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李世文和两个女仆已等在门口,李世文虽然是血统纯正的英格兰盎撒人,但在林家当管家已多年,早就融入了中国,不仅在香岛和东官都有置业,还娶了个广州女人,生了两个女儿,其中大女儿在华隆香岛分公司工作,二女儿还在读书,而他的外甥女李玉茹则是林若卿的管家。
看到林若卿下来,李世文亲手接过了林若卿的墨镜、包和西装外套,尽管知道林若卿一定用过了餐,还是按照华式的礼仪问道:“小姐,您和小少爷用过早饭了吗?没有的话,我叫陈嫂为你准备些点心。”说完李世文还对林怀恩微笑了一下。
林怀恩回应以微笑,但没有说话。
虽说李世文的女儿,也就是他们家的管家李玉茹,在他年纪尚幼的时候带过他,但他和李世文才见过三、四次面。主要是碍于父母和外公之间拧巴的关系,他甚至和外公也算不上多亲密。
不过这不是说外公、外婆对他不够好,实际上外公、外婆都对他挺好的,他九岁生日、十二岁生日还有十五岁生日,外公都转了华隆的股份给他,合计一共百分之二点七。别小看这百分之二点七,就林怀恩所知,在华隆市值最高的时候,这百分之二点七的股份,价值高达六七十个亿。即便现在华隆股价缩水到了最高点的百分之十,那也是好几个亿。
除了股份之外,外婆还大大小小送了他不知道多少名贵玩意,玉器、钻石什么的,这些全都保管在妈妈那里。而在何夕花园,外公、外婆还为他准备了专属房间,里面配了十多万的电脑和光纤专线,还有间活动室专门给他放乐高,以及其他的模型。
也许换其他孩子会感激万分,然而林怀恩自小就对金钱没什么感觉,也就没觉得外公、外婆对他好。还有可能,因为外公、外婆一度和母亲断绝关系,因此林怀恩心中还是和外公、外婆有些隔阂。
“吃过了。不用准备任何东西。”林若卿向着屋内走去,“我爸爸醒来了吗?”
“醒来了,早上吃了点米粉,然后一直在看书。”李世文回答道。
林怀恩跟着林若卿一起走到电梯门口时,林若卿便转头说道:“李叔,你去忙吧,我自己去看我爸爸就可以了。”
“好的。”李世文微微鞠躬,“我会叫厨房准备好你和小少爷喜欢的菜单。”
林若卿再次点头,按下了电梯,两个人乘坐电梯直上三楼,到了外公的病房。即便妈妈是林建业的亲女儿,他是林建业的亲孙子,也不能直接进入病房,必须等保镖先和里面的医生沟通之后才能进入。
这安保级别让林怀恩觉得有钱人还真是乏味,刚刚还在想穷人只能生活在劏房一样的囚笼里,但眼下看有钱人不也一样吗?只不过是个大一些,豪华一些的囚笼而已。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囚笼,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林怀恩跟在妈妈身边,聆听她忧心忡忡的与房间内戴着口罩的医生对话,逐渐他也有些不安起来。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母亲这般表情凝重。即便母亲没有说,他也猜的到外公的病很重。
而外公对华隆的重要性,就算他年纪尚小,也清楚不是母亲现在能够取代的。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取代而已。
林怀恩心有所思的时候,米白色的负压门打开,全副武装的医生又给他们消了毒,才让他们进入房间。
出乎林怀恩意料,外婆林关雅南并不在病房里,而他的外公林建业则斜靠在床上,戴着老花眼镜正在阳光下看着书。和过年的时候比,外公消瘦了很多,皮肤也在变干,像是正在枯死的老树。除了眼中还闪烁着矍铄的光,完全看不出来半年前,外公还能在健身房里举哑铃。
“爸爸。”林若卿加快了脚步,走到床边,握了一下林建业那只有气无力搁在床边枯槁的手,“你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
“外公.”林怀恩也站在母亲身边轻轻喊了一声林建业。
林建业放下手中的书,取下老花镜,看了林若卿一眼,又对林怀恩慈祥的笑了笑,指着旁边的沙发椅说道:“你和怀恩先坐。”
两人依言坐到了沙发椅上,林怀恩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盯着外公盖着的薄被。
林若卿拖动了一下单人沙发,靠林建业的病床更近了一点。
见妈妈看了眼床边,他也下意识随意的瞥了一眼,看到了一本被反扣在床头柜上的书,书的封面有点古旧,一片血红,像是中央画着唐卡的羊皮纸,繁复的花纹中,手拈莲花的佛陀垂着眼帘,仿佛正俯瞰尘世。
唐卡画的下面是一行繁体字和一行藏文,上面写着——《圣地生死书》。凝视着那血红的封页和微笑着的佛陀,就像看到了一面镜子,这些画面全是镜子的倒影,它们不在他的正面,而在他的背后,不知道为什么,林怀恩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
“医生说,我时日无多了.”
