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真正地、直视她的眼睛。
那眼神复杂得无法用语言形容。
有痛，有愧，有隐忍，有不忍。
还有一种深到骨髓的疲惫。
“郡主…～〃 …”
他开口，想说什么。
但景恬打断了他，道：
“你看着我。”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你不是他。”
现场寂静无声。
所有工作人员都屏住了呼吸。
监视器后。
江辰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这是整场戏最关键的时刻。
霓凰不是在询问。
是在逼问。
用她十二年的等待，十二年的坚守，逼一个答案。
胡戈迎着她的目光，没有躲闪。
但也没有回答。
只是那样看着她，眼神里的情绪翻滚如潮，却被他死死压住。
压抑到极致，反而呈现出一种可怕的平静。
“郡主认错人了。”
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道：
“苏某……不是林殊。”
这句话说出的瞬间。
景恬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
不是失望，不是愤怒。
是一种更深的东西。
像是最后一丝侥幸被掐灭，像是悬了十二年的心终于坠地。
摔得粉碎。
她看着他，看了很久。
久到时间仿佛静止。
然后，她缓缓点头。
一下，两下。
动作很慢，很重。
“是。”
她终于说道：
“我认错人了。”
声音平静得可怕。
但就是这种平静，比任何痛哭都让人心碎。
因为那是绝望之后，连哭都哭不出来的平静。
她转身，准备离开。
但就在转身的刹那——
胡戈的手，无意识地抬了一下。
只抬了一寸，就停住了。
然后，慢慢收回。
这个细节，剧本里没有，是胡戈自己加的。
但江辰没有喊停。
因为加得太好了。
那是梅长苏下意识的反应，是林殊的本能——
想拉住她，想告诉她，我在这里。
但理智压住了本能。
所以他收回了手。
而景恬，背对着他，没有看到这个动作。
但她停住了脚步。
没有回头，只是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
像一杆枪，插在地上。
“苏先生。”
她背对着他，声音很轻，道：
“如果你见到他……”
“如果他还活着……”
顿了顿，声音更轻，说道：
“告诉他，霓凰，还在等他。”
说完，她迈步离开。
脚步依旧沉稳。
但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上。
镜头跟着她的背影，缓缓拉远。
直到她走出院门，消失在视线外。
胡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看着院门的方向，看了很久。
然后，缓缓坐回石凳。
坐下时，身体晃了一下，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卷书。
书页上，有一滴湿润的痕迹。
不知是露水，还是别的什么。
“咔！”
江辰的声音响起。
现场依然寂静。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
太痛了。
那种压抑的，克制的，却深入骨髓的痛。
江辰盯着监视器，看了三遍回放。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场中的两个人。
胡戈还坐在石凳上，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景恬站在院门外，背对着所有人，仰头看着天。
她的背影，挺拔，却也孤单。
“这条……”
江辰缓缓开口：“过了。”
声音不大。
但在寂静的现场格外清晰。
没有掌声，没有欢呼。
所有人都只是长长地、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像是经历了一场情感的海啸，终于上岸。
胡戈慢慢抬起头，眼眶是红的，但没哭。
他看向江辰，眼神里还带着角色的余韵。
江辰对他点点头。
胡戈扯了扯嘴角，想笑，但没笑出来。
景恬从院门外走回来。
她的脸上没有泪，但眼睛是湿的。
走到江辰面前，她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辰哥……”
声音有些哑：
“这场戏，我可能拍不好。”
江辰看着她：
“你已经拍完了。”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