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伎町的霓虹光照在雪之下微汗的面颊,喧嚣风尘的气息难以浸染少女,唯有遗世独立的清冷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
她着恼地瞪了一眼身旁的少年,眼波流转间,有种别样的风情:
“到底要如何,你才能正经地回答别人的问题?”
“我说的句句属实,”羽生信长掏出下午八方美人给自己的‘嫖资’,对着雪女扇动:“你闻闻,这钱上面还有你姐的香水味。”
雪之下的小巧琼鼻微微耸动,像只谨慎的猫咪。
确实有股淡淡的香水味,而且很像姐姐的风格...
她的眼睛眯起来,闪动不善的光,然后移开了放在羽生信长身上的视线:“总而言之,你确实见过姐姐这一点可以确定,不过...”
雪之下雪乃低下头,语气似乎变软了几分:“可以告诉我...你们都说了什么吗?”
呦!平胸妹竟然为了这种小事低头了?
此事必有蹊跷!
羽生信长发现了盲点,但难得变成软妹的雪之下,还是要给点面子的:“没什么,你那位伪装者姐姐,问了你的情况。”
血之下雪乃气馁地轻轻呼气,看来是没有得到想要的信息,她揉捏着潘先生玩偶的耳朵向出口的方向缓步前行:“是吗?通过朋友掌控我的资料,还真有她的风格呢。”
羽生信长耸肩,走在雪女的左侧靠近马路那一边,说道:“我觉得你大概是误会了什么。”
雪之下雪乃的眼神悄悄地黯淡了些许,感觉内心的支撑似乎少掉了一块,她轻声细语,快要淹没在行人的吵闹中:
“你...也觉得她更好么...”
雪之下姐妹之间的爱恨情仇,羽生信长是知道的,算算时间现在正是平胸妹反抗家庭威权的叛逆时刻,家里的成员除去父亲,现在都可以说是处在对立面的人。
不过这也不能怪平胸妹,整个雪之下家族奉行的教育方针就是树立对手,从而不断超越,可能会很有效,但对处于青春期的少女来说着实无情了点。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为了家族的延续”,而堂堂正正压迫子女价值的手段吧?
也就“弟国主义”爱玩这一套,要怪只能怪日本的赤色老哥都是群废物。
穷鬼羽生信长如此胡思乱想,坚定道:“你是我们流派三代单传的独苗,不比别人差,也不能比别人差。”
“是吗...”雪之下雪乃柔嫩细腻的唇勾起浅浅的笑,十指抓住潘先生的力道加重,有点点赤红从白皙的耳尖升起。
她偷瞄了眼身旁的清秀少年,见他没有看向自己,连忙收起那丝丝的喜悦,转移话题道:“说起来,我们流派到底叫什么名字?”
“已经练习了几个月,我总觉得里面的招式驳杂,有柔道,空手道,合气道等技法的影子,甚至还有剑道里的气合,简直就像...”
雪女蹙起峨眉,苦恼该如何形容才不至于带有贬义:“混杂了各种元素的...荒诞派戏剧?”
“你这说法也算不上错,我们流派确实是糅合了各种格斗技法的大杂烩,是纯正的我流,”羽生信长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那个高大的背影:“至于名字...”
他的语气顿了顿,坏笑着看向雪之下道“堂岛之龙。”
“堂岛之龙...”雪之下雪乃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怪异地说道:“怎么感觉,有种任侠道的意味...”
任侠,日本黑道的别称,任侠道即是黑道众人奉行的行为准则,类似于天朝古惑仔电影里的仁义,属于仅限嘴上说说的理想状态。
羽生信长撇嘴道:“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流派脱胎于黑道的街头格斗技,创始人就是彻头彻尾的黑帮分子。”
“而他的外号,就叫堂岛之龙。”
“呃...”雪之下雪乃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扶住额头无奈道:“嘛,之前学习的时候就大概猜到了...”
“这种好勇斗狠的格斗技,怎么也不像正经流派的章法...”
“格斗技没有正经与不正经之分,区别在于使用的人,”羽生信长给出了个很老土的解释,他摸了摸肚子感到一阵饥饿感,正好旁边就是家拉面店:“肚子饿了,去吃点东...”