林怀恩感觉到妈妈的身体僵硬了,仿佛浑身力气刹那间全都被抽空了,整个人一下虚弱到了极点。
他看了看妈妈,见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又一下没能说出来的模样。他又看了看外公,那颓朽的模样,觉得世界一下变得很寂静,机器的运转,空调喷吐空气的声音,那些在屏幕上跳动的彩色波浪线和白雾状的冷气,在他的眼前纠缠,形成了如梦似幻的场景。他想起了前一段时间,外公拿了本老旧的相册给他看。
那一本泛黄的照片薄全是妈妈小时候的照片,那个时候妈妈大概才七八岁,她穿着蓝色的连衣裙,外公牵着她的手走在公园里,他们坐了旋转木马,划了船,还用塑胶枪射中了毛茸茸的小熊公仔。
还有外公带妈妈去北代湖度假的照片,外公说妈妈在老虎石公园的沙滩拿着小铲子一玩就是一整天,她用沙子修了自己的宫殿、花园,还修了山崖和别墅。为了保护她的作品不被破坏,她哭着喊着不愿意回房,于是外公和外婆搭了帐篷,陪妈妈在沙滩上睡了一晚,可惜的沙堡终究是沙堡,一个早潮就塌了大半。外公说妈妈哭花了脸,为了哄她开心,外公还特意找人从美国带回来好多盒乐高,在那个年代乐高近乎奢侈品。
这样想,玩积木还算是一种家族传承,还真是家族传承吾辈责了。
这个责任交给他是没问题的。
不过后面的照片就很少有妈妈和外公的合影了,要不就是妈妈单人照,要不就是和外婆的合影。这点说起来还真是和他如出一辙。貌似他也是小时候和妈妈的合照很多,在每个节庆和生日。现在好像除了重要的节日,他再也没有和妈妈合影过。
后来他翻完了整本相册,再也没有看到那个长相有些丑萌的廉价小熊公仔,还有那怎么玩不腻的乐高。就如同外公在妈妈的世界消失了一样。
也许成长就是这样。
而如今那个小熊公仔如今去哪里了呢?
外公的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又去哪里了呢?
也许妈妈当年也是这样想的吧?
那个和蔼可亲陪她挖沙子的外公去哪里呢?
是不是至亲之间也会有彼此离开的过程?一个在成熟,一个在成长。一个正老去,一个正年轻。就如同一根树上分叉的枝干,朝着各自的方向越长越远。
林怀恩乱七八糟的想着,他又想怎么说外公也八十多了,算是寿终正寝,其他人怎么想他不知道,反正他觉得他活到八十是活的够够的了。
更何况外公一辈子过的如此精彩,应该没什么遗憾的了吧?
