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年代从1977开始 第581节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最多一个钟头,保管软烂得筷子一夹就散!”

  钱进这一番话,如同在满是干柴的灶膛里泼下了一勺滚油。

  一行人顿时来了兴趣。

  “嚯!还有这种宝贝锅?”彪子眼睛瞪得溜圆,连腿上的疼也忘记了。

  “一个钟头就能烂糊的筷子夹不起来?”狗剩更是满脸不可思议,下意识又看了看那块啃不动的腿肉。

  妇女们瞬间爆发出兴奋的议论:

  “供销社还有这样的好家伙?咱双代店可没有。”

  “我的娘哎,那往后炖个老母鸡老鸭汤不是快得很?”

  “就是!省多少柴火?省多少工夫?”

  周铁镇对这样的新奇好玩意儿充满了兴趣。

  他费劲的嚼着块后腿肉,笑道:“好,你说的是高压锅对吧?钱主任,你这话我可当真了啊,咱西坪大队还真就等你这口金贵锅了!”

  这事对钱进来说小意思。

  商城有的是高压锅。

  这种不用电而用火的高压锅是最便宜的了,他随随便便就能买几百个出来。

  现在难的不是钱,是金箱子太小,一个两个的往外买,买的费劲。

  所以,升级金箱子是重点!

  如今他身上有两千四百多万的存款,可想造个金屋还费劲。

  而这两千多万的存款,主要是西坪生产大队贡献的。

  如今他想要再搞一笔巨款,还得靠西坪生产大队!

  所以钱进就郑重许诺了:

  “周大队你放心,各位同志都放心。”

  “这事儿我回去立马想办法落实,最晚一个礼拜,我肯定把高压锅给你们送过来!”

  众人被“高压锅”的消息激起了新的热情,虽然这顿野猪肉注定要嚼得异常辛苦,可心里已经有了盼头。

  灶房里重新热闹起来,大块的野猪腿肉被重新捞出,用菜刀费劲地切成薄片——尽管依旧坚韧难嚼,好歹是熟肉了。

  妇女们又在另一口锅上飞快贴了一圈儿黄澄澄的玉米饼子,那粗粮的焦香总算给这充满野腥气的灶房增添了些许暖意和人间烟火气。

  一个婶子端进来一个巨大的粗陶海碗,里面盛着还冒着热气的鸡汤:

  “家里养的大公鸡,尝尝,这鸡挺肥的,肉可不少呢。”

  周铁镇立马招呼钱进:“快,钱主任,趁热乎动筷子。这是大公鸡,性燥,冬天吃这个燥补,顶风寒!”

  钱进则招呼桌子上的一圈壮丁:“来来来,同志们你们今天出力了,你们先下筷子。”

  “二牛同志,来吧,别光顾着啃那些硬骨头了,尝尝你们西坪的大公鸡。”

  二牛憨厚一笑,端起碗来舀了两勺鸡汤就算完事:“我最爱吃鸡汤泡饼子了,这就够了。”

  钱进不由分说,夹起两块肉塞进他碗里:“今天是你们出大力,我是坐享其成的人,所以必须是你们先吃,你们要是吃不饱,我没法下筷子。”

  “另外我姐夫可以作证,我三哥现在去市里一家养鸡场上班了,你们等着吧,等这一批鸡出栏的时候,我托我三哥想办法弄点额度,我请咱西平生产大队的队员们吃鸡!”

  “姐夫你帮我记着,怎么也得给大队弄一百个大肥鸡过来!”

  陈寿江搁下筷子很正式的掏出自己的小笔记本:“成,给你记下了。”

  周古急忙摆手:“哎呀钱主任,吃饭吃饭,你这是干嘛?你支援我们的东西够多啦……”

  “你们支援我的更多。”钱进说道,然后他冲周铁镇挤眼睛,“是吧,周大队?”

  周铁镇一愣一愣的:“就那些木头?那没问题,都是应该的。”

  钱进低声说:“还有之前的老物件嘛——怎么样,这两年有没有再积攒上一批?”

  周铁镇反应过来,咧嘴笑了:“肯定有,我一早还记得这回事来着,今天又是忙活砍树又是忙活抓野猪,竟然给忘记了!”

  他也给钱进使眼色:“待会喝了酒,我先把老物件交给你,今年队里好些人家能不能过个肥年,可就靠你钱主任了。”

  钱进是真金白银收购这些东西。

  他回去送入商城定价,然后会按照比例送来钱和票,前年他收走的那些老物件,送回来了两万多人民币和各类票证上千张。

  西坪生产大队如今好些人家日子丰裕,靠的就是那一波肥了。

  如今这次过年,又有好些人家可以肥一波了!

第287章 这下子收获可大了

  冬腊月时节,山里的黄昏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刚过下午四点,橙红中透露着暗蓝的天幕就沉沉地压了下来,湛蓝了一个白天的天色开始消散了。

  山中白日短!