羽生信长愣住了,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对面。
“怎么了?”雪之下雪乃好奇地随着羽生信长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位穿着白色西服的高大背影,被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包围着走进了小巷之中。
打架吗?
她皱起眉头,露出厌恶的神色,拿出手机就准备报警。
“你先回去,我有点事。”羽生信长丢下一句话,便急匆匆地赶过去,消失在了那个小巷口。
雪之下雪乃停下了拨号的手,面色阴晴不定,随即抿了下嘴唇,跟了上去。
-------------------------------------
阴暗的小巷,兜兜转转后便是块约莫十坪左右的空地,边边角角堆满了各种杂物,潮湿发黑的墙壁上散发一股刺鼻的臊味。
十几名穿着各色西装,面容不善的黑帮,手持胁差,甩棍,金属球棒等武器,团团包围住一名高大的威严男子,跃跃欲试。
“风间老爹呢?你们把我骗来这里想做什么?”
高大男子梳着整齐的大背头,浓眉紧皱在印堂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如大理石雕般的面容充满阳刚之气,身陷重重包围眼神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堂堂正正地看着眼前的黑帮们。
“桐生叔父,大哥吩咐过,不能放您进入歌舞伎町。”
为首的酒红色西装小弟,礼貌地躬身道:“请给我们这些做小弟的一点面子,就此离开吧。”
“大哥?”桐生一马双眼扫过这群人的胸前和手臂,却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证明所属的臂章袖章,问道:“你们既然认识我,那一定是东城会的人吧?是哪个组的?”
“抱歉,关于这个无可奉告。”酒红色西装小弟躬身,再次请求道:“请桐生叔父不要为难我们,我们有我们的难处。”
“在弄明白事情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桐生一马并非不通情达理的人,在入狱之前他在所属的‘堂岛组’做舍弟头辅佐之时,就以侠道热肠闻名,小弟有求于他,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就一定会尽心尽力的帮助。
但现在不同,出狱前一天晚上,收到了来自养父风间新太郎那封不明不白的信件,有股不好的预感笼罩在心头,所以刚一出来,他就立刻赶赴歌舞伎町,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想到进来才两分钟,就被这群说有养父消息的人截停,带到了这个偏僻的地方。
就算再傻的人,也能明白现在是上当了、
只是这群来历不明的小弟,到底是奉了谁的命令来阻止自己?
与世隔绝了十年的桐生一马,完全没有相关的线索,怎么可能答应就此离开?
“如果您不离开的话,我们就只好得罪了!”酒红色西服的小弟一招手,十几名黑帮成员冷笑着封死所有退路,挥舞武器走上前来。
桐生一马捏着拳头,发出喀嚓的清脆响声,事已至此只能用暴力来解决,这是以前最擅长的方式,他一抬下巴喝道:“不用手下留情,不怕死的家伙尽管放马过来吧!”
“上!”
随着一声口令,所有的小弟像开始捕食的狼群般,怪叫着冲了上来!
桐生一马冷哼,刚猛的拳头砸出,直击最靠前的敌人,多年未曾与人冲突,他除了感到熟悉的热血上涌外,身体不可避免地出现滞涩,击倒了敌人的同时,四五根铁棍狠狠地敲打在来不及躲闪的背上,让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怎么回事?是太久没打架的原因吗?总感觉身体好像生锈了一样...”
桐生一马看着自己的宽大手掌,用力抓握,可是那种无法爆发的感觉挥之不去,让他心里感到一阵烦躁。
两名小弟见桐生一马不动,试探的过程直接省略,用尽全身力气将球棒挥打向目标,看样子想要就此结束这样以多欺少的战斗。
桐生一马感觉脑后传来呼呼的风声,连忙狼狈地在地上翻滚,躲开了攻击,生出一股怒气大喊道:
“少给我小看人了啊!”
他迅速起身,勉强躲开左边袭来的小弟,伸手抓住对方手腕,用力一拧!
在小弟的惨叫声中,金属制的球棒落在地上,他弯下腰贴近对方的胸前猛地发力,将那副瘦弱的身体用双手倒翻过来,整个人一跃而起,用力地向地面砸去!
咚!
