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雪之下父亲脑中的第一个念头,他愣了下,想反驳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委曲求全:
“嘛...雪乃说的对呢...”
四十岁的男人,早已到了被青春期女儿嫌弃恶心的地步了,想必之下自己过得还不错,还不错...
“怎么?在说什么?”
雪之下母亲来到客厅,用眼神悄然而迅速地提醒着丈夫。
雪之下父亲心领神会,放弃了将小女儿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的打算,在心中斟酌着该如何开始进攻:
“羽生信长君...”
“今年十七岁是吧?”
“生日是几号?”
来了!
羽生信长心中一动,下意识地瞄了眼左腕上的红色绳结:“圣诞节,十二月二十五。”
畜生!
雪乃比你整整大了十一个月!
我不会把女儿交给你这种不成熟的人的!
雪之下父亲本想这么说来着,可是身边妻子的眼神怎么看都有种危险的意味,让他将真实想法咽回肚子里,不得不口是心非地附和:
“哦,不错的日子...”
你以为你是神子耶稣!?
“那么,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用政治家的睿智狠狠否决你!
对于眼前男人丰富的内心活动,羽生信长自然不得而知,他沉吟了会儿,给了雪之下一个放宽心的眼神:
“姑且先以考上公立大学为目标吧。”
算不得真话,毕竟要说粉碎盲目会什么的,怎么听都有点自大的意思。
“东大?”雪之下父亲张口就是高难度的目标,至于存不存在恶意谁也不清楚。
羽生信长摇了摇头,淡定地说道:“琦玉国立。”
你小子也不过如此!
不等雪之下父亲发起嘲讽,一旁守候的妻子适时开口插话:
“次了些,只能用勉强来形容呢。”
“不如再去国外游学一年吧。”
nice job!
雪之下父亲在心中为残虐的妻子点赞!
羽生信长倒不忌讳说自身条件,两手一摊道:“没钱。”
国外游学一年,说起来简单,花的可都是真金白银,自己这边的存款能不能撑得住一年都很难说。
雪之下阳乃的大眼睛转了转,参与进战场添了把火:“嘛,都是一家人了呢,家里自然会给你资助哦。”
“嗯,英国就蛮不错,”雪之下母亲迅速衔接上大女儿的话头,并继续拓展着自己的所思所想:
“雪乃之前住的那间房产现在空置下来了,正好转手充当资金。”
“呃...”雪之下父亲有些不是滋味,抬起一只手小声抗议:“那个...是我的资...”
唰唰两道目光同时落到他的身上,将没说完的话硬生生挤了回去。
“名义上是我的,所以如此处理,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雪之下母亲用商量的语气对着丈夫说道,可是后者深知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干笑着不再发表意见。
所谓赘婿,大概就是这样无奈的角色,只能被压榨所有价值,然后还要给拱了自己女儿的野猪倒贴钱...
羽生信长愣了下,忽地回过味来,这母女俩似乎正在展开布局?
他张口正准备打断,感觉到衣角被拉扯了下,转过头便看见脸颊微红的雪之下雪乃正有些不安地望过来...
抓过白嫩的小手轻拍了拍,见雪之下的神色稍缓,他才斟酌着开口道:
“伯母,预设的前提好像有哪里不对吧?”
“有吗?”雪之下母亲似乎是想轻描淡写地带过去,可羽生信长那边给予的压迫力实在不容忽视,她蹙着眉毛,双手按揉着太阳穴,用轻松的语气随口说了句:
“对了,年底订婚,刚刚忘了说。”
年底订婚?
刚刚忘了说??
我看你就是打定主意不准备商量吧?
羽生信长嘴角抽搐了下,雪之下家不同于之前平冢静那边的应对,可以毫无负担地婉拒,这边是真实到不能再真实的关系,基本上没有拒绝的余地,否则对雪之下来说就是非常严重的伤害。
他转过视线,寻求雪之下的意见,后者此时正低着头一言不发,用手指绞弄着衣角,发丝间若隐若现的耳尖已然红透,看样子是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羽生信长抿了口温热的红茶,在心中斟酌着语句,挑眉道:
“时间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了,”雪之下母亲稍稍摸清了跟羽生信长相处的诀窍,决计不能用对待小女儿的那一套方法,需要以他的立场去循循善诱:
“我差不多这个年纪有的阳乃,有些事早做打算总不会有错,”
“再说只是订婚而已,正式结婚的日子要看你们的未来安排。”
“决定好方向,然后再行动,对羽生君你未来的发展也有帮助,不是么?”
