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修道日常 第126节

  “九米左右的距离,大概二十三步左右。”

  徐睿仪再次低声重复了一遍,数着步子,跟着他向前迈步。

  “一步.”

  “两步.”

  “三步.”

  “二十三步。”

  这一次,他们直接闯过了一行灌木,走到了喷泉的边缘,黑暗中看不到水深,只能看见黝黑的水如同深不见底的潭水。

  “向右转三十五度”

  徐睿仪将手电筒向右转了三十五度,锥形的灯光完全投射在了喷泉之上,那些尖锐的花洒竖在水中纹丝不动,像是陷阱的标尺。豆大的雨点砸在水面,溅起晶莹的水花,水花溶解在空中,幻化成一圈荡不开的水纹,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又消失。绿色的浮萍在水面飘荡着,很是沉寂,几只水蜘蛛在水面乱窜,画面鲜活的根本不像是幻觉。

  她将林怀恩转到了三十五度,低声说:“好了。”

  “向前走七米左右,大概十六步。”

  说完林怀恩就闭着眼睛走向了喷泉,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幻觉,他的步子刚好跨过了那低矮的台阶,走到了水中,踩起了一大片水花。

  徐睿仪看到林怀恩陡然向下一沉,她迟疑了一瞬,咬着牙也跟着走了进去,瞬间就像是落入了水中,浸凉潮湿的感觉从运动鞋内传了过来,裤子也跟着被打湿了,黏在肌肤之上.所有细致入微的感觉都在告诉她的大脑,这一切都不是幻觉。

  想到林怀恩的嘱咐她不说话,缄默着就跟着林怀恩蹚着水走,似乎是在走向看不到尽头的深渊。

  林怀恩觉察到了徐睿仪的异样,开口提醒道:“你忘了重复步数。”

  “哦!”徐睿仪立刻回过神来,“刚才走了多少步了?”

  “七步.”

  “那现在是八?”

  林怀恩闭着眼睛,他眼睛在黑暗中,可他的大脑里却有光亮,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走在什么地方,周围应该是什么环境,也许他还不能准确的说出所有绿植的种类,但他知晓按照园林设计的规划,什么植物应该出现在什么位置,这一点他是专业的。

  “对。”他说,“虽然我觉得我们不一定能跑出去,但是要走出花园找到大门,肯定还是可以的。”他语气坚定的说,“相信我。”

  “嗯。”

  他又小声说:“怎么说也是久居魔王城堡的王子,一定会想办法救出公主殿下的。”他轻声说,“你别怕。”

  徐睿仪笑,“我不怕。”她笑,“其实我现在心态也挺好的。当杀手嘛,难免会遇到这样的危险状况不是?”

  林怀恩也闭着眼睛笑,“那就好。”他说,“现在我们继续向前走九步,然后向右转六十度.”

  “嗯~”

  随着配合越来越好,他们走的也越来越快,又转了十五次方向,走了一共多四百多步,林怀恩停下了脚步,睁开了眼睛说道:“到了,出院子的门应该就在我们不超过一米远的位置。”

  徐睿仪将手电筒举了起来,向前方照了过去,他们仍站在花园之中,前面是一片盛开的三角梅,玫红色的花朵在滂沱的大雨中摇荡着,有些楚楚可怜,又凄美异常。

  林怀恩却举着手坚定的跨了一大步,他像是盲人摸象般在雨中乱摸,于是奇迹般的那扇刷着深绿油漆的厚重防爆门,就这样一点一点,被他摸了出来,孤零零的长在了郁郁葱葱花团锦簇的那片三角梅之中。

  徐睿仪看到果真那门就这样出现了,喜出望外的叫了起来,“快!快!快!输入密码,看看我们能不能出去!”

  林怀恩点头,他擦了擦额头上的雨水,弯腰低头,在门锁上方的镶嵌着不锈钢按钮的面板上按下了八位数的密码。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防爆门发出了连续好几声锁舌缩进门的机扩声,直至门微微弹开,露出一道门缝。

  徐睿仪尖叫了起来,“太厉害了,王子殿下~”她抓着林怀恩的手转圈,快乐的跳起了雨中曲。

  林怀恩也笑,不过他笑的更谨慎。

  旋转了几圈,徐睿仪迫不及待伸手去推门,然而就在这时,“吱嘎”的悠长声响在死寂的夜晚自动响了起来。

  两个人的心脏悬空,同时盯向了渐渐打开的门,里面的白光逐渐泄露出来,如同一团发光的白色的云,它们逐渐的扩张,直到一个苍老又很是仙风道骨的身影站在了门框之内。他手中拿着一只青绿色的莲蓬,根茎很长,长满饱满莲子的莲蓬,满脸慈祥微笑的注视着林怀恩和徐睿仪。

  他向看向了徐睿仪,微微鞠躬,满面笑容的说:“晚上好,徐小姐。”

  他又看向了林怀恩,微笑着说:“晚上好,空蝉.”

