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桥墩的阴影当中，有双蓝色的瞳孔默默注视着相拥在一起的身影，带着违和的凶狠之色，不发一言。
良久后，黑暗中传来无意义的轻哼，他转身离去：
“我的布局开始了，”
“你，要如何应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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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熟悉的群青呛鼻气味...
知了声声入耳，不知名的野花向阳而生，碧翠的藤蔓缠绕在低矮的院墙之上，或青或黄的瓜果沉甸甸地缀着，风一吹微微摇晃，夹杂泥土的清新味道。
阡陌交错，鸡犬相闻。
远离城市喧嚣的乡间，在盛夏的午后，宁静安详。
羽生信长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来到这里了，儿时跟随奶奶所走过的痕迹，似乎还镌刻在不平整的小路上。
现在回想起来，那记忆总是无声，一如年代久远的黑白默剧，画面悄然流动...
他一直刻意回避着去追究四宫辉夜叙述的真实，因为记忆里的那个老人，很有可能就此灰飞烟灭，就像是一场梦，了无痕迹。
但如果往日被否定，是否就不再前行？
起码，羽生信长的答案是不可以。
即便他清楚，自己这次所探寻到的，很有可能是虚无。
人的一生，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孤独的，如果这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该走还是要走，绝对不能停下。
只有坚定信念，破开所有的虚妄，自己才能面对最终的大结局。
羽生信长深深的呼吸着，睁开双眸，远处破落的古寺的若隐若现。
脑中的疼痛隐隐加剧，他的眉头轻皱，对身后守候的司机说道：
“你在这里等，直到我来为止。”
察觉到这位少爷的心情有恙，司机不复之前的跳脱，恭敬的俯下身子：“明白了，少爷。”
羽生信长揉了揉脸颊，让些许僵硬的肌肉柔化，往古寺的方向走去。
浮云遮蔽太阳，洒下一地阴凉，风在吹拂着少年的衣角。
他像是走向地下城的勇者，无惧无忧。
还未走进，隐隐约约的欢闹声，从那栋古旧的木制建筑中传入耳中。
“汪！汪汪汪！”
“阿天！你要去哪啊！！！”
一条矫健的黄色影子从大门中猛地窜出来，随后站定在原地，脑袋偏向一边，乌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好像在辨认接近的人影。
剃着短寸的少年追出，见寺院中的柴犬正呆呆地望着前方，不由跟着投去好奇的目光：“你在看什么？”
“汪！”
柴犬阿天忽地大喊一声，眼中流露出亲昵的神色，撒开腿飞也似的冲向来人，一头撞进他的怀中，不住呜咽着，像是见到了久别的亲人。
“哟，阿天，好久不见。”
来人蹲下身，那双修长的手快速摩挲着柴犬阿天的下巴，轻易就找到了可以让它舒服的点。
“呜~”
柴犬阿天闭上眼睛，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任由来人抚摸自己，鼻腔中发出惬意的哼声。
短寸少年惊讶了，他来到古寺这么久，还从未跟这条狗如此亲近过，不由地仔细打量那位不速之客。
看上去就很名贵的穿着，白皙修长的双手看不见丝毫伤痕，唇红齿白牵扯着好看的笑，那张脸很清秀，但并不显得稚嫩，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平静内敛，让人捉摸不透他具体的年龄。
难道是哪位有钱的檀家过来委托做法事的？
短寸少年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刚剪掉没多久头发，他并不擅长应付这类公子哥式的角色，少年大多是这样，会下意识排斥貌似更优秀的存在：
“请问...你是来找我们做法事的吗？”
“你是须田源吧？”
来人一开口，就让短寸少年愣在了原地：
“诶？你认识我？”