外公您放心吧,千亿资产就交给我慢慢挥霍。
林怀恩当然不是这样的人,他对钱没兴趣。
但他的那些个表哥表姐就说不好咯。他表姐每天不购物就手痒,买来的奢侈品花了一层楼来放。还有他那个早年间被绑架以身殒命的表哥,生前最爱买手表和跑车,还爱和明星约会,结果被人骗去东南亚,一去不返。
纵览所有林家人,就属他败家属性最低,只买点乐高,因为参加比赛拿了名次,还偶尔出视频的缘故,不仅不花钱,还赚了不少钱。不算妈妈每个月给他存下来的股份分红和家族基金发的钱,他的卡上还躺着他靠自己赚来的六七十万刀乐。
而他每天的开销只有中午在学校食堂吃的一块价值四十九块钱的牛排。这吃到天荒地老,卡里的钱都花不完。
受到死亡的冲击,林怀恩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他快刀斩乱麻的收拾了一下不合时宜的想象,重新聚焦于外公身上。不过是几个月,外公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孱弱苍老到一阵微风都能吹倒一样。
顿时他心中又生出了许多怜悯,关于死亡他了解的实在太少,他才十五岁,还不知道死亡的恐怖,也不知道光阴的珍贵。
他转头看到向来和外公不怎么和睦的母亲流下了眼泪,回头又看见外公浑浊的泪,只觉得负压病房的空气极为静谧,仿佛深不见底的海。
这令他突然间觉得,外公是母亲的海,而母亲又是自己的海,他们各自在各自的海中无处可逃。
第6章 在死亡的镜子中(中)为哲学的信仰之跃加更
缄默了许久,还是林建业先开了口,“也没有那么急迫,医生说我还有八个月到一年半的时间。”
林若卿咳嗽了一声,装作揉太阳穴,不经意的抹了下眼角,“要不我们再去亚美利加看一看?梅奥诊所?据我所知梅奥的肝病科是全球最顶尖的.”
林建业摆了摆手,“就是梅奥的肝病科主任马库斯·凯特勒教授下的诊断,另外还有浸信会医院的王鼎坤教授,和軍总医院的王磊教授都给我看过了。”
林若卿又沉默了须臾,默默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林建业反问道:“早说晚说又有什么关系?”
林若卿抬起右手揉了揉太阳穴,她闭了下眼睛,“我可以早点做准备,无论是精神上,还是商业上。”停顿了一下,她像是完全接受了这个现实,冷静的说,“你这样让我很被动,很被动。我知道现在不该是说这些的时候,但这是我,是你,是华隆,不可回避的现实。”
“你不是一直觉得,没有我这个老顽固,华隆会更好吗?”
“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过。”
“你是这样想的。”林建业笑了一下说,“知女莫若父。”
“虽然在经营理念上我们有冲突,但我从来不认为华隆没有你会更好,他是你创办的企业,从一个几十人的团队,发展到今天,你给这个企业注入了太多属于你个人的东西,毫无疑问,勇于任事、坚持不懈,锲而不舍的精神,到今天仍是华隆的文化基因。就算你淡出管理,你仍是华隆的精神领袖,华隆不能没有你。”林若卿话锋一转,又补充道,“至少现在不能够没有你。”
林建业摇了摇头,“你这话哄的了别人,哄不了我。不能没有我,和没有我会更好是两个概念。”他叹息了一声,“确实,你是有资格有能力这样想的,华隆在你手中,股价攀升到了历史最高峰,那么多人对我说,我后继有人,华隆一定能成为一家伟大的企业”
林若卿也摇头,淡淡的说道:“爸爸,任何伟大都是时代铸就的,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是适逢其会而已。华隆应时代而兴,也应时代坠入危机。我有自知之明,顺风我是个不错的掌舵者,没有你确实会更好。但在风高浪急的逆风状况下,我根基太浅,您才是华隆最重要的压舱石。”
“我们两父女别在这里互相吹捧了。”林建业脸泛笑容,在熹微的阳光下,显得很是慈祥,“以前别人总跟我说,林老板,你这么大的家业,没有个儿子,实在太可惜了。我总不反驳,但我心里是不以为然的,因为我知道我的女儿有多优秀,后来当你靠自己在亚美利加站稳脚跟,差点就成为‘KBF’的合伙人,再后来你力排众议,重塑华隆辉煌.那时谁再跟我说,林老板你就是少个儿子,我都会怼回去,世界上有几个男人配跟我女儿比?我虽然从不说.”他降低了音调,像是难以启齿,“.但女儿,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
林怀恩也不知道这对父女多久没有在如此和谐的气氛下,敞开心扉交流过了。就他看到的听到的,他们总因为华隆的事情不断地争执。母亲认为外公顽固,严重的依赖路径。外公认为母亲激进,不能理解华国的中庸之道和光同尘。母亲认为外公思想守旧,满身都是旧时代掌权者的酸腐,骨子里还是儒家的那套君臣父子。外公又觉得母亲过于西化,过于理性,太相信制度和数据,忽视了人性,对华国是人情社会这一点的理解太肤浅.
