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烘糕虽然带个“糕”字,其实并非什么正经糕点,更比不了广式、苏式、京式面点的精致,而是成都的特色小吃,相传始于清代道光年间,至今已有百多年历史。
蛋烘糕用料普通,做法也极其简单,只需用鸡蛋、面粉和红糖调匀,在平底锅上烘煎而成,很适合出摊叫卖。
吴铭记得二十年前,成都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卖蛋烘糕的,那时候才卖五毛钱一个,现在涨了十倍不止,味道反而不如以前好了。
吴振华瞬间来劲了,这个他会啊!谁还不曾走街串巷卖过蛋烘糕了?
吴铭笑着招呼道:“都过来,让太师祖给你们露一手!”
三个厨娘嗖一下便围聚上来。
吴铭嘱咐何厨娘:“你仔细学,这道菜明日由你来做。”
“好!”
何双双重重点头,难掩欣喜之色。
某个无缘参与此次盛会的可怜娃不禁面露愁容。
吴铭宽慰她一句:“你也认真学,以后有的是机会。”
谢清欢轻轻“嗯”一声,这个大饼显然不足以慰藉她心里的苦闷。
有人旁观,吴振华劲头更足,当即撸起袖子,把手洗净。
取出一盆,倒入面粉,再依次放入蛋液、红糖和清水,搅成稠糊状,静置半小时。
这期间本该准备馅料。
传统的蛋烘糕只有甜咸两种味道,甜馅即是用芝麻、白糖和花生碎混合而成;咸馅就是大头菜炒肉末。
在物资极大丰盛的今天,馅料早已跳脱出甜咸二味,万物皆可入馅,甚至衍生出夹奶油肉松这种邪道吃法,盛行一时。
吴铭最喜欢的馅料是烂肉豇豆,考虑到今天只是教学,重在制作蛋皮,馅料就用榨菜凑合一下。
半小时后,往面浆里放入发酵后的老面和适量的小苏打,搅拌均匀,开烤!
烤制过程不难,只需控制好面浆的量和火候即可。
如果用现代器具来做,这不算什么问题;但替换成宋代的器具,找准火候的难度便直线上升。
吴振华许久不曾烤蛋烘糕了,手有点生,连翻两次车,终于把火候找准。待蛋烘糕表面均匀起泡,稀浆尽褪,加入馅料,对折合拢,出锅!
三个厨娘趁热品尝,皆赞不绝口,此物简单却美味,明日现做现卖,必定大受欢迎!
换何双双上手练习。
谢清欢默默走开,忽见师父取出糯米粉,忙问:“师父打算做什么?”
“麻团。”
明天肯定会有许多小孩儿光顾,光是吴铭知道的,就有三个小欧阳、小七娘和她的哥哥姐姐、苏辙等等,没有哪个小孩儿能够拒绝甜甜糯糯的麻团。
麻团看着简简单单,做起来远比蛋烘糕难,对用料的配比和油温都有严格的要求,炸出来后皮薄且酥,立挺空心,即便放凉也不会回缩。
吴铭虽非白案师傅出身,做个麻团还是手拿把掐的。
用糖水将糯米粉和成面团,静置饧面,同时准备馅料,有豆沙和莲蓉两种。
半小时后,将面团分成大块,随后搓条,揪剂子,按扁,包入馅料,封口捏圆。取一碗清水,将包好的团子沾湿,裹满白芝麻,即成麻团生坯。
今天只做生坯,赐酺定于巳正时分正式开始,不止麻团,炸菜都可以留待明早再来炸制。
吃过午饭做卤菜。
还和以前一样,众人分工合作,只是以前仅他、小谢和二郎三人,今天有何双双、锦儿和孙福助力,效率倍增。
吴记旬休歇业的规矩,如今已无需刻意强调,即便是初来乍到的新客,亦对此有所耳闻,均觉匪夷所思,大叹吴掌柜不会做生意。
“这算得了甚?”熟客以特有的淡定口吻向新客科普,“吴掌柜的规矩多着哩!旁的不说,单说排队,嘿,待到赐酺那日,你便晓得厉害了!”
吴记受邀之事早已在食客间传开,得知吴掌柜此番又要推陈出新,这下不得不去捧场了。
是夜,闭店打烊之前,吴铭让小谢写了张“今日歇业”的告示,贴于门外,又取来一幅布幌子,嘱咐道:“再写几句广告词……”
赐酺宴毕竟是正式场合,往来多官宦贵胄,就不搞噱头了,只把招牌菜写上。
“师父,弟子当真不能去么?”