沉闷的碰撞声在小巷中回荡,小弟翻着白眼昏死过去,桐生一马竟感到自己有些气喘,韧带也隐隐传来灼烧感,好像在提醒他现在身体已经不同以往,正在走向无可奈何的老化。
“啧,”他砸了下嘴,刚一行动,背后又中了两发攻击,刺痛感随着尾椎直冲大脑,快要哆嗦出来。
“快上!堂岛之龙不同以往!老大说了,谁能把他打倒,就会有一大笔奖金!”酒红色西装的小弟激励着众人,金钱的诱惑对于这群最底层的若众来说,绝对是最能激起干劲的东西。
于是攻击更加狂暴,才两三秒时间,桐生一马的身上又被击中了好几次,让他直欲发狂!
生锈了啊...
可恶!
如果给自己几天调整恢复身体的时间,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
现在怎么办?要就此逃走吗!?
可是老爹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这样离开的话,总觉得不太甘心啊……
桐生一马背靠着墙,尽力减少受到攻击的面,使用防守反击的手段来应对十几名黑帮若众们的群殴。
“好久不见,大哥你怎么变得这么菜鸡了?”
陌生的声音,却是熟悉的语气,在这片小小的空地传出,桐生一马转头看向来人。
只见眉清目秀,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在恶劣的笑着,手中若无其事地扼住一名强壮小弟的咽喉,就像掐住无力反抗的鸡仔一般。
“你是…”桐生一马眼神迷茫,一时间认不出来人的身份,只觉少年的眉宇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是什么人!我们东城会在办事,你不想活了吗!?”酒红色西服的小弟面露狠戾之色,似乎要把少年生吞活剥。
“东城会?不认识…”清秀少年毫不在意地笑着:“东城绫我倒是知道,美女畅销作家,前段时间才出了新书。”
“臭小子!你耍我!”酒红色西服的小弟大怒,对着旁边警戒的若众命令道:“你们两个!干掉他!”
“是!”
两名若众手持胁差冲来!
唰地一阵风,在场之人谁也没有看清,两把胁差便转手到了清秀少年的指尖,滴溜溜地打转。
而刚刚攻击的两名若众,在原地全身颤抖着,倒了下去。
什么情况!?
酒红色西服小弟张大了嘴巴,对眼前发生的事感到邪门,但想起老大的吩咐,如果失败的话,自己的小指可能就要保不住了…
他咬牙从口袋里掏出匕首,剧烈地喘息后向着少年刺去!
“小心!”
不论少年到底是谁,总归是来帮自己的,桐生一马连声提醒,拼着承受重击的危险,突出重围扑了过来!
清秀少年不慌不忙,慵懒的眸微眯,发出令人心悸的光,在匕首几乎碰到身体的情况下,猛地转身高高跃起至天空,身体呈现逆时针翻转,单脚干脆利落地下勾,如同翻飞的应龙,狠狠地踢在来人的头顶!
“哼…”
只有小声地痛哼,酒红色西服小弟鲜血从鼻孔与嘴中飞溅而出,在地上重重地滚了几圈,撞在墙上生死不知。
这是!?
桐生一马的身影顿住,刚刚那个腾空而起的招式,正是由他所创,褪色的记忆终于开始重新焕发光彩:
那个与奶奶相依为命,力气大到可怕的孩子,面对东城会小弟收受保护费时,那冷漠得像是要把人冻结的眼神。
自己是因为什么才去接近他的?同样无父无母?同样面对霸凌奋起反抗的决定?还是那双平静得不像孩子的眼睛?
记不清了…
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和那小子成为了亦师亦友的关系,自己已经完全放不下那小子,把他当成了年幼的弟弟一样照顾…
十年蹉跎…
一转眼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桐生一马的眼角流露出欣慰之色,正要打个招呼,忽然后脑勺被人大力敲打了下,疼得他龇牙咧嘴。
“你做牢做傻了吗…”
羽生信长无语地看着傻站在原地,等着被人输出的桐生一马,不禁吐槽道。
“嘶…”桐生一马倒吸了一口凉气,愤怒地回头,抓住偷袭的人就是一通爆锤,然后没好气地对着阔别十年的弟弟,徒弟,反正就是弟的羽生信长说道:“小子,十年没见,你说话还是这么恶毒。”
“十年没见,你比以前更加像马鹿了,”羽生信长翻了个白眼,提醒道:“先解决掉这群没台词的路人,再找地方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