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饭馆通北宋 第223节

  欧阳修心下恍然,面色却不改,从容作答:“此事非关臣意,实取决于吴掌柜。若其有意应召,臣自然乐见其成。”

  “若其不愿呢?”

  “陛下乃仁君圣主,德比尧舜,自不会强召良民。”

  好个欧阳永叔!竟拿这话来堵朕!

  赵祯暗自腹诽,复问:“朕倒有些好奇,卿与那吴掌柜究竟有何渊源?堂堂翰林学士,何故屈尊为市井庖人题匾?”

  欧阳修坦诚道:“六月间,吴掌柜为臣操持过一席寿宴,要价甚廉,而肴馔极丰。臣不愿平白受惠,故以匾额回赠。”

  “只怕不止丰盛,滋味亦必绝佳罢?”

  “或当不得‘绝’字。尚食局二百御厨,个个身怀绝技,官家所用膳食,方为至味珍馐。”

  赵祯不置可否,环视群臣,切入正题:“永叔所料不差,这位吴掌柜的确无意应召。”

  欧阳修、富弼等人闻言,皆暗暗松一口气。

  赵祯却话锋一转道:“其言宫中幽闭,恐碍庖艺精进。故而,朕欲破一回例,准其旬休、节假出宫,诸卿以为如何?”

  欧阳修下意识便要起身谏阻,好在是忍住了。官家已知他吴记常客,此时劝谏,难免有出于私心之嫌。

  一个欧阳修坐下,却有十数个朝臣站了起来,谏阻道:“万万不可!皇宫重地,出入自有法度!御厨乃侍奉陛下之要职,若使其频频出入宫禁,一则恐生懈怠,二则易惹非议,三则不便管理,四则……”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一口气数出十七八条不当之处。

  这下不仅赵祯,连欧阳修都有点傻眼:我分明只求富彦国、文宽夫等数公仗义执言,何来这许多助力?

  众臣目光交错,眼底掠过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原来在座皆是同道中人!

  赵祯本欲借宴饮之机,与众卿商定此事。

  召一御厨,本是微末小事,不料竟激起如此强烈的反对!

  赵祯不愿因这点小事而争执,见此阵仗,只得作罢:“朕不过随口一提,诸卿何必如此?且坐,饮酒,吃菜!”

  宣召吴掌柜入宫之事,难成矣。

  罢罢罢!

  他举箸夹起面前御膳,仍是这些熟悉滋味,纵使精烹细调,架不住回回宴饮都吃,早便腻了。

  想起吴记食单上那些令人耳目一新的菜名,又念及其有推陈出新之能,此等庖厨方为尚食最佳人选,惜哉!

  赵祯心中暗叹:真想尝一尝吴记的招牌菜啊!

第268章 谢家登门

  百官宴毕,赵祯虽有些许遗憾,然群臣尽欢,并相约日后同赴吴记雅间品肴。

  奈何吴记雅间本就抢手,经此番官家赐赏,更是一席难求。

  熟客自恨不能日日光顾,新客听闻吴记菜肴独步东京,也盼着早日尝鲜。

  越是一席难求,越显珍贵。

  现如今,宴客于矾楼已不足矜;能设席于吴记雅间,才叫排场!

  此次摆摊的引流效果大大超乎吴铭的预期。

  自今早起,登门询问者便络绎不绝,且大多非富即贵:禁中内侍、官宦宗室的随从、豪商巨贾的家仆……不一而足。

  说来也巧,李宪前脚刚走,福康公主的近侍梁怀吉后脚便至。

  吴铭借机攀谈几句,方知对方身份。

  唐代的公主往往权势甚大,或开府,置官属;或权倾朝野,不可一世;甚或觊觎皇位。

  宋代汲取前朝教训,不许公主置邑司、备官属,非但没有任命官员之权,即使为自己的丈夫或子孙请求加官进爵,也往往被拒绝。

  福康公主算是一个例外,尽管权势远不能同前朝公主相比,但她所受的恩宠堪比皇太子,不仅是宋代第一个行册封礼的公主,一向节俭的赵祯更豪掷数十万贯为长女建造府邸。

  公主宅如今正在紧锣密鼓地修建中,前几日出门摆摊,碰巧路过,吴铭远远看了几眼。

  和李宪一样,梁怀吉也详细问明店里的招牌菜,索了份食单,最后打包了一份卤味带走。

  引流来的食客多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本是冲着雅间而来,自恃身份,不愿挤于喧闹店堂。

  得知雅间早被订满,只好退而打包,而在吴记适合外带的菜肴中,卤味显是首选。

  打包者众,以至于未及午市开张,卤味便已售罄。幸而吴铭早有预料,增加了食材的采购量,忙又卤上一大锅。

  刘保衡看得眼红不已。

  他见吴记昨日得了官家赐赏,料定今日必将贵客盈门,而以吴记现今的规模,不可能悉数容纳。

  这何尝不是状元楼的机会?