第218章 一莲托生(22)

  林怀恩只是愣了一下瞬间就镇定了下来,虽然很意外,但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他暗中深呼吸了一下,便主动介绍道:“徐睿仪,这是我修禅的老师,道镜禅师。”然后他又转向道镜禅师,“禅师,这是我的同学,徐睿仪。”

  徐睿仪面对道镜禅师没什么畏惧,反而好奇的打量着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人,因为对方看上去实在没有一丁点威胁,她笑着说道:“晚上好,道镜禅师,谢谢您允许我住在这里。”她意味深长的说,“这里的环境实在太优美了,又如此安全。”

  道镜禅师像是没听懂徐睿仪话里的话,笑着说道:“谢谢你夸奖,徐小姐。”他向徐睿仪伸出了手,“很高兴能见到你,我一直都想着说,哦~空蝉,你可不要成天带着漂亮的女孩出门,忘记了你自己修禅的使命.但现在我觉得”他看向林怀恩,撇了下头,冲林怀恩眨了眨眼睛,用幽默的语调说道,“你做的对,空蝉,谈恋爱可比修禅重要多了”

  林怀恩笑,感觉那阴森可怖的氛围一下就烟消云散了,周围一下就变得温暖,就连雨也没有那么冻了。

  徐睿仪也笑了笑,她探着脑袋向门的里面望去,“道镜禅师我们.我们现在想要离开,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道镜禅师稍微让了让身体,令徐睿仪的视线足以投射到门外,他很是遗憾的说:“但你们想要走,恐怕有点难,青迈的排水系统不是很好,一到下大雨的时候,就会涨水,车也没办法走,飞机更不要说了。我要阿难塔投诉了很多次了,但始终没办法改善,毕竟光修我们这里的下水系统没有用,整片区域的都得修,那可是个不小的数字。”

  徐睿仪注视着门外,寺庙外的道路此时竟已经被雨水淹没了,浑浊的水夹带着垃圾朝着低洼处急速流淌,滂沱的大雨仍在道路中堆积,深的足够没过脚踝。远处的房屋和街道全都沉浸在一片漆黑中,看不到一丝灯光。

  “一下暴雨就停电。”道镜禅师叹了口气,“青迈和华国的基础建设差的还是很远啊~”

  徐睿仪转头问林怀恩,“能打电话叫黄叔叔来接我们吗?”

  林怀恩抬起了手表,“还是没信号。”

  道镜禅师笑着说:“应该是‘阿那含’造成的,等几个小时,月度测试完成就好了。”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慈祥的说道,“雨下的这么大,你们不如还是进来躲一会雨,等雨停了,或者测试完成了再走。”

  “阿那含是什么?”徐睿仪偏了下头轻声问林怀恩。

  “一种高功率大频率的幻境制造仪器。”林怀恩也偏着脑袋轻声回答道。

  “如果我们坚持要走的话呢?”徐睿仪盯着道镜禅师问。

  “你们非要走不是不可以,但我还是劝你们不要这样做,毕竟这不是件很安全的事情。”道镜禅师指了指台阶下方湍急的水流,“雨大起来连汽车都能冲走,你们可不要小瞧了大自然的力量。”他笑,“我敢保证,你们留在寺庙里,会比冒雨离开要安全的多。”

  徐睿仪还在思考,这时候她的肚子又不争气的发出了微微的咕咕的声响。

  道镜禅师笑着说道:“你看你们,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打的湿透了,还又冷又饿的,这样实在太容易生病了,赶紧进来烤下火,把衣服烤干,身体烤暖和,等雨停了,水位下降了些,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他又看向林怀恩,“当然,空蝉,你最好还是跟你妈妈先说一声,可不要说是我把你吓走的啊~哈哈~~”

  林怀恩深吸了一口气,做了决定,“禅师,我们还是回寺里。”他看向她,小声说,“回去吧!”

