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饭馆通北宋 第169节

  “聚自然是要聚的。只是念及贵店旬休歇业,便定了明日再来叨扰。烦请吴掌柜明日务必为某预留一桌好酒好菜。”

  欧阳发只说出一半实情。

  事实上,他的同窗已约好今晚上别处宴饮,只不过,这些“学霸”一出考场便凑在一起对题,更有人起哄默写答卷互相点评。

  他哪有这个兴致?当即以身体不适为由,脱身而去。

  幸好没掺和,若非如此,岂能品尝到吴掌柜的新菜!

  吴铭揣着未卜先知的恶趣味故意捧他:“小官人乃名门之后,家学渊源,今科必定高中!”

  “这……”欧阳发面上微赧,“借吴掌柜吉言。然科举一途,七分实力,三分气运,和出身门第毫无干系。今科才俊如云,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话虽如此,心底仍存了几分侥幸,万一自己的酸文恰合某位考官的眼缘哩?

  距放榜尚有一月,是龙是蛇,彼时自见分晓。至于眼下,姑且大快朵颐,方不负吴掌柜的好手艺!

  欧阳发将秋闱抛诸脑后,夹起鱼肉送入口中。

  哎,真香!

  ……

  “哥哥好文章!今科解元,非兄长莫属!”

  一出考场,二苏便迫不及待地交流策论。

  苏轼将自己的破题立意娓娓道来,苏辙听罢,不由得拊掌赞叹。

  不愧是哥哥!这破题之新奇,立意之精妙,端的独到!

  苏轼哈哈一笑,眼中神采飞扬:“解元倒是未必,待下月放榜,我兄弟二人自当榜上有名!”

  “哦?听尔等口气,已是十拿九稳了?”

  苏洵含笑走近,免不了要细细询问一番。

  听了两个儿子的破题思路,他不禁捻须而笑,面露赞许之色:“不错!不落于窠臼,不囿于陈见,文心已成矣!”

  见父翁神色欣然,苏轼趁机说道:“爹爹,孩儿和子由欲邀林家兄弟及诸友同游东京,领略京师的繁盛风华,可好?”

  苏洵点头应允,忽又话锋一转:“纵使解试得中,亦不可自矜自傲。须知春闱才是重中之重。你二人可暂歇数日,中秋之后,须即刻收心,专注课业,再攀层楼!”

  “孩儿谨记!”

  兄弟二人齐声应和,彼此对视一眼,嘴角扬起心照不宣的笑容。

  距中秋尚有四五日光景,这几日定要去吴记川饭吃个痛快!

  却不知,是否还能吃到冰甜可口的西瓜……

  苏辙喉头滚了滚,已经开始馋了。

  可惜今日恰逢吴记歇业,三苏只得另寻食肆用饭。

  ……

  “多谢吴掌柜款待!”

  欧阳发拱手作别,抚着鼓胀的肚皮朝家里走去。

  适才享用美食,心无丝毫杂念,此时离了吴记,心里却开始打鼓,近家情更怯,脚步越走越迟缓。

  虽说放榜之前,一切未有定论,但回家后,爹爹必定询问考题和他的破题思路,这可如何是好?

  欧阳发虽然心底存了几分侥幸,却并未失掉自知之明。

  父翁何许人也?他那生搬硬套的文章岂能入得了当代文宗的眼?

  倘若如实作答,只怕今晚便要被扫地出门!

  欧阳府距吴记不远,走得再慢,也拖延不了多久,大门已遥遥在望。

  “小官人!”

  门房立刻叉手唱喏。

  欧阳发微微颔首:“爹爹可在家中?”

  “老爷正等小官人哩!还请小官人去书房相见。”

  “你去告诉老爷,就说我考试时便觉身体不适,而今更是疲惫不堪,恕孩儿先回屋歇息,过后再去拜见爹爹。”

  门房诧异地端详小官人两眼,看起来分明神完气足,脸上犹带餍足之色,哪有半点疲惫的样子?

  他省得分寸,虽然觉得奇怪,却并未多问,唱个喏,转身禀报去了。

  欧阳发哼着小曲儿回到屋里,将应试的经卷拨至一旁,翻看起闲书来。

  过不多时,便有婢女在门外呼喊:“小官人!该用晚饭了!”

  欧阳发挤着嗓子,有气无力地答道:“我身体不适,没甚胃口,今晚便不吃饭了。”

  才在吴记干了三大碗饭,哪里吃得下?

  婢女回后院如实转达。

  “发儿病了?”

  欧阳夫人急急追问。

  “奴婢不知,但听小官人的声音,确实没什么气力。”

  “那你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去请郎中来!”

