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走上了极道这条没有未来的死路...”
回光返照了啊...
飞鸟大贵叹息着悄悄后退,为这对悲情的“父子”留出一点点相处的空间。
桐生一马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脸庞上养父那逐渐失去温度的手,掌心厚厚的茧与疤痕让他的内心不自觉地涌出对往日种种的思念:
就是这双手杀死了我的父母...
可是,为什么我连一丁点的恨意也没有呢...
铁血的硬汉,此刻心中满是对养父即将消亡的生命的悲哀,他的脸颊动了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最后只能跟着最原始的情绪做出最真切的痛苦之色:
“老爹,你永远都是我的老爹。”
“你永远都是那个将我养育成人的...”
语气停顿了一瞬,而后喊出了那个代表内心支柱的词语:
“...父亲。”
“一马...”风间新太郎的嘴唇颤动,内心的阴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想要笑出来,却只能发出嘶嘶的声响,抚摸养子脸庞的手更加温柔:“我...”
桐生一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扯起嘴角做出勉强的笑容,其中的苦涩连一旁看着的高坂大介一行人都感到难过,不约而同地转过脸,唏嘘不已。
“不用说了老爹,我都明白的。”
“好好好...”风间新太郎欣慰地点头,再次握住养子宽大的手:“还有一件事,你必须要去做...”
桐生一马只想尽力满足养父最后的愿望,杀父仇人什么的,都不重要了,过去的就都让他过去吧...
“只要是老爹你的要求,我就算是豁出性命,也会做到!”
风间新太郎的呼吸再次变得急促,并快速地微弱下去:“找到...世良会长...”
“东城会...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桐生一马重重地点头,举起手对天发誓:“我向你保证,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一定会找到世良会长!也一定会保证东城会的存在!”
为东城会奋斗一生的风间新太郎,在听到养子的保证后开心的笑了,这是他毕生的心血,即便是死也无法割舍,是刻在灵魂里的执念:
“这...我就放心了...”
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开始转向浑浊的双眼看着桐生一马:
“还有...锦...”
“他...只是一时...错,所以..步步错...”
“你不要...怪他...”
“你们是兄弟...永远要记住...这一点...”
锦山彰也是风间新太郎的养子,在桐生入狱的十年里,他亲眼看着对方从曾经那个有些怯懦的年轻人变成现在这般不择手段的模样,只是自己老了,很多时候根本就无法阻止事情的恶化,这本事他的责任,可是现在能够托付的人就只剩下桐生一马了。
“我会亲手把锦拉回来的!”桐生一马直到现在还是对曾经的兄弟抱着期望,毕竟那是从开始记事起就一直在一起的人,是就连血缘都无法比拟的,更上一层的关系。
“就算是他绝不回头,我也会打断他的四肢,带他回到最初的地方!”
风间新太郎的脸开始染上木然之色,眼眶凹陷,挺直的鼻梁也开始偏斜,这是濒死之人的讯号,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桐生一马的保证,只是嘴里不停地在说着什么。
“老爹...”桐生一马的鼻头一酸,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他偏过头将耳朵靠在风间新太郎的嘴边,倾听最后的遗言:
“一马...”
“化...”
“龙...”
“吧...”
桐生一马潸然泪下,最后一次回应自己的养父:
“嗯!”
恍惚间,好像有什么从怀中的躯体里被抽离,头发花白的老人的呼吸停止,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戛然而止,相握的手悄悄地滑落...
“老爹!!!”
撕心裂肺地大喊,那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悲伤。
“若未来世有诸人等,衣食不足,求者乖愿,或多病疾,或多凶衰,家宅不安,眷属分散,或诸横事,多来忤身,睡梦之间,多有惊怖...”
黑暗中,有一道戴着黑色恶鬼面具的身影走出,口中诵念着经文,像是从地府而来的接引使者,在这对命运多舛的父子面前停下,伸手替亡者合上双眼:
“...如是人等,闻地藏名,见地藏形,至心恭敬,念满万遍,是诸不如意事,渐渐消灭,即得安乐,衣食丰溢。”
“乃至睡梦中悉皆安乐...”
-------------------------------------
良久,诵念之声渐息,有轻轻地叹息声回荡...
地藏菩萨本愿经,这是源自儿童时期,羽生信长从奶奶那里学来的经文,可以用来超度亲人的亡魂,虽然风间新太郎和他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就桐生一马这一层关系来说,值得去诵念。
“谢谢...”桐生一马的神情木然,悲痛的气场笼罩在他的周身,隔离所有的关切。
羽生信长只点头,但没有说话。
目前这里存在三个精明能干的警察或侦探,诵念超度经文已经有暴露的危险了,他不能再做出更为出格的事。
“心之怪盗...”高坂大介和身边的伊达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暗自做出戒备的动作,他们之间终归是警察与贼的关系,注定不可能在一起谈笑风生:“首要的目标呢?”
“跑了,”羽生信长的声音经过飞鸟芽美的锻炼,现在可以模仿绝大多数声线,现在正好用来当作伪装的手段:“来了个高手,我大意了。”
高坂大介有些诧异,心之怪盗的身手他可是见到过两次了,之前的那次不说,现在地下车库里像是被一整个连队的装甲车横冲直撞过一样,想找块完好的地方都难,到底是什么样的高手能从他的手里逃脱?闪电侠吗?
说起来那些过来这里的客人今天算是倒了血霉了,只能祈祷他们都买了保险吧。
至于因为主要目标逃跑而出现得责怪心思,他一点也没有,毕竟警察竟然将希望寄托给一个贼,这是全天下最可笑的事情,没有之一:
“什么人竟然有本事能从你的手底下救走人?”