  “真要回去?”徐睿仪抓紧了他的手,蹙紧了眉头说,“我总觉得不对。”

  林怀恩凑到徐睿仪耳边说:“如果禅师不想我们走,不开门不就是了吗?”他说,“他如果真害怕我们逃走,没必要这样做吧?更何况他真要不想我们逃走,出去了就真能逃走吗?”

  “好吧。”徐睿仪点头说,“那我们就再等几个小时。”

  道镜禅师笑着走进了门,他反手将厚重的防爆门又拉上,很奇怪,这一次就没有发出锁舌扣进门框的“啪嗒”声。他笑着说道:“别墅园区都没有电,只有我的禅院和研究所有电,那边单独配了两条线路。你们跟我过去坐坐.”他沿着花园的边缘向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向林怀恩和徐睿仪说,“我叫厨房跟你们准备披萨和可乐,我年轻的时候在亚美利加,不喜欢吃汉堡,也不喜欢吃意面,但对意大利烙饼情有独钟,你们应该还没有尝过白龙寺的披萨,我保证,它绝对是整个青迈最好吃的披萨。”

  “谢谢你,禅师。”林怀恩拉着徐睿仪跟上了道镜禅师的脚步,“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

  道镜禅师头也不回的说:“没关系的空蝉。你外婆,你妈妈,都是与我们寺庙有缘分的人.尤其是你,身具法相,又在我们寺庙里修行,没有照顾好你,还让你产生了一些误会,是我们照顾不周。”

  “禅师.”

  林怀恩有些尴尬,想要说些什么找补的话,却被徐睿仪打断了,“道镜禅师,我觉得你是个很有修为的人,看上去人也很NICE,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情?都是为了研究吗?”

  “徐睿仪”林怀恩又拉了下徐睿仪,示意她不要冒犯道镜禅师。

  道镜禅师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笑着说道:“没关系的空蝉,我就喜欢徐小姐这样直接的性格。”他继续向前走,“这个等到了禅院我再慢慢说给你们听吧。”

  三个人不再交谈,很快就走到了禅院,一向都在院子里扫地的阿难塔不在,只有斜风细雨,道镜禅师带着两人进了那间写着“佛”字的禅室,一侧是枯寂的小院,一侧是开满睡莲的池塘,疾风骤雨中,这静谧的景致给人一种极为安宁祥和之感。

  靠近莲池边缘有个电子暖炉,莲花一样的暖炉发着橘红色的光,缓缓旋转着,又美又暖。

  道镜指了指暖炉边的蒲团说道:“你们两个先坐一坐,把衣服烤干一下,我去把披萨和可乐端过来。”

  说完他也不等林怀恩和徐睿仪说什么,便向着“佛”字对面的门走了过去。林怀恩和徐睿仪的视线同时追随着道镜禅师,只见他很快就走到了门边,推开那道和防爆门一模一样绿色油漆的门,走了进去。

  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的确如此,林怀恩只觉得那门内的走廊格外的长,道镜禅师漆黑的背影走了很远,才在走廊的尽头消失。

  林怀恩将视线收了回来,扭头对徐睿仪说:“先坐一下吧。”

  “嗯。”

  林怀恩和徐睿仪并肩向着暖炉和蒲团的方向走,两人都在观察着四周。这时林怀恩才发现一些上次来没有注意的细节,禅室的四角挂着的是栩栩如生的莲花壁灯,那壁灯竟然是倒着向下的,和“莲海梵音”的“莲座倒置”一模一样,那倒置着的莲花壁灯似乎也在旋转,投射下倒着的血红色影子。巨大的“佛”字下面摆着一台老式的座钟,钟的面板也是莲花的图案,莲蓬根茎模样的绿色指针也在里面旋转着,仔细看那座钟也是倒放着的,十二点在下面,六点在上面,此时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五十五分,马上就要到十二点了。

  走到禅室的边缘时,两侧的柱子上贴着对联,对联上豁然正写着:“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

第219章 一莲托生(23)

  林怀恩和徐睿仪在徐徐旋转着的莲花暖炉边坐了下来,尽管外面凄风苦雨,两个人身上潮湿,还又饿又冷,但坐在暖炉边感觉一下舒服了起来。

  夜间的冷风吹的挂在屋檐下方的铃铛叮当作响,清脆的像是自行车铃铛。他向上看去,只见一串串雨珠,如同晶莹剔透的珠链般在檐下飞舞,河池里的睡莲全都开着,如丝绸般粉嫩又洁白的一朵朵莲花在水晶般的雨中盛开,硕大的叶片铺在水面,上面不停地滚动着雨水。