话音刚落,雪之下父亲如丧考妣,叹息一声接受了现实。
而雪之下阳乃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掩嘴轻笑,好像非常喜欢看羽生信长吃瘪的模样。
羽生信长还真说不出拒绝的话,归根结底还是心中顾忌雪之下的感受,两人现在无论是从利益还是从感情上来说,都是不可分割的了,但...
亦有其他不可分割的存在。
订婚没意见,可霞之丘诗羽那边必须要有大致相当的处理。
想到这里,羽生信长下意识地摸了摸上衣的口袋,一枚圆环型的物体正安静地躺在其中,无声地彰显着自身的存在。
见羽生信长沉默了,雪之下雪乃轻咬下唇,她并非是想要逼迫出对自己有利的未来,只是存在任谁都有的期待。
轻轻地深呼吸着,她双手悄悄抓紧了衣衫下摆,开口道:
“母亲,我...”
“不用多说,我同意。”羽生信长一锤定音,满足了所有人的要求,除了雪之下父亲。
他大约能明白为什么雪之下母亲会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结果,还是因为雪之下与东城会的关系缺乏足够紧密的联系,而自己就是必要的一环。
说到底,桐生哥之所以会如此看重雪之下,除去她本身的坚韧外,更多则是有自己这边的关系在,至少在外人看来的确如此。
那么剩下的就是最根本的问题了...
自己喜欢雪之下么?
答案毫无疑问。
所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雪之下的小手抓在掌心:“但是,订婚的时间必须由我来决定。”
“没问题。”雪之下母亲干脆利落地回复,甚至连瞬间的犹豫都不曾有。
老狐狸...
在心中暗自吐槽了下,羽生信长却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有些话必须亲口说出来才有实际意义,既然决定就不要再婆婆妈妈。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剩下的,就要看自己的八艘跳功夫够不够炉火纯青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雪之下父亲站起身,皮笑肉不笑地招呼着:
“先去吃饭吧...”
说罢,他率先走出会客厅,用力搓了搓脸颊。
你说自己这边就开了个头,怎么就会有如此猝不及防的展开呢?
没人关心他有没有被打到,大家都只想着掏空房产...
不过...
雪之下父亲并非对羽生信长抱有成见,连自己幸免于难都受到了对方的帮助,又怎么可能看轻呢?
他唯一担心的是,那个隐藏在水面下的庞然巨兽,在彻底露出獠牙的时候,少年究竟能不能抵抗得了...
但,那都是将来的事了。
有些沉重地叹息一声,妻子贴心地跟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道:
“辛苦了呢。”
会心一笑,雪之下父亲不无沉重地感叹:“如果雪乃真的能幸福的话。”
另一边,羽生信长从沙发上起身时,却发现身边的雪乃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用手指刮了下她的琼鼻,揶揄道:
“怎么?”
“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雪之下雪乃只是摇摇头,意外地有些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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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雪之下家离开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夜里十一点了。
黑色的商务车平稳地行驶在空旷的街道上,车窗外面的街景不断倒退,碎散成模糊的光影,看得人眼花缭乱。
羽生信长微微靠在后座上,左手边是静静看着外面的雪之下雪乃,清丽的侧脸上,氤氲着淡淡的忧愁。
他的左腕凑近到少女的右腕,红色的绳结在昏暗的车厢中格外地清晰:
“在想什么?”
感应道少年的动作,雪之下雪乃的眼眸闪烁了下,语气转向失落:
“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羽生信长反问。
“因为...”雪之下雪乃抿了抿粉润的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觉得心里有很多很多的理由,可是任意一条都不够充分,全部放在一起则又变得牵强附会。
是因为霞之丘学姐么...?
可是这种事,自己从一开始就明白的吧...
是自己因为母亲的撺掇,而答应了这次布局的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