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饭馆通北宋 第258节

  既是父命,只得走一遭。

  得知对方宿于城东景德寺,欧阳发便打道麦秸巷,自吴记川饭门前路过,此时尚未到开张的时辰,然巷陌中已远近飘香,真个馋人!

  被这香气一激,他忽然灵光一现,计上心头。

  行至景德寺,问明客舍所在,欧阳发大步入内,扬声唤道:“子固兄——”

  立时便有一面容清俊的小郎君自客舍里迎出,观其面容,年龄倒与自己相仿。

  欧阳发叉手行礼,表明来意:“小生欧阳发,奉父翁之命请子固兄至寒舍一叙。”

  那小郎君自然是曾布。

  他见对方面生,正自疑惑,闻听此言顿时一惊。

  他虽不识得欧阳发,但京中岂有第二户“欧阳”?当即叉手还礼,自报家门:“小生曾布,家兄外出采买未归,欧阳兄若有闲暇,不妨进屋饮盏热茶,稍待片刻。”

  这时,曾阜和王彦深也出来相迎,邀其进屋稍坐。

  盛情难却,欧阳发随三人落座室内,一边饮茶一边闲谈。

  得知对方一行足有六人,欧阳发脱口惊问:“诸君皆来赶考?”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此时进京自然是来赶考的,他又何必多此一问?

  他只是有点郁闷,旁人考个解额似乎毫不费力……

  曾布笑道:“今科或有幸与欧阳兄同年。”

  同年即同榜进士,他见对方年龄与自己相仿,想来也是今科举子,故有此一说。

  本是拉近关系的话,欧阳发却瞬间尬住了。

  好在曾阜及时接过话茬:“子宣此言差矣,欧阳兄乃名门之后,倒不必经科举入仕。”

  曾布自也瞧出对方神情有异,哈哈一笑,轻描淡写地揭过此节,转而聊起东京的繁华去处。

  这可问对人了。欧阳发当即将京中有名的勾栏瓦舍、京郊的山水园林细细道来,如数家珍。

  谈及市井食肆时,曾布问:“听闻京中有一状元楼,乃赶考举子宴饮之首选,不知这状元楼位于何处?”

  “非也!”欧阳发大摇其头,“时过境迁,如今的宴饮首选当数吴记川饭!只是吴记生意火红,有时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上状元楼凑合一顿。诸君若能于吴记雅间订得一席,纵使今科落第,此行亦不虚矣!”

  三人面面相觑,俱有些不以为然,心想这欧阳衙内竟将市井食肆与科举相提并论,未免过于夸大。

  三人虽来自小地方,却也尝过许多美食,此番进京,亦品味过沿途各州府的地方风味。

  京中食肆固然众多,说到底不过是汇聚了各地的菜式,就算有所创新改良,万变亦不离其宗,滋味再美,又能美到哪儿去?

  “吴记川饭……”曾布委婉措辞,“既是川饭,该是主打蜀地菜式的食肆,莫非竟强过正店?”

  欧阳发看出三人的不以为然,正色道:“诸君对吴掌柜的手艺一无所知!莫说京中的七十二正店,纵是加上宫里的二百御厨,也绝难望吴掌柜项背!”

  当即化身大宋第一吴吹,将吴掌柜幼时得神仙点化、赐酺宴上进献佳肴、受官家之邀入宫设摊、达官显贵登门求订雅间等种种事迹添油加醋,娓娓道来。

  三人越听越惊,眼睛越瞪越大,心底那点不以为然瞬间消散一空。

  但真正令三人为之意动,非往吴记一探不可的,当数欧阳发接下来这番话:

  “吴记乃五月间开张的新店,今秋开封府试,在其店里用饭的考生,足有半数以上中举!若能饮得一碗及第粥,吃得一尾鲤跃龙门,今科何愁不中?”

  欧阳发说罢,不禁轻轻叹息,心想自己就是差了一碗及第粥,故而遗憾落榜!

  此乃天意,实非人力所能扭转!

  单是听对方描述吴记菜肴的色香味,三人已接连吞咽唾沫,曾布忙问:“不知这吴记川饭位于何处?”

  欧阳发等的便是这句话,当即拍着胸脯豪爽道:“待会儿,令兄至寒舍与家父一叙,诸君便随某往吴记一探。远道是客,今日我作东!”

  等不多时,曾巩、曾牟和王无咎采买归来,须在此寓居半年以上,自然要添置些家用。

  欧阳发起身行礼,再度表明来意。

  曾巩搁下一应物什,无暇归置,即刻动身。

  曾布五人亦随之同往,只盼一尝吴记川饭的珍馐,今科高中有望。

  欧阳发引六人原路折返,顺便介绍沿途的风景。

  曾巩毕竟有十五年不曾进京,京中各处的变化不可谓不大,许多地方他瞧着也陌生,远不如欧阳发熟稔。

  “此处便是保康门瓦子,是城南最大的瓦舍,内有七座勾栏……”

  “那便是状元楼了,在七十二正店中,状元楼只排末流,还算价廉物美……”

  曾巩提醒道:“伯和,是否该转而向南了?”

  他昨日往恩师府上呈递拜帖,行至保康门处便转而沿保康门大街南行,再往西走横街至欧阳府宅,一路走的都是主干道。

  欧阳发却引六人穿进小巷中,笑道:“条条巷陌通寒舍,先西后南,先南后西,殊途同归。这条麦秸巷,子固兄此前不曾来过罢?”