总之,这对父女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这鸿沟是时代、教育和经历造成的,无法弥合。恰如自己和母亲之间的鸿沟。
但在今天,在本该充满悲伤的日子,这道鸿沟似乎被迫在眉睫的死亡给填平了。
林怀恩听这对倔强父女推心置腹的聊了很多想法,终于互相明白对对方都有误解。心中也升起了老怀甚慰之感。那么多年妈妈和外公见面不是吵架,就是互相不说话,甚至在亚美利加那些年,一通电话都没有打过,都是外婆跟他打电话,再顺便问问妈妈的情况。
想到自己说不定以后也会和母亲闹矛盾,他又开始幻想多年以后和妈妈和解的场面。估计和解不了,毕竟外公和妈妈都是奋斗狂,两个人只是理念不同而已,而他是彻头彻尾的躺平派,属于两个人都很不齿的败家子.看样子和解无望。
但自己未来真要将被迫当上千亿集团的总裁,他也有点忧心忡忡。别人都幻想着的升职加薪当上CEO迎娶白富美,在他眼里就是噩梦。
总裁有什么好当的?不就是高级牛马,还是007级别的牛马,一点自己的日子都过不成,所以.还是吃软饭香。
林怀恩虔诚的祈祷妈妈能长命百岁活到一百二,他死在他妈前面就好。这样一想查理斯王子不是挺幸福的吗?为什么大家都觉得他不幸呢?一个破落帝国的国王当着有什么意思啊?找个小三都要被报纸杂志指着鼻子大骂一通,其实也挺惨的。
“爸爸.”林若卿轻轻叹息,“如果以前我们也能这样心平气和的讨论事情,也许我们不会产生那么多矛盾和争执.”
林建业犹疑了一下,低声说:“现在也不是来不及。”
林若卿强笑了一下说道:“确实,什么时候都还来得及”大概是想到刚才外公正在看的《圣地生死书》,她便宽慰道,“无论是佛家典籍、还是其他经典,都强调生命的终结不是终点,不是断灭,而是另一种生命的重启和延续。”
林建业双眼闪动光芒,双手撑着床,稍稍坐起来了一点,注视着林若卿,颤动着干涩的嘴唇说:“你相信佛法吗?”
林若卿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喜欢历史上那些宏伟的建筑,无论是‘圣彼得大教堂’、‘仰光大金塔’、‘敦煌莫高窟’、‘伊势神宫’,还是‘布达拉宫’都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虽然我受到的教育和理性思维让我无法相信宗教,但每次步入这些伟大的建筑,我的内心总能获得一种超越理性的平静。我曾经思考过那是宗教赋予建筑的意义,还是建筑赋予宗教的意义,结论是两者不可分割。我不知道神是否存在,但我确信,灵魂、意识、精神这些一定是存在的,至于在肉身消亡以后,灵魂将去往何处,也许宗教是答案,天堂或者地狱,也许科学是答案,计算机或者网络.”
妈妈的话语有些顾左右而言它,总之就是不怎么信的语气。林怀恩也有些奇怪的看着外公,他实在不明白外公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到佛法。但他不像他妈妈那么决绝,他有点好奇。
林建业似乎根本没有听女儿说了些什么,抓住林若卿停顿的间隙,迫不及待的说道:“女儿,你也知道的,你妈妈一生信佛,不仅虔诚,还乐善好施,每年必去几所灵验的寺庙添香油钱。前些天,她特意请了白龙王来给我看了一看。”
林若卿略微皱了下眉头说:“爸爸,我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千万不要相信这些神棍装神弄鬼,他们就是为了骗钱。”
“不,白龙王是看在你母亲是真心向佛才过来的,他不是为了钱,没有提过一分钱的要求.”
