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饭馆通北宋 第215节

  尽管万般不愿承认,口中频频涌出的唾沫却骗不了人。

  他吸嗅着弥漫在空气里的香味,只觉津如泉涌,腹如鼓擂,心里竟生出几分期待。

  好不容易轮到他,偏生不巧,斜刺里忽地蹿出一道身影,竟欲插队!

  “上后头排队去!”众食客齐声呵斥。

  刘保衡本也想这般喊话,猛地瞧见对方的服饰,立时将嘴边的话咽回肚皮里。

  此人分明是宫里的内侍!

  来者名叫梁怀吉,此番是奉福康公主之命出宫采买。

  今日赐酺,京中名店名厨咸集于此,机会难得,公主命他出来寻觅此前未曾尝过的珍奇美味。

  他远远便瞧见此处人头攒动,人气之旺竟压过矾楼和潘楼,扫一眼布招上的店名,霎时愣住。

  他经常出宫为公主打包民间的市食小吃,京中但凡小有名气的食肆,他无有不晓。

  除了这吴记川饭。

  按理说,能紧挨正店设摊,不该是无名小店才对……

  近前一瞧,更觉惊异:此间的吃食他竟一样也不识!

  至于滋味如何,摊前能聚起这许多食客,想必不会差。

  他立刻上前,正欲询问,却遭众人呵阻。

  梁怀吉一怔,排队?

  他不知此家有排队的规矩,更没料到竟有人让自己排队。

  只道是众人未认出自己身份,梁怀吉当即亮出腰牌,朗声道:“替禁中办事!”

  “禁中又如何?”排在刘保衡身后的李玮不以为然,“我等排队近半个时辰,岂容你说插便插?后头去!”

  他原本在对面彩棚中享用赐酺宴,却越吃越惦念吴掌柜的手艺,宴会未尽,便寻了个由头溜出来,寻至此处,老老实实排至队尾。

  半个时辰虽是夸大之词,委实排了许久,眼看便要轮到自己,岂容他人捷足先登?

  一众食客纷纷应和,目光齐刷刷投向吴掌柜。

  吴铭心下了然,一边是禁中内侍,另一边不乏官宦贵胄,此番若是处置失当,怕是不好收场。

  京师食客之剽悍,他素有耳闻。

  当即叉手正色道:“小店自开张以来,便立下‘循序而市,士庶无别’之规。规矩既立,不可轻废,万望中使海涵,权且屈尊稍待。”

第262章 福康公主

  循序而市,士庶无别?

  哪来的狂徒,竟敢立这等规矩!

  梁怀吉扫一眼长队,其间确实不乏锦帽华服之人,竟真就规规矩矩排队等候。

  怪哉!纵使要守这“循序而市”之规,遣个仆役代劳便是,何须亲自排队?

  他初来乍到,自然不知,吴记的珍馐美味大多不可外带,非亲至不可。

  梁怀吉心里直犯嘀咕,感受到周遭目光聚焦己身,心知众怒难犯,更兼今日赐酺盛会,官家要与民同乐,不好另生事端。

  遂收起腰牌,排至队尾。

  终于轮到刘保衡。

  何双双面上依旧挂着得体的浅笑:“刘掌柜欲择何种馅料?”

  当然要品尝前所未见之物。果酱虽冠以“秘制”之名,说到底仍是以果物熬制,不足为奇。

  刘保衡毫不犹豫指向另两罐:“一个肉松,一个奶油。”

  他先前已问过钟如海。

  这肉松倒是能从其名字和形态中大致猜出做法,多半是将瘦肉剔除筋膜,煮熟后捣烂,炒制而成。

  至于奶油,刘保衡盯着罐子里的奇物:色泽雪白,质地细腻粘稠,并非他所熟知的酥油或乳酪,教人摸不着头脑。

  接过热乎的蛋烘糕,刘保衡立刻回到自家摊位。

  先取奶油馅的,张口咬下。

  外层蛋皮酥脆微甜,带着烘烤特有的焦香。下一瞬,蓬松柔滑的奶油便在舌尖上化开,浓郁的甜香随之漫开,夹杂着淡淡的异香,却没什么奶味。

  好独特的滋味!

  两个蛋烘糕下肚,刘保衡终于明白了差距所在。

  状元楼今日所供糕点,尽管花样繁多,用料精细,终究是寻常的蒸作从食,无甚新奇之处,东京城内任何一家稍具规模的糕饼铺子,皆可依样仿制。

  而吴记每每推新,皆是这等前所未见、旁人难以复刻的秘制之物!

  单凭这独一份的手艺,莫说状元楼望尘莫及,便是那矾楼、潘楼,也未必是其对手!

  虽心有不甘,刘保衡却不得不承认:这姓吴的确有几分本事。

  不,岂止几分?这等技艺,委实骇人听闻!

  他突然想起,王铛头此前宣称,这姓吴的曾得“神仙点化”,难不成……竟非虚言?

  断无可能!

  刘保衡猛地甩头,驱散这荒唐的念头。

  神仙点化,岂会不传文韬武略,偏生传授厨艺?若依此说,何不干脆称其为灶王爷下凡?

