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恬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但我刚才……不是演的。”
“我是真的……痛。”
她说得很轻,但每个字都重若千钧:
“站在那儿,看着他,说着那些台词……”
“我突然就明白了。”
“明白了霓凰这十二年,是怎么过来的。”
“明白了什么叫活着,比死更难。”
江辰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说说道:
“那就记住这个痛。”
“记住它,带着它,演完霓凰所有的戏。”
“因为这就是她。痛了十二年,还要继续痛下去的人。”
景恬抬起头,看着江辰。
良久,她缓缓点头,道:
“我记住了。”
她转身离开。
去换下一场戏的服装。
背影依然挺拔,但多了些什么。
是角色的重量。
真正长进了骨子里的重量。
江辰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这个演员……
比他想象中,走得更深。
“江导……”
两个声音在旁边响起。
江辰转头,是王楚冉和田熹薇。
两个女孩站在不远处,眼睛都是红的,显然刚才看哭了。
“有事?”
江辰问问道。
王楚冉咬了咬嘴唇,说道:
“我们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关于刚才那场戏……”
江辰看了看时间,点头道:
“.「 问吧。”
“刚才景恬老师转身离开时,胡戈老师那个抬手又放下的动作……”
“是剧本里有的吗?”
田熹薇先问。
“不是。”
江辰摇头,说道:
“是胡戈自己加的。”
“那您为什么不喊停?”
“即兴发挥不是很容易破坏节奏吗?”
“因为那个动作加对了。”
江辰看着她们,说道:
“好的表演,不是完全按剧本走。”
“是在剧本的基础上,加入角色的本能。”
“梅长苏想拉住霓凰,那是林殊的本能。”
“但他不能拉,那是梅长苏的理智。”
“抬手又放下,就是本能与理智的对抗。”
“这个细节,比任何台词都有力量。”
两个女孩似懂非懂地点头。
“还有……”
王楚冉想了想,又问道:
“景恬老师最后说霓凰还在等他的时候。”
“声音那么轻,为什么反而比大声喊出来更有力量?”
“因为绝望。”
江辰的回答很直接,道:
“大声呼喊,是还有希望。”
“轻声说,是连希望都不敢有了。”
“霓凰等了十二年。”
“其实心里早就知道,林殊早就已经死了。”
“但她还在等,不是因为相信林殊会回来。”
“是因为不等,她就活不下去”
“所以那句还在等他,不是说给他听的,是说给自己听的。”
“是在告诉自己。”
“我还要继续等下去,哪怕没有结果。”
这个解释太残酷,也太真实。
王楚冉和田熹薇的眼睛又红了。
“演戏……”
田熹薇喃喃道:
“原来这么难。”
“不难,怎么叫艺术?”
江辰看着她们,说道:
“你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今天能看到这场戏,是你们的幸运。”
“记住这种感觉。”
“记住什么叫‘痛到极致反而平静’。”
(王赵好) “记住什么叫‘爱到深处是克制’。”
“等你们自己演戏时,会用到。”
“是!”
两个女孩用力点头。
她们离开后,江辰继续看下一场戏的布景。
但脑海中,还在回放刚才那个镜头。
景恬转身离开时的背影。
胡戈抬手又放下的动作。
那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还在等他。
这些画面,这些细节,叠加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沉重到让人窒息的情感图景。
而这就是他要的《琅琊榜》。
不是宫斗,不是权谋。
是人心。
是在权力的绞杀中。
依然顽强跳动的人心。
是在绝望的深渊里。
依然不肯熄灭的火光。
这才是这部剧的灵魂。
江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拍摄还要继续。
下一场戏,是梅长苏与靖王的初次正式会面。
又是一场暗流汹涌的对手戏。
他拿起对讲机,说道:
“各部门准备,二十分钟后,拍第二场。”
声音平静,专业。
仿佛刚才那场情感海啸,从未发生。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景恬不一样了。
胡戈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