“任何免费的东西,都是骗局。”林若卿说,“更何况还事关人命。”
林建业有些生气,加重了语气,“我没有老糊涂,对方是不是在骗我,我看得很清楚.”大概是过于激动的缘故,他剧烈的喘息,然后仰起了靠在靠背上的身体,垂着头,抚着胸咳嗽。
“爸爸!”林若卿连忙站了起来,一只手扶住父亲的肩膀,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你没事吧?”
林怀恩见母亲和外公起了争执,也插不上嘴,他跟着母亲站了起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着实就是一个摆件,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总的来说呢,他认为母亲说的话是对的,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能续命的法术?
外公一定是上当受骗了。
就是,精明的外公不像是那种会为了一袋大米一壶油,去参加什么保健品售卖会的老年人啊?肯定也不会相信什么高科技保健品,怎么就上当了呢?
总之,他还是不太能理解病急乱投医的那种心态。更不懂人在求生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我没事”林建业摆了摆手,重新靠在了靠背上,“我没事。虽然我的身体病了、老了,但我很清醒”他稍显无力的说道:“白龙王是不是骗人,我找了人去调查过,你母亲也去吕家询问过。”
“听上去就像是白龙王自抬身价的都市传说。”
“确有此事。”外公不满的沉声说道,“还是吕济云去的白龙王那里住了好几天,白龙王才答应帮忙。”
林怀恩心想这不就是典型的套路嘛?你跪拜祈福,应验了就是神的回应,你得去还愿。没有应验,就说明心不够诚,就当无事发生。
“我知道你么不相信。”林建业沉声说,“说实话,我也不那么相信,但事到如今,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不要说十年,哪怕只能续五年,你也知道的,对于华隆都至关重要。”他凝视着林若卿说,“我要是死了,文家人是不会相信你的,他们会第一时间拿走能拿走的一切。”
林若卿凤眼微睁,有些愤怒的说:“他们已经拿走的够多了,就算如此艰难,我们也优先兑付了他们七亿美金债券,如果不是他们,华隆不会如此困窘。”
林建业先是看了林怀恩一眼,迟疑了一下,才叹息着说:“对他们来说,就算他们拿走了华隆的一切都是应该的。想看看王建,被逼自杀,他的所有股份全部转入了王家人海外的基金会,然后偌大的天穹股份顷刻间就土崩瓦解。对他们来说不管多大的公司都是敛财的工具,一旦工具失去了作用,那么工具存在不存在,就无关紧要了。现在他们还没有对华隆动手,一是有人盯得紧。二是我还活着,我和王建和徐天仰都不一样,虽然大家都是坐在台前的傀儡,但王建自持身份,以为自己也是王家人,就是安全的,没想到在权力和金钱面前,他什么也不是。徐天仰比较聪明,不仅利用赚取了足够多的名声,还买了那么多根本不值钱的来做保护壳”
林怀恩听的似懂非懂。
“我早就知道衡达这么干,既是赌博,又是不得不赌。赌的就是尾大不掉,不好处理他.”妈妈看向了外公冷声说,“原来我们华隆也一样?”
林建业点头,轻叹一声,无奈的说:“这些事情我原本不想跟你说,更不该让怀恩知晓,可.女儿,我能活到今天不容易,更不能这么轻易的死去。”他转过头,看向林若卿,“他们知道我身体出了问题,香岛这边的股份,包括香岛的总部大楼,已经被作为质押,换取了三百五十亿的现金,被他们转走了,现在整个华隆就是个空壳.”
林若卿瞬间变得面无表情,然后是脸上流露出常人难以觉察的释然。
林建业看了看林怀恩沉声说:“我要是死了,你必须第一时间带着怀恩走,迟了.你就走不掉了。”
第7章 在死亡的镜子中(下)
林怀恩听到外公“开润”的震撼发言,只是瞳孔放大了一下,转瞬便觉得润也无所谓。他的心倒是放的宽,反正他在哪里活不是活?以前他在亚美利加跟着妈妈生活的时候,也没有过什么特别夸张的豪奢生活,住校的时候,更是简单随意。
他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没有太多概念,与他而言,就算华隆破产了,也不影响他过躺平生活,他对吃穿住行都没什么讲究。在他看来,说不定华隆破产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但他坐在沙发椅里,看着母亲和外公,却能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