  ……

  队伍缓缓前移,眼见着人人吃得陶醉,吸嗅着弥漫在周遭的诸般香气,梁怀吉心里的那点不耐被渐渐涌起的馋意所取代。

  此等新奇吃食,若能带回去博公主一笑,排再久的队也值当!

  好不容易排至摊前,梁怀吉脱口道:“各色馅料,各取一个!”

  不待何双双答话,排在其后的苏轼已抢先道:“每人限购两个!依小生之见,中使不若取肉松与奶油二味,甜咸同食,滋味更美!”

  梁怀吉:“……”

  这小店规矩也忒多,偏生还有这许多食客捧场……

  没奈何,他只得改口:“也罢,便依这位郎君所言,肉松、奶油各取一个。”

  何双双却冷不丁问:“中使可是要打包带回宫中?”

  “然也。”

  “中使有所不知,蛋烘糕须得趁热立食,风味最佳。若经包带呈送,食物变凉,滋味便大不如初。中使不若另择他肴,小店的糖画、麻团、卤味等,皆是易携之选,滋味亦是上佳。”

  “???”

  排了恁久长队,你告诉我不卖?!

  先前种种规矩尚可忍耐,此刻梁怀吉是真个恼了,沉下脸来:“岂有此理!你管某是打包还是作甚!既是设摊贩货,岂有不卖之理?尔等莫不是在消遣本使!”

  “不敢!”何双双口称不敢,神色却未退缩半分,“奴家字字属实,此物离火即食,方得其妙,凉则平庸,纵使回炉亦难复现其滋味,实不宜外带。”

  “甚是!”苏轼在旁帮腔,“一热顶三鲜,此乃膳食至理!中使也不想把难以下咽的食物带回去罢?”

  这话倒是说到了梁怀吉的心坎里,他此番出宫寻觅吃食,首重滋味,其次才看新意。

  吴铭适时接过话茬:“不若这样,吴某为中使画一糖凤,此图案本非今日市售,权作赔礼。”

  这几日闲着没事,他又另外练了几种常见的糖画造型,凤凰便是其中之一。

  这位内侍显然并非赵祯的近侍,而禁中除了赵祯,余者皆女眷,画个糖凤再合适不过了,也算是给他个台阶下。

  “也罢,便依你所言。”

  梁怀吉顺阶而下,目光忍不住在那热气腾腾的蛋烘糕上流连,暗自垂涎。

  尽管有些可惜,但当苏轼说完那番话,他便已做出决断。

  他艰难地收回视线,适才有那么一刹那,他真恨不得买两个蛋烘糕尝尝滋味。

  随即便压下这个念头。

  公主待他恩厚,他岂能背主独享?

  梁怀吉移步至吴铭案前。

  轮到三苏父子,解锁新吃法的苏轼突发奇思妙想:“可否将多种馅料裹在同一个蛋皮里?”

  何双双莞尔一笑,昨日练手时,她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自然可行,但今日出摊并未写明,用吴掌柜的话说:这属于隐藏规则。

  “可以是可以,得加钱。”

  “使得!”

  二十文一个的蛋烘糕,即便加点钱,苏轼也吃得起,当即挑选馅料:“一个裹肉松与奶油,一个裹火腿与豆沙。”

  还能这么吃?

  后头的食客见状,直如醍醐灌顶,纷纷效仿。

  那边厢,吴铭已舀起滚烫的糖液,或提或倾,勺中糖液如丝线般泻落,勾勒出高昂的头冠和修长的颈项,继而铺展宽阔丰满的背羽和身躯。

  梁怀吉凝神静观,越看越觉精妙,不禁肃然起敬。真不知店家试过多少次错,才摸索出这以糖绘凤之法!

  眨眼间,一只金灿灿的糖凤便跃然石板上,吴铭嵌上竹签,铲起,用蒲扇扇凉定型。

  待糖凤递至手中,先前那点不快早已烟消云散,梁怀吉唇角微扬,心想待会儿将此物献与公主,定能博其欢心。

  在店家的邀请下,他试尝了几片卤味,只觉咸香醇厚,滋味果真上佳。

  当即打包一份带走。

  遂一手糖凤,一手卤味,兴冲冲朝大内宫阙快步而去。

  ……

  赐酺盛会,宗室贵戚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是日清晨,赵宗实便随父王入宫赴宴,此刻正于宣德楼上陪宴。

  其妻高滔滔则携二子二女入宫,拜谒养母曹皇后。

  行礼问安罢,在坤宁殿稍坐片刻,四个小孩便已拘束难耐。

  曹皇后见状,便命近侍引四兄妹往后苑嬉戏,母女俩从容叙话不提。

  后苑开阔处,四兄妹正在玩时下最盛行的捶丸游戏。

  捶丸即宋代的高尔夫,前身是唐代马球中的步打球,风靡于宋元时期,上至皇帝大臣,下至三教九流,皆乐此不疲,连儿童也非常喜爱这一娱乐活动。

  捶丸的场地不限于草坪,只须有地形变化、凹凸不平即可。

  场上设窝,即小洞;窝边插小旗。捶丸时,以球入窝为胜,胜则得筹。比赛根据筹之多少,可分为大筹(20)、中筹(15)、小筹(10),以先得满以上各数者为胜。

  赵仲针和小妹一组,赵仲糺和二姐一组,各执一根长短合宜的朴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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