“一个在你们看来是怪物的人,”羽生信长语焉不详,没有说出范马勇次郎的名字来借助警察的力量调查的心思,各自身份就摆在这里,总感觉会有点怪怪的,何况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大动干戈的事情,他警告众人道:“待会儿警察就要过来了,你们都有不能被发现的理由吧?”
“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像是响应他的话,刺耳的警笛声连成一片,从远处飞快地靠近过来。
“不好,东京的警察过来了,我们得赶紧撤退!”全场最不应该紧张的伊达真的脸色一变,慌忙催促道:“桐生!你也要赶紧走,你才刚从牢里出来,现在若是再度出现纰漏会很不利!”
嗯...
警察说警察来了快跑,顺便提醒极道份子...
这算不算是黑白勾结?
羽生信长面具后的表情有些微妙,他不动声色地看向雪之下阳乃的方向,发现八方美人正好在看着自己,于是轻轻地点头示意。
去把车开过来。
至少雪之下阳乃是读出了这样的讯息,她悄悄地回复了个点头,然后说道:“我建议分头行动,警察进来的时候一定是从各个入口分散进入,要把我们包围,如果这个时候我们一起走,很有可能会被一网打尽。”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三名中年大叔同时点头,同意这位大小姐的说法,飞鸟大贵说道:“我之前就在地下车库里放了一辆车,现在正好可以用来撤退!”
羽生信长不会再继续停留在这里,这个时候如果表现出太亲密地关系,难保不惹人怀疑,他点头说道:“那么,以后有机会再见吧,各位。”
他临走前避开了另外三名中年大叔,对阳乃小姐比划了个手势,对方立刻心领神会: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警察就要过来了!”
警笛声越来越近,似乎要不了多久就会开进地下车库当中,她小跑着向自己停车的方向前去。
高坂大介没有犹豫多久,收回了望向羽生信长离开背影的目光,对着还守在原地的桐生一马说道:“逝者已矣,桐生先生,你现在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只有尽快离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如果你是担心风间先生的遗体出现什么问题的话,那就大可不必如此,伊达警官就在东京警视厅内工作,他后期可以帮你领回。”
伊达真无奈地摇摇头,虽然对高坂大介擅自替自己答应麻烦的事情有些不满,不过他本来就准备这么做,于是附和道:“是啊!你放心吧桐生!风间先生和我之间也有些交情,我是不会放任别人对他的遗体做出不好的事情的!”
此时,后半边门被砸得凹陷进去的红色丰田轿车开了过来,车窗摇下雪之下阳乃的面庞从中探出:“桐生先生,你跟我的车先走吧!离开这里再说!”
桐生一马看向雪之下雪乃,见少女露出同意的神色后,才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说着,他便打开门,和雪之下雪乃一前一后坐到车上去,而后油门声轰鸣,一阵风似的离开了这里。
高坂大介连阻止都没有机会说出口,本来按照他的意思,桐生一马应该和自己一行人走,路上也能方便问点线索,可是这边刚想说话,那边连人影都没了,他都快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了。
“算了,”伊达真把手枪收回到腰间的枪套里,拍了拍高坂大介的肩膀道:“今晚发生太多事情了,桐生现在的情绪不高,就算问也问不出什么消息的,他现在暂住在赛之河源,我们有的是机会。”
“只好这样了。”高坂大介明白邋遢刑警说得有道理,当下不再纠结。
“喂!快上车!别再耽误时间了!”
飞鸟大贵驾驶着一辆银色的丰田轿车停了下来,比起雪之下阳乃仅仅是后门上的损伤,他的车更加凄惨,硬生生地从三厢车变成了两厢的样子,就连机盖也不翼而飞,露出里面的发动机。
这玩意...
安全吗...
高坂大介与伊达真嘴角抽搐...
“回去一定要向芽美抗议...”飞鸟大贵小声嘀咕着。
-------------------------------------
红色丰田轿车刚刚驶出酒店范围内,一排共计二十多辆警车便呼啸着与她们擦肩而过,在酒店大门前齐刷刷地停下,乌压压一片荷枪实弹的警察一股脑地涌出,迅速组成了包围圈。
“呼叫总部!我们已经到达指定地点!”
“喂!你们几个!过去那边!”
“封锁一切出口!从现在开始绝不能让任何人出去!”
“...”
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的雪之下阳乃露出了少许劫后余生的庆幸,单手扶住方向盘让车子保持低速直线行进。
“我们在等什么?”
雪之下雪乃皱眉,不是很能理解自己姐姐还在酒店附近徘徊的想法。
“嘛,等会儿你就会知道了呢...”
雪之下阳乃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偷眼打量着坐在后排的那个高大的男人,一脸凶悍的样子,看上去就是混迹黑帮出身的人。
雪乃是怎么认识黑帮的人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啪嗒!
在行进中车门突然打开,戴着黑色恶鬼面具的身影冲了进来,坐到桐生一马的身边,说道:
“现在马上离开,以免出现危险!”
“你是...”桐生一马这时候才有心思打量来人,他隐隐从这个神秘人的身上感到一股熟悉。
“羽生?”雪之下雪乃从副驾驶上回过头来,虽是疑问但语气中的笃定成分占据了更多。
“bingo,”面具被摘下,清秀中略带稚嫩的少年面庞出现在车内所有人的眼中,嘴角是令人感到熟悉的恶劣笑容:
“我将送出滴蜡、木马、小皮鞭任意一种惩罚,”
平静的眸,像是无风的清澈湖面,倒映出雪女绮丽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