  陈寿江第一次跑长途,钱进不想让他开夜车,于是就招呼周铁镇赶紧装车。

  西坪后山稀稀疏疏的林梢被染成一片模糊的剪影,周铁镇的招呼声在里头响了起来。

  巨大的油锯轰鸣声止歇,钱进过去查看情况。

  此时伐木工地上空还弥漫着松木被撕裂后散发的松脂气息,浓烈而新鲜。

  这股气息混合着未散尽的柴油尾气,沉甸甸地压在冰冷的空气里。

  伐木点上,一片狼藉。

  成人大腿粗细的落叶松、柞木被伐倒,横七竖八地躺卧在雪地上,露出白森森的断痕。

  凌乱的枝桠、破碎的树皮、以及油锯啃噬出的金黄木屑,在雪地上泼洒出混乱而原始的印记。

  “加把劲,以最快速度都给装上车!”周铁镇依然穿着那件露了棉絮的旧棉袄。

  此时他头上身上落了一层金黄木屑,呼啸的山风从他身上扫过去,却扫不掉木粉。

  伐木容易抬木难。

  砍树只用了四五十号劳力,可要将木头从山脚抬上车斗却动用了两倍劳力。

  足足上百号精壮的汉子,包括彪子、柱子、二牛他们正两人一组,六组一队,然后使尽力气去抬起木头。

  有队长在旁边有节奏的喊号子:

  “嘿——哟!起——!”

  “稳——住!走——!”

  “后面的慢一步!前面的往前走!”

  强劳力们肩扛手腕粗的硬木杠子,杠子中间垂下粗壮的麻绳,绳结深深勒进砍伐好的木头两端。

  沉重的原木被抬离冰冷的雪地,汉子们脖颈上青筋暴起,腰背绷得像拉满的弓,古铜色的脸庞因极度用力而涨得通红。

  队长要一边喊号子一边在前面领路。

  大家伙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走的必须很小心,这山脚下积雪覆盖、布满树根和碎石,一个不小心就要栽跟头。

  平时栽跟头就罢了,此时一队人负担一根上千公斤的原木,要是掉落在地压在谁身上,那闹不好就是一条人命!

  很快,汉子们出汗了,滚烫的汗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团白雾。

  他们像是一群浴火金刚,向着卡车方向艰难跋涉。

  每走一步,沉重的杠子都在他们厚实的肩膀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呻吟,脚下的积雪被踩踏得一片狼藉,泥浆和雪水混合在一起。

  这样后面队伍就更难走了。

  妇女主任见此招呼几声,很快一群妇女和老头把家里的木门给卸了下来。

  她们给地上铺了木板门,确定牢靠后让汉子们踩在上面,这样总算可以走的踏实一些。

  最终,沉重的喘息声、踩雪的咯吱声、扛木头的号子声,山野里交织出一首粗粝而雄浑的山野劳动交响曲。

  钱进凝视这一幕很感动。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小金盒,默默的去了卡车驾驶室里。

  趁着还没有人来到卡车旁,他紧急拿出大金箱子采购了一批劳保棉鞋。

  刚才他注意到了,劳力们脚上鞋子露出棉靴甚至露出了打补丁的棉袜子。

  他们需要一双好鞋。

  买好鞋子他放入尿素袋子本想塞进驾驶座底下,结果人多鞋子多,根本塞不进去。

  特别是里面已经塞了个手提箱,这手提箱可珍贵的很!

  于是他想了想,还是把棉鞋给扔在了车斗里,然后用随车带的篷布给盖了起来。

  掩饰了一下,他转身去伐木点和另外两个社员合力拖拽着一根稍细些的柞木往山下挪。

  周家人的人情很重。

  木头在山里或许不值钱,可送入城里价值就大了,原因便是腊月寒天里,搬运木头太难了!

  很快钱进就被冰冷的木头冻到手指发麻。

  尽管他戴了劳保手套,可粗糙的树皮依然磨砺着手掌。

  沉重的柞木让他每一步都异常吃力,胸腔里像拉风箱一样呼呼作响。

  没两分钟汗水便浸湿了内衣,山里的风很刁钻,善解人衣,动不动就钻进人的怀里、后背上,滚烫的汗水迅速变得冰冷感,把人弄的浑身哆嗦。

  这一刻,他真切地体会到了每一根木头背后所蕴含的重量。

  山里木头运到城里去,太艰辛了。

  山脚下,那辆解放牌卡车如同一个沉默的钢铁巨兽,静静地停在那里。

  随着第一根原木送到,一样参与搬运木头的陈寿江跑了过来开始指挥装车。

  车斗的挡板早已放下,钱进赶紧过去把篷布里的一个个尿素袋子给扔到了地上。

  没人知道是什么,现在劳力们都在专心致志装车。

  第一队的汉子放下木头,先喝了两口妇女们送来的热水攒力气。

  队长一声‘差不多了吧,同志们’,汉子们高呼,“上!”

  斗志昂扬。

  休息过后的壮劳力们爆发出更大的力量:

  “一——二——三!上——!”

  圆木被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前端被缓缓抬起,最后重重地撞击在车斗边缘的铁板上。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众人合力,连推带顶,将沉重的木头翻滚着、拖拽着,一寸寸艰难地挪上车斗。

  车斗的钢板在重压下发出沉闷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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