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不屑的冷笑,轻蔑而张狂。
锦山彰来回扭动着脖颈,发出清脆的骨骼响动声,他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叼在嘴中,借着手下小弟恭敬点燃的火星,深深地吸了一大口,任由烟雾在肺腔中氤氲蔓延,而后徐徐吐出,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舐单薄的嘴唇,桀笑出声。
“臭丫头,你只有两把手枪,我们这里有二十多把步枪,不会真的以为能拦住我吧?”
雪之下雪乃举着枪的手臂像是生铁浇筑般纹丝不动,面上的冷冽不同与平常,根本不包含丝毫温情,她的双眸亦不曾有过一刻眨动,决意要在此钉死敌人:“试试看,我能够给你们造成多大损伤?”
她的目的很明确,只需要拖延时间就好。
力量上的薄弱注定了,她无法做到羽生信长那样足以扭转战局的举动,但只要舍弃掉一些东西,就一定能起到积极性的作用。
无论是桐生先生找到世良会长还是羽生君赶来驰援,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她给自己的目标仅此而已。
仅此需要付出生命为代价而已...!
“大哥...”其中一名小弟面色有异,似乎是在考虑着接下来的行动。
锦山彰挥挥手,香烟的火星在黑暗中划出亮眼的弧线,吩咐道:“你们先过去吧,我等会儿就过来。”
眼看二十多名小弟要就此离去,雪之下雪乃咬紧银牙,偏转枪口便要击发,刹那间一道火星从黑暗中飞射而来,直直地砸在手枪上溅射出漫天滚烫的光点!
砰砰!!!
不好!
雪之下雪乃心中一惊,在火星出现的瞬间毫不犹豫地选择开枪,但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火器,应对经验不足导致被突发状况扰乱了注意力,两发子弹早就不知道偏移到了什么位置。
她立刻反应过来,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摆出射击姿势,还没看清楚眼前的情形,一道劲风直冲而来,双手像是被鞭子抽打,持握的枪触电一般掉落,接着侧身如遭重击,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海里飞去!
冷静!
冷静!!
冷静!!!
雪之下雪乃在剧痛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身体条件反射式地在空中调整姿势,一个干脆利落地翻滚,双腿劈开成直线稳稳地架在地面,距离落入海中也只有十公分不到的距离,若是刚刚反应再慢一拍,她现在已经在海里游泳了。
抬眸望去,只见二十多名黑帮分子消失无踪,而领头的锦山彰就站在她刚刚所在的位置,手里的香烟不知所踪,狞笑着望过来:
“接下来,就让我好好陪你玩玩吧...”
“臭丫头!”
雪之下雪乃急促地呼吸着,潮湿闷热的空气压进肺腑之中,左半边腰身传来的剧痛几乎要让她忍不住喊出声,抿了抿发白的嘴唇,缓缓地站起身来...
还是没有办法如预期中的一样啊...
幸好最后还是开枪了,给桐生先生起到了预警的作用,羽生君想必也一样听到了吧...
她甩了甩手,面上没有任何痛苦的模样,放松身体的肌肉,遵循羽生信长、桐生一马还有古牧宗太郎的种种教导,摆出迎敌的姿态:
即便如此,我还是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哪怕最后输的人是我...
“你不是要玩吗?”
“来吧,我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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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船舱之中,桐生一马九十度鞠躬,低下了高大的身躯,肃声道:
“前堂岛组舍弟头辅佐桐生一马,见过世良会长!”
“咳咳咳...”
世良胜有些虚弱地干咳两声,脸上满是灰败之色,他点点头举手投足之间依然有上位者的风度:“桐生一马,上次见面还是十年前的事了啊...”
“是的!”在黑帮中经历青春时光的桐生一马,那种尊卑有序的观念早已深入骨髓,他恭敬到了极致,不敢有任何僭越的动作:“会长,老爹临终前曾托付我,一定要找到你,现在东城会风雨飘摇,需要您出来主持大局,一马即便豁出此身,也必将辅佐会长!”
气氛僵着了一会儿,有消毒水的味道刺入鼻腔。
“没用了...”