  徐睿仪将背包卸了下来,放在盘腿的膝盖上,然后把手伸进了包里。

  坐在一旁的林怀恩,能清楚的看见,她小心翼翼的把包里的铁皮餐盒打开,将那把银亮的餐刀藏进了户外防水服的袖口里。

  林怀恩心中一惊,下意识出声,“你”

  徐睿仪抬手向林怀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微微在抬起的食指上吹了下气,“嘘~~~”

  “还不至于吧?”他翕动嘴唇轻声耳语。

  “以防万一。”她垂着头轻声回答。

  林怀恩又看见她拿了一个红色的塑料包藏进袖口,他没有问,只是看。

  徐睿仪也没有解释,只是抬头看了林怀恩一眼,眨了眨眼睛说:“我的表演课可不是白上的,我也会幻术。”

  就在这时,佛字对面,刷着绿油漆的门那边传来了沉沉的脚步声,两人同时侧耳倾听,“铛~铛~铛~”

  林怀恩迟疑了一下,也把手伸进了背包里,飞快的从餐盒中掏出了那把叉子藏在了衣袖里。

  佛字下面的莲花座钟突然间敲响,时针分钟秒针同时也转到了倒在下方的十二点,座钟颠倒的底座上开了一扇小门,一只金色的小狗从里面倒着冲了出来,站在钟的外面又跑又跳,欢快的仿佛在迎接主人回家。

  与此同时,与座钟正对着的那扇刷着绿漆的门,骤然被打开,道镜禅师单手端着一个莲花形状的木托盘,在门口停顿了一下,仿佛在酝酿情绪般,一两秒后,他才从阴影中踏着十二点最后的钟声,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走了出来。

  “热气腾腾的披萨,我保证它刚刚烤好还不超过三分钟!”

  林怀恩和徐睿仪都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凝视着道镜禅师姿态矫健的快速穿过了禅房,走到了两个人的身边,那步履完全就不像是个一百二十多岁的老人。

  道镜禅师将放着披萨和两杯可乐的餐盘放在了两个人的中间,搓了搓满是皱纹的手说:“趁热吃,经典的意大利腊肠披萨,用上好的西西里西红柿酱配马苏里拉奶酪和意大利腊肠”他抽动鼻子,深吸一口气说,“你们闻闻看,它究竟有多香,要不是我晚上不吃东西,我一定陪你们吃一块披萨,喝一杯啤酒.”

  林怀恩抬头注视着道镜禅师,看着他絮絮叨叨的说话,那没有像极了当年他还和妈妈住在纽约时,隔壁那个一看见他就要跟他打招呼的碎嘴老大爷,亲切感十足。

  徐睿仪却很警惕的扫了眼餐盘,滚动喉咙,吞咽了一口唾液没有动。

  道镜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先吃,不要客气。”他顿了一下说,“我们边吃边聊。”

  林怀恩没有顾忌那么多,先用纸巾擦了擦手,随后撕了一块披萨,感觉有点烫,他在指尖掂了两下,又吹了几口气,才递给徐睿仪,“给”他说,“吃吧,吃吧~”

  徐睿仪接了过来,轻轻咬了一口缀满奶酪的披萨尖,眼睛顿时一亮,随后小口小口的开始吃了起来。

  林怀恩自己也撕了一块,不紧不慢的吃着。

  道镜禅师踱步走到了两人的对面,缓缓的坐了下来,“现在我先随便聊一聊.”他坐定之后又稍稍倾着身子问,“你们相信宗教吗?”他挥了一下手,“不论什么宗教都可以。”

  林怀恩和徐睿仪互相看了一眼,分别摇了摇头。

  “我不信。”徐睿仪毫不犹豫的说。

  “我”林怀恩将披萨举在唇边,思考了一下说道:“我觉得信不信宗教,得看什么才能称之为‘信’?我在亚美利加的时候周围有很多同学都是教徒,他们的数理化都很厉害,但他们也很虔诚,吃饭前祷告,每周跟着父母做礼拜,也非常遵守教规。但这些都是他们的生活方式,我觉得并不是代表他们正的相信上帝存在我不知道他们这算信还是不信?”

  道镜禅师点着头说:“很棒的问题,也是很棒的回答。这当然算是信,因为宗教的本质就是某种生活方式,而宗教典籍就是对信徒生活方式的指导。”他用手指点了点林怀恩,“空蝉,你真是个善于思考的孩子。”

  “禅师,你一直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徐睿仪却打了个岔,吃着披萨笑着像是很随意的再次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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