  曾巩摇头称否。

  “惜哉!康庄大道固然繁盛,却错失一绝佳去处!”

  六人不明所以,欧阳发也不过多解释,只在前领路。

  行不多时,忽有异香袭来,众人齐齐吸动鼻翼,临近午时,本就空空的腹中立时擂起鼓来。

  曾布脱口道:“好香啊!”

  适才途经状元楼门前,虽也有菜香扑鼻,但断无这般诱人!

  又前行片刻,忽见一条长队延绵至近前,其中排队者竟不乏华服官人、青衿书生!

  六人相顾愕然,忙询问缘由。

  欧阳发笑道:“再往前行。”

  复行数十步,至队伍尽头,准确地说,是队伍排头,竟是一陋巷小店!

  此店门扉紧闭,店外却已排起数丈长龙!

  檐下悬一匾额,上书“吳記川飯”四字,笔力遒劲,委实不俗。再看落款,众皆大惊失色。

  恩师怎会为一陋巷小店题匾?!

  曾布三人不禁回想起欧阳发之前的种种论调,更觉其所言不虚!

  欧阳发笑吟吟地揭晓谜底:“在此排队者皆为吴记食客,吴记生意红火,若不提早排队,待吴记开市后再来,那便有得等喽!”

  略一停顿,对曾巩的五个弟弟、妹婿说道:“诸君不妨先在此排队,寒舍距此不远,待某归家禀明父翁,便来与诸君相会。”

  五人齐声称善,他们本就是出来觅食的,遂至队尾排队等候。

  欧阳发送曾巩回到自家府邸。

  “欧阳公!”

  “子固!自滁州一别,便未再与君晤面,迄今十数载矣!”

  师生二人相见甚欢,闲话别来情状,不必赘述。

  欧阳发瞅准时机,插话道:“子固兄此番携弟弟、妹婿五人进京,孩儿欲尽东道之谊,请其游览东京风光,品尝吴记美食。”

  “善!”欧阳修捻须微笑,“你且去罢!”

  欧阳发却不为所动,只摸了摸腰间的褡裢。

  意思再明显不过:没钱寸步难行!

  欧阳修倒把这茬儿忘了,冲一旁的仆役使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回后院支取银钱。

  欧阳发又道:“子固兄才学过人,文名远扬,孩儿仰慕久矣,愿在吴记雅间订一席好菜,为兄接风洗尘。”

  “这如何使得……”

  曾巩正欲婉言推拒,却被欧阳修截断话头:“诶,这吴记的菜肴,别处绝无,只此一家,你难得进京,不可不尝。只是……”

  醉翁忽然话锋一转,看向大儿:“吴记的雅间早已排满,连为父都订不到,你却有法子?”

  欧阳发斩钉截铁:“孩儿定当尽力而为!”

  欧阳修不禁对大儿有些另眼相看,看来这逆子并非一无是处,微微颔首道:“你若真能订到雅间,便订个五人席面,届时把王介甫、梅圣俞也请来。”

  欧阳发心里一算,这才四人,第五人莫非是……

  “孩儿亦同席宴饮?”

  “自然。”

  欧阳发大喜过望,立刻告退而出。这雅间非订到不可!

  那仆役已取了银钱候在门外。

  他接过略略一数:“少矣!”

  复又取足了银钱,仰天大笑出门去。

  吴掌柜,我欧阳发又回来啦!

第299章 三过吴记而不入

  欧阳发赶至吴记时,恰值午市开张,便随曾巩的弟弟、妹婿鱼贯进店。

  李二郎瞧见欧阳发,微微一愣。这位小官人近来皆于午后到店教他识字,顺道吃些便饭,今日竟于午间前来用膳。

  他虽出身市井,亦知尊师之礼,正欲叉手唱喏,欧阳发摆手笑道:“莫要拘礼,且忙正事。”

  李二郎遂敛礼,与张关索一同招呼来客落座。

  曾布五人看在眼里,皆面露讶异之色。

  欧阳发乃高门子弟,竟与这市井伙计相熟至此?

  欧阳发见状,一本正经道:“圣人云:有教无类。某观二郎有向学之心,故于闲暇时授其文字,使其略识之无。”

  五人顿时肃然起敬。

  不愧是欧公之子,一心践行圣人之道,毫不自矜门庭,此等胸襟气度,实非寻常士子可及!

  曾布环顾店堂,暗暗咋舌。

  开市不过片刻,店里已然座无虚席,而食客仍络绎登门,领了号牌,便自行上门外排队等候。

  排号入店已是奇观,又见一众食客不争不抢,井然有序,更觉匪夷所思。

  足见京师不仅食肆众多,食风亦淳厚谦和,用现代的话说,素质极高!

  张关索将食单分发给各桌食客,李二郎则挨桌点菜。因一次性涌入大量食客,效率自然较低。

  好在店里多为熟客,早已习以为常,只耐心等待,并不催促。

  而新客如曾布五人者,则细细观览食单,一时之间也不急于点菜。

  五人对蜀地菜肴一无所知,见食单上所列皆是新奇名目,只道是川饭店的惯常菜式,不觉有异。

  曾牟问道:“不知哪些菜是此间的招牌?”

  欧阳发正色道:“吴记菜肴,道道独具特色,皆值得一品。诸君可有忌口?”

  他对吴记店堂里所售的菜肴了若指掌,问明了五人的忌口偏好,便如数家珍般荐起菜来。

首节 上一节 258/269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