  “是。”

  婢女转身欲走。

  “且住!”欧阳修忽然出声制止,“他这病,郎中治不了,待会儿老夫亲自去治他。不管他,吃饭吃饭!”

  醉翁和三个小欧阳压根没把欧阳发的“病情”当一回事,唯独欧阳夫人心忧大儿,仍让婢女盛了碗汤羹送去。

  欧阳发思来想去,事到如今,唯有使苦肉计,或可逃过一劫。

  忽闻门外响起杂沓的脚步声,他赶紧扔掉手中闲书,脱去皂靴,翻身上床,直挺挺躺下,以手搭额,双眼微合,满脸凄风苦雨。

  “发儿——”

  欧阳夫人最是急切,当先推门而入。

  见她差人送来的那碗汤羹仍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心底越发不安,又听见低低的呻吟,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至床前。

  “娘亲……”

  欧阳发试图用双手撑起身子,却蹙起眉头,面露痛苦之色。

  “快躺下罢!”

  这时,欧阳修和三个小欧阳相继跨进屋内。

  欧阳夫人冲夫君抱怨道:“你瞧瞧发儿,还拦着我不让请郎中!”

  欧阳修漠不关心地走至床前,目光自大儿脸上扫过,尚未开口,欧阳辩冷不丁探出双指,往大哥腰间一戳。

  “噗!”

  欧阳发险些破功,忙翻身背转过去,双肩轻微抖动。

  欧阳夫人并未看见辩儿的小动作,只道发儿难受,越发心疼,关切道:“你哪里不舒服?”

  “人太多,吵得头疼,快把我弟带走!”

  “巧极!”欧阳修轻笑一声,“你这头早不疼晚不疼,偏生一进考场便疼起来,想必秋闱发挥不佳罢?”

  欧阳发终于忍住痒意,转过身来,复又露出愁容,叹气道:“父翁明鉴,孩儿第一日应试文思顺畅,岂料次日便头疼欲裂,昏昏然不知所答。定是夜里染了风寒,更兼食不知味,故而……”

  “故而,你今科连个举人都考不中!”

  “不……未必不中,也未必中。”

  “呵!”欧阳修沉下脸,“你最好榜上有名,否则,你纵有千般托辞,且同老夫的家法棒说去!”

  “夫君!”欧阳夫人于心不忍,“发儿本可蒙荫入仕,是你执意让他应试,他既已尽力,何苦还要苛责?”

  “尽力?他若真尽了力,岂会连解试关都过不去?枉为我欧阳修之子,竟懈怠至此,此皆尔妇人之仁,与某管教不严之过!”

  略一停顿,目光落到愁眉不展的大儿身上,冷声道:“既染风寒,头痛难忍,那便在家中好生将养。自今日起,直至放榜,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啊?!”

  欧阳发微合的双眼霎时瞪得浑圆。

  欧阳修视若无睹,兀自决断道:“再者,病体合该饮食清淡。吴记菜肴过于香浓醇厚,于调养不利,今后休要再食!”

  “?!!”

  这话直如晴天霹雳!

  欧阳发垂死病中惊坐起,愁眉尽展,正色道:“孩儿适才静卧半晌,已觉神志渐清……”

  欧阳修充耳不闻,袖袍一拂,径直转身离去。

  “娘亲……”

  欧阳发急忙转向母上大人,眼中满是恳求。

  欧阳夫人见状,已知他装病避责,无奈地摇摇头:“你这孩子……”

  亦转身随夫君离去。

  唯有欧阳辩上前一步,拍着小胸脯,郑重承诺道:“大哥莫忧!日后吴掌柜但出新菜,四郎定当细细品味,再向大哥描述其形、其香、其味,保管说得如同亲尝……”

  “滚!!”

  ……

  吴铭没想到何双双连洗澡也要一块儿去。

  “你家里没有木桶?”

  “有是有,可我从未在浴堂里洗过,去体验一下也是好的。”

  “这有什么可体验的……”吴铭忽然灵机一动,“要不这样,小谢,你以后便去何厨娘家洗澡,如何?”

  省得他陪同,费时又费钱,何况,古代的木桶浴哪有现代的淋浴舒服?

  “这……不好麻烦双双姐……”

  谢清欢尽量委婉。

  “麻烦么?”吴铭问何双双,“麻烦就算了。”

  “……不麻烦。”

  “那就有劳了!待她洗完澡,烦请差个人送她回来,她独自一人多有不便。”

  “双双省得。”

  何双双本想邀请吴掌柜一起,话到嘴边又咽下。过于唐突了。

  欧阳发的突然造访倒是给吴铭提了个醒,今天既已考完,明天多半会是“考生专场”。

  其他人暂且不论,二苏绝对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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