世良胜缓缓摇头,悲痛之色难掩:“风间先生的死,总归是我的错,对不起了啊,桐生...”
桐生一马强壮的身体抖动了下,随即镇定下来,风间新太郎死去不过才两天的事而已,他不可能就此脱离出来,但眼下有不得不去完成的事,只得暂时将悲痛压下:“多谢会长的体恤,老爹他为了东城会付出生命,总算是没有辜负心中的夙愿。”
“辜负东城会的,是我...”世良胜又是一阵咳嗽,挺直的腰杆也不自觉地弯了下来,挥手组织桐生一马的帮扶,他拄着拐杖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走到窗边,看着天空中浓墨的乌云,叹息道:
“我早该想到,神宫京平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政治家了,是我引狼入室,最终让东城会变成现在这个下场...”
神宫京平...
桐生一马早就从羽生信长那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可是再细问下去后者怎么也不肯多说,那样子就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他追问道:“这个神宫京平到底是什么人?和我们东城会有什么关系?”
世良胜长长地叹息一声,双眼中的光逐渐迷离,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将往事娓娓道来...
很老套的情节,世良胜年轻时也是一名热血青年,对当时日本国内的官方不满,参加了轰轰烈烈的红色运动,并作为首脑认识了当时还是东京警视厅内基层官员的神宫京平,二人一见如故,互相倾诉各自的理想抱负,发誓终有一天要改变这僵化的体制。
接下来也很老套,世良胜进入了官方的黑名单,转入黑道继续自己的理想,反向驰援自己的挚友神宫京平,各自在自己的发展道路上突飞猛进,都有了一定的作为。
理所当然的,神宫京平在权力更迭中渐渐堕落,变得草芥人命,变得贪污腐败,世良胜虽然有心改变,但此时自己也早已满手血腥,又怎能脱身?
再然后神宫京平裹挟了大量搜刮来的钱财存入东城会,世良胜为了留下自保的后手,牢牢掌控住这些黑金,可是不知道神宫从哪里得到了一笔庞大到不可思议的资金,彻底引爆了他勉励维持的局面。
那个贪婪的男人,不再满足于被人掣肘的现状了,要登上最顶端掌控一切!
暗杀,争夺会长,吞并帮会接踵而来...
“养虎为患...”
“我早就该明白的...”
海风从窗口中吹来,拂动世良胜的发丝,愈发衬托得他像根风中残烛。
原来如此...
桐生一马恍然大悟,许多想不明白的地方在此刻通畅,但还是有疑惑的地方,他皱眉问道:“可是,为什么老爹要阻止我进入歌舞伎町?还有锦他...”
“那些黑衣人又是谁的人?为什么也会来追杀我?”
“最后,还有由美...”
世良胜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桐生一马,开口便是石破天惊:“因为,那五千亿必须要你来开启...”
“什么!?”桐生一马大惊失色,讷讷地张开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世良胜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桐生一马的身边,身后按在他的肩膀上,沉声道:“我知道总有一天神宫京平会忍不住要对我出手,所以就留下了后手。”
“我把那五千亿藏在千禧塔顶的密室之中,必须要由你亲自去,并且将某个东西带过去,泽村由美才会取出。”
他在西服内衬中摸索,拿出了一个东西,在桐生一马的面前缓缓摊开手掌:
银色的指环静静地躺在掌纹中央,内壁上隐约可以看见一列英文字母——YUMI...
“这是...!?”桐生一马愣在了原地,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个戒指的来历,因为这正是十年前送给泽村由美的生日礼物!
“为什么戒指会在这个地方!?”
“接下吧...”世良胜催促,似乎在托付着什么重要的使命一样。
桐生一马有些踌躇,手伸过去复又收回,最终咬牙拿下,紧紧地攥在手掌之中不发一言。
“这件事本来应该由风间先生跟你说的...”世良胜叹息,摇摇晃晃地走回到窗口前,唏嘘不已:“泽村由美在你入狱后失忆,和经常出入东城会的神宫京平相爱了,泽村遥就是他们的孩子...”