谢清欢眼巴巴地望着师父,做最后的争取。
看着徒弟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吴铭颇有些于心不忍,终究还是硬起心肠摇了摇头:“你在家里安心练习雕花和糖画,把手艺练好,以后有的是表现的机会。”
谢家的三家正店都在,谢居安本人大概率也会到场,风险太高了。
“好吧……”
尽管知道师父是为自己好,也知道这样做是对的,仍免不了有些闷闷不乐。赐酺盛会难得一遇,这十六年来朝廷一共就办过两回,她真的好想去啊……
何双双师徒、李二郎和孙福自然得去,加上吴铭便是五个人。
发过工钱,闭店打烊,众人各自回家歇息不提。
第二天,吴铭比平常早半个小时到店。
谢清欢已经起床,正刷着牙,含糊不清地喊了声“师父”。
吴铭微微颔首,走至吴记川饭外。
卯正时分,天光尚未大白,巷陌笼在深秋的寒凉里,霜雾于晨光中悄然融化。万里无云,今日应是个大晴天。
忽闻辘辘声响,扭头看去,马大娘驾着餐车缓缓驶来。
何双双师徒要来店里洗漱,是以一向来得早。
吴铭回厨房里将昨天备好的菜料取出来炸制,同时把卤菜热上。
他一边演示一边讲解:“炸麻团的油温很关键,四成油温下锅最佳,低了不易膨胀,高了容易炸裂。”
麻团炸裂的声势惊人,热油四溅,虽不至于毁容,被溅射到还是很疼的。
此时油锅已热,油烟微起。
吴铭将麻团生坯放入油中,团子沉入油底,边缘泛起细小气泡。
用长竹筷不断拨动,防止粘连。
过不多时,麻团便接连浮起,吴铭挨个翻动,使其受热均匀。
三个厨娘看着一个个团子在油锅里旋转、膨胀,表皮颜色逐渐加深,从浅褐到金黄,体积胀大了近乎一倍!大感新奇有趣。
吴铭用笊篱将之捞出沥油,演示罢,便把后面的活儿交给小谢。
他着手准备蛋烘糕的馅料,何双双则调配蛋烘糕的浆液。
辰时前后,李二郎和孙福相继到店。
吴铭招呼两人品尝刚出锅的麻团,又让何厨娘烤了几个蛋烘糕,权当早饭。
八点左右,万事俱备。
众人将一应器具和食材装入餐车,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吴记川饭的布招以及写有招牌菜的布幌子。
仔细检查两遍确认无一缺漏后,吴铭再度嘱咐徒弟两句,不得擅自出门云云。
另四人也不多话,任谁都瞧得出谢厨娘心情不佳,只拱手道声别,出发!
谢清欢留在原地目送餐车逐渐远去,直至餐车消失于巷角,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幽幽地叹口气。
热闹是他们的,她什么都没有。
她独自回屋,关上店门,进厨房里取出萝卜。
看来今日只剩萝卜陪她了。
第260章 优势在我!
吴铭一行自朱雀门入内城,但见御街上车马如龙,喧阗拥堵,遂驱车西行,取道浚仪街,过浚仪桥,一路向北。
沿途游人无不投来惊异的目光,既惊奇于那辆造型奇特的驴车,亦诧异于这五人整齐统一的装束和衣衫上的显眼字样:吳記川飯。
纷纷交头探询:“此乃何处食肆?怎的未曾听闻?”
越是临近东西御街,车马、行人越密。
夹道店铺鳞次栉比,各色幌子迎风招展。肩挑货担的贩夫高声吆喝,推独轮车的脚夫在人群中穿梭——赐酺日不设限制,未获邀的商贩亦可入御街叫卖,只是没有固定摊位罢了。
更有众多路岐人散落各处:或倒吃冷淘,或口吞铁剑,或操纵药法傀儡,或口吐五色圣水,另有猴呈百戏、鱼跳刀门、使蜂唤蝶、驱虫弄蚁……百戏杂陈,不一而足。
锣鼓声、叫卖声、喝彩声、嬉闹声,交织鼎沸,远近皆闻。
京中艺人吴铭大多不识,唯有一伙熟人。
“吴掌柜!”
几声呼喊传来。
循声望去,只见张关索、王侥大、韩春春、赛关索正驻足路旁,连连挥手,显是一早便来占位了。
今日盛会,各瓦舍的角抵擂皆已休赛。
铁牛已在保康门瓦子连坐八擂,再胜两场便可追平王秀英的战绩,如今也算是小有名气,按理本不必再在街头卖艺。
但在东京城的众多瓦舍里,保康门瓦子只算二流,论规模,远不如内城的三大瓦子,只在保康门瓦子站稳脚跟,尚算不上本事。
赐酺之日,达官显贵云集,正是扬名之机,张关索岂肯错过?
吴铭估摸着,今日备下的食材,中午应该就能卖完。
下午闲暇,还和以前一样,逛逛赐酺盛会,体验体验东京的风土人情。
摊位空着也是空着,索性借给铁牛四人用作卖艺之所。
四人自是感激涕零,位于皇宫对面的黄金地段,旁人求之不得,吴掌柜委实重情重义!
吴铭并未多待,略作寒暄,继续北行至浚仪街的尽头,巍峨的宫城西角楼已遥遥在望。
五人出发较晚,抵达时已过巳时,赐酺开宴在即。
此时的东西御街上,人潮汹涌,车马喧阗,混杂着脂粉气、汗味和各种食物香气,其盛况远胜大相国寺的万姓交易。
御街两侧彩棚林立,正店毕至,名厨咸集,唯有一处摊位依旧空空如也。
全场最关注此处者,莫过于隔壁摊位的刘保衡。
他辰时便率众赶到,眼见盛会即将鸣锣,那姓吴的仍未现身,心下生出一丝期盼,巴望其索性不来。
当那张熟悉的面孔驾驶着那辆古怪的驴车闯入视野,刘保衡的心情登时跌落谷底。
这伙人终究还是来了!
且以如此扎眼的姿态登场,甫一露面便将周遭所有人的目光吸引,真个哗众取宠!
刘保衡不免有些气闷:尚未开市,声势便已被对方压了一头。
岂有此理,到底谁才是正店?!
恼火归恼火,他并不怯战。
状元楼今日备货充足,菜品花样繁多,物美价廉,此番定要赢个满堂彩!
餐车稳稳驶入预留的摊位,何双双、锦儿、李二郎和孙福麻利地卸货摆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