  他一早便派人在吴记周遭发“宣传单”揽客,还真被他引过去不少欲求雅间而不得的食客。

  这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刘保衡却笑不出来。

  因为这些客人皆是慕吴记之名而来,堂堂状元楼,成了对家的“代餐”不说,还要被人拿来比较,屡遭挑剔:

  “这蚕丝豆腐,仿的吴记罢?”

  “这假螃蟹照吴记可差远喽!”

  “尝过吴记,别家都难入口!真真曾经沧海难为水啊……”

  诸如此类的点评,他今日已听过不知多少回。

  更有甚者,竟问:“这荔枝腰子,怕也是仿的吴记罢?”

  刘保衡气急:“分明是他家仿的我家!”

  那人嬉笑:“嘿!人家仿的倒比你家原版的强?”

  众人哄笑,唯独刘保衡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真个气煞人也!

  亦有不拘小节的贵客,不惧店堂简陋,甘愿排号苦候。此皆一等一的“吃货”,体型便是明证,譬如谢家次子谢正亮。

  赐酺宴后,吴记川饭在行内声名鹊起,京中各大食肆皆探过吴掌柜底细,谢正亮也不例外。

  据悉,这位吴掌柜不过一市井小民,既非高门之后,亦无名师传承,似乎不足为虑。

  谢正亮却觉得,此事透着古怪。

  吴记川饭五月间才开张,至今不过四个月,若毫无家底,何以能聘得何厨娘掌灶?

  遂遣人细细探问,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原来何厨娘入吴记掌灶是八月间的事,在此之前,狄枢密使、欧阳学士及一众文人书生,已是吴记的常客。

  换言之,吴记绝非单凭何厨娘撑场子,那吴掌柜的手艺,只怕不在其下!

  谢正亮本就有意往吴记一探,次日正午,便令小厮备轿,直奔朱雀门外麦秸巷。

  落轿四顾,不禁一愣。

  他早知吴记是陋巷小店,可万没料到竟简陋至此!

  可即便环境不佳,店内依然座无虚席,门外更有十数人等候!

  这……此间菜肴的滋味得有多惊艳?!

  一念及此,谢正亮忍不住连咽唾沫。

  跨进店内,浓郁的菜香霎时扑了满面,他使劲吸嗅,目光扫过桌上的各色菜肴,喉头滚动得越发频繁。

  咦?!

  他赫然发现,满堂食客几乎人手一只琉璃杯,观其质地,竟似比自家正店的更晶莹剔透!

  怪哉!说好的市井小民哩?

  张关索立时上前招呼:“小店客满,若要用饭,请先取号于店外稍候。”

  说着递过一块掌心大小的木牌,其上刻有一个醒目的“十”字。

  “???”

  竟还有这等规矩?谢正亮略显错愕。

  张关索见对方衣着不俗,本以为他不会接,此前便有不少富家子弟因排号拂袖。

  谢正亮却毫不犹豫地接过木牌。

  适才只是略略一扫,他已瞧见许多新奇肴馔,每一样看着都极其诱人,腹中馋虫已被引动,今日非得饱餐一顿不可。

  他转身朝店外走去,恰在此时,李二郎掀帘而出,瞥见那丰腴圆润的体型,上完菜便追出去确认,赶紧回后厨报信。

  谢正亮原本不是很饿,但被店里的香气一激,肚皮已咕咕作响。

  饥饿令等待倍加漫长。

  许久,终于听见呼喊:“十号!”

  谢正亮立刻钻出轿子,大步进店。

  李二郎招呼他落座,一边抹桌一边寒暄:“客官瞧着眼生,可是头回光顾小店?”

  谢正亮点头称是。

  “那客官算是来着了!”李二郎顺势道,“既是初至,小店有三样佳肴不可不尝:清炊白鱼,鱼香肉丝及千丝豆腐。客官一人独食,要这三样菜足矣。”

  “好,便依你所荐。”

  谢正亮爽快应下。

  李二郎把抹布往肩上一搭,立时回后厨报菜。

  果如吴掌柜所料。

  适才,李二郎认出来者是谢铛头的二哥,赶紧回后厨报信。

  谢清欢吓得手中菜刀差点落地,小脸煞白:“二哥来抓我了?!”

  吴铭面色如常:“若是来抓你,早冲进来了。定是来吃饭的。”

  李二郎点头如捣蒜:“是咧!他接了排号牌,规规矩矩在外头候着哩!”

  谢清欢稍微松一口气,但想到满东京搜寻自己的家人近在咫尺,仅一墙之隔,仍觉紧张不安。

  吴铭将锅中菜肴装盘,心里已有主意:“你二哥既是个好嘴儿的,你便亲手做几道菜,让他尝尝妹妹的手艺。”

  “啊!我?”谢清欢惊得瞪圆了眼。

  “啊什么啊?你不是总嚷嚷着想掌勺?机会来了,却又不敢?”

  “我敢!”

  立刻又蔫下来:“可弟子拢共也不会几道菜……”

  “就做你会的。”

  吴铭转而嘱咐李二郎:“待会儿你便给他推荐清炊白鱼、鱼香肉丝和千丝豆腐……”

  此时,李二郎的报菜声传进耳朵,谢清欢一颗心噌一下提到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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