桐生一马如遭雷击,抓握戒指的手快要使不出力气,不住地颤抖着:“是吗...”
其实他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实际听到最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生下了孩子,还是会觉得一阵莫名的空虚感充斥着内心。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还有很多很多事等着我去做!
他调整心态,继续问道:“可是为什么由美的小孩会...会...”
桐生一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今晚发生的事,明明只是个小孩,手段却那么狠辣,竟然想要炸死数百人,连带整个歌舞伎町!
“这是另外一件事了...”世良胜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般,脸色更加难看:“那时的神宫京平还不像现在这样,所以我们就顺其自然放任两人发展。”
“只是后来有人给神宫京平介绍了前任总理大臣的女儿,他为了上位追杀泽村由美母女,后来母女两人似乎是加入了某个宗教之中,才得以受到庇护。”
“宗教?”桐生一马听到了这个关键词语,连忙追问:“难道就是这个宗教出现的问题吗?”
“说是宗教,其实不太准确,”世良胜有些语焉不详,整个人像是见了鬼一样,难掩语气中的恐惧:“倒不如说是个贯穿各个阶层的庞大组织,我根本就没有办法知道太多讯息。”
“只知道他们自称【盲目会】,有种特别的手段,似乎可以控制人的思想...”
“泽村由美也是拜托我和风间先生,历经艰难万险才脱离出来,可是她的女儿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什么组织能...”正当桐生一马准备进一步发问的时候,口袋里忽然传来手机的震动声,拿出一看才发现是雪之下发来的预警短信,他暗道不好,连忙说道:“世良会长!我们要尽快转移,有人找过来了!”
“走?”世良胜摆摆手,略有些自嘲的说道:“我现在能往哪里走?整个东京都是他们的眼线,就算是通过海路也别想逃出生天...”
“这些天的躲藏,不过是为了等你来罢了...”
“可是、”桐生一马还想继续劝告,话语却再次被打断。
虚弱的世良胜从话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桐生一马道:“带着这个离开吧,我已经没有办法继续领导东城会了,希望你能在这死局中盘桓出一线生机。”
“这是...”桐生一马结果信封,封面上三个大大的毛笔字在黑暗中分外扎眼——
遗言状!
他愣住了,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窗前的会长,而后反应过来高声喝道:
“会长!跟我走吧!只要一马还活着,就一定能够辅佐您重新掌控东城会!”
砰砰!!!
两声枪响传来,加剧了事态的紧迫性,桐生一马更加焦急,想要上前强硬地带走世良胜:“会长!快走吧!要来不及了!”
“桐生一马!”世良胜声嘶力竭地大喝,声音犹如滚雷在船舱内炸响,恍惚间好像连天上都有隆隆声划过...
“我现在以东城会三代目会长的身份在此宣告!”
“即刻起,由桐生一马接任会长职务!”
“会中大小事务,一并交割!”
“我...”桐生一马张大了嘴巴,被世良胜的决定惊在了原地...
“遗言状里就是证据,”世良胜大口大口喘息着,面上泛起异样的红润:“去吧,整合还愿意效忠的组,夺回东城会的一切!”
“还有你养父的血仇!”
轰!!!
好像是暴雨前的惊雷,又好像是别的什么东西,
无与伦匹的巨响划破黑夜,窗户的玻璃爆碎成漫天的晶莹,世良胜整个左肩炸开,血肉溅满了整个房间,狰狞而恐怖!
“会长!!!”
桐生一马狂吼,大雨哗哗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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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稍早前,台场海滨公园。
沉闷的黑夜中,铁与青铜打造的自由女神静静地伫立,身着古罗马风格的长袍,头顶光芒四射冠冕,右手高高地举起象征自由的火炬,左手怀抱《独立宣言》,脚下是挣脱约束后的锁链,无声地注视着世间...
后方的观景桥上,十数名全副武装的黑衣人来回逡巡,警惕任何生物的靠近,最中央处一名男子站在固定狙击枪的架子前,躬身一动不动,似乎在瞄准某处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