郁的肉香味像一挂鞭炮被点燃了似的,猛地便爆发开来,劈头盖脸砸进钱进鼻子里。
香啊!
这种现杀猪的肥膘炼油实在太香了。
油脂在高温下激烈转化崩裂,浓白到近乎粘稠的油烟带着巨大的冲力直冲上铅灰的天空,与细雪纠缠扭打在一起,最终连雪粒子似乎也染上了一种浓烈的荤香气。
刘旺财媳妇也忍不住使劲吸鼻子,她美滋滋的看着好些的肥肉块在热油里翻滚、缩小,由白转焦黄,最终蜷缩成一块块滚烫酥脆的油渣儿。
然后她用一柄长柄铁笊篱将它们灵巧地捞出,哗啦一声倒入旁边垫着箅子的黑釉粗陶盆里。
那小小油渣的焦香混合着油底煸出的浑厚油香,勾得人喉头都跟着滚烫的油锅一起沸腾起来。
刘旺财去拿了个碗,跟舀米似的舀了一碗递给钱进:“快尝尝。”
钱进捻起一块塞进嘴里。
一咬开,喷香滚烫的油汁迸溅。
没有比这更香的东西了。
他招呼其他妇女都尝尝,大家伙笑嘻嘻的上来抓两块,然后满嘴喷香。
后面刘旺财又把罐子拿走,在里面撒了一小把盐巴后招呼钱进:“走,进去上炕喝茶吃油渣。”
钱进饶有兴趣的帮忙:“不着急,杀猪菜最让人愉快的就是一起忙活的时候,真吃起来反而没什么。”
他现在家里有大嫂做饭,平日里又时不时得下馆子应酬,什么好吃的吃不到?
但就是这种亲自杀猪做菜的氛围体会不到。
锅里的猪油舀出来,可锅底还是油汪汪的,紧跟着大块切好的五花肉被倾入锅中。
这些五花肉质地上乘,每一块都有半指厚,红白纹路分明,上手一摸就是一手油。
五花肉煸炒,肥的部分迅速收缩、卷边、转变成诱人的焦黄色泽,滋滋地分泌出更多油脂。
瘦的部分则吸满了饱满的油润,变得结实紧致。
空气里弥散开纯粹肉香,霸道地撕扯着每一个人的味觉神经。
王秀兰手下不停,一大筐切得四棱八角的水灵灵嫩帮白菜倒入滚油里翻炒,又下入撕好的酸菜丝——这才是这道杀猪菜的灵魂。
半桶清水“哗”地一声倾入锅中,水汽蒸腾,很快随着火焰燃烧,“咕嘟、咕嘟”的滚沸声在铁锅中不断轰鸣起来。
最后,猪皮被卷了起来,这要留着打猪皮冻。
当地没有灌血肠的习惯,猪血要加上水上锅蒸着吃,这就跟蒸鸡蛋羹似的,里面有八角花椒水,撒上大把大把的葱花,蒸出来也是一味美食。
清理干净的猪肠、猪肚、猪心、猪肺被利落的刀锋切成粗细匀称的厚片,最后一股脑儿推入了那口沸腾翻涌的铁锅里。
冒出来的水汽更热乎了混合着酸、咸、油、肉香的浓汤泛着乳白色、上面飘着一层猪油,不管谁看了都得咽一口口水。
锅盖落下,压住了那如同万马奔腾般的热烈沸腾气息。
但盖沿与锅壁间难免有缝隙,这样很快就冒出了乳白色的热气。
热水汽带着酸味和肉香味,从四面往外咕嘟,几乎赶走了院子里凛冽的寒意。
厨房里开始炒菜。
新鲜的猪肉配什么都好吃。
刘旺财媳妇笑着招呼钱进:“等着吃个你在城里吃不到的。”
钱进好奇:“什么?”
“吃铁丝铁条。”有妇女掐了一把黑褐色细条给他晃了晃。
钱进恍然大悟:“哟,干豆角!”
王秀兰挺诧异:“你在城里真是什么也能吃的着,城里也有干豆角?”
钱进笑道:“是我以前吃过。”
他刚穿越过来的第一盘蔬菜,便是用酱油炒了泡发的干豆角。
当时搭配一锅米饭,四小吃的肚子滚圆,他也吃的很舒坦。
那是让他对1977年产生了踏实感的一顿饭。
此时再回想起来。
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