那清秀少年站起身，回以淡淡的点头：“羽生信长，知恩应该跟你提起过我。”
“信长...哥？”须田源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念出了古寺泽知恩经常在他耳边念叨的人。
第六天魔王，力能掷象，什么都好就是长了张嘴的男人。
同时，亦是自己所暗恋的知恩姐的青梅竹马...强力情敌！
感受到少年眼中渐渐浮起的一丝敌意，羽生信长微感无奈地摇了摇头，看过原著的他当然清楚这是为什么，不过自己跟古寺泽知恩虽然是青梅竹马，但并不来电。
与须田源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拍了拍这位少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放心吧，我有女朋友了。”
心思陡然被点破，须田源立即涨红了脸，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不去管少年人的多情心事，羽生信长跨过门槛，步入阔别一年的古寺之中。
浓郁的线香味道萦绕在鼻尖，枝繁叶茂的樱花树洒下满院林荫，几只慵懒的猫儿躺在下面，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在安宁的午后享受着美好的梦。
正前方，屋檐下，严肃的老人听到了动静守候在那里，见到羽生信长形单影只的模样，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担忧，话到嘴边还是化作一声鼻音：
“哼，怎么今年提前过来了？”
“不欢迎？”羽生信长挑眉，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一不小心露出口袋里装着的厚厚一叠万元大钞：“那我可就走了？”
老人白了他一眼，却根本没往金钱上投以任何视线：“走吧走吧，好让寒寺落个清净。”
还是熟悉的嫌弃，羽生信长露出会心的笑，轻车熟路地走进正堂中的佛像前，将身上所有的金钱都丢进功德箱中，拜也不拜那古旧的地藏佛像，走到相邻的客厅中，不拿自己当外人径直打开冰箱：
“婆婆，有吃的没？”
“我到现在还没吃午饭。”
默默注视着少年动作的老人，总觉得这未见的一年来，他的身上似乎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但，她清楚羽生信长的性格，从来不会诉说内心的真实想法，身为一位关心他的长辈，自己能做到的，就只有在这种时候尽量给予他家的感觉。
摇头叹息一声，按下心中纷杂的思绪，她没好气地喝骂着，一如从前：
“我的庙里，没有给魔吃的东西。”
嘴上是这么说，但老人还是走进厨房，系上围裙为等候在桌边的少年准备饭菜。
狭窄的小房间内处处可见古旧的痕迹，可羽生信长莫名地感到安心，毕竟在自己此生的儿时时光，这里占据了相当重要的篇幅：
“知恩呢？怎么不见她？”
“她不像你，游手好闲，”老人的手脚并不迟钝，井井有条地在灶台边上忙碌着，翠绿的黄瓜在她的手中快速细碎成丝：
“等会儿就会从田地里回来了，”
“倒是你，怎么今年一个人过来了。”
“大家都很忙，我就索性单独过来。”羽生信长语焉不详，似乎有意淡化真实的意图。
老人运刀的手停顿了下，而后继续动了起来，切菜的声音不复之前那般流畅：“是么？”
“忙点好，人总得忙，让自己不要想那么多，”
“若是闲来无事，那业障自生。”
羽生信长笑得灿烂，满口整齐细密的白牙格外晃眼：“我是好人，哪来的业障？”
“第六天魔王也算是好人，那此世间就已入末法，人人堕入魔道了。”老人拿起筷子，在滚开锅里搅动，将准备好的素面丢入其中，语重心长地提点：
“再好的人，在他人的故事中，也可能变成坏人啊...”
羽生信长单手托腮，靠坐在木桌前，静静凝视着老人的背影怔怔出神：“我只求真相，”
“至于好与坏...”
“留待他人去看吧。”
“哼，胡话，”老人叱责一句，却也不愿深入指摘，她清楚羽生信长向来是很有主见的，也不至于为祸苍生，所以才愿意说这么多：
“你啊，喜他人之喜，乐他人之乐，这是彻彻底底的魔道，”
“当心堕入地狱，看谁能救你。”
“你都说我是第六天魔王了，还怕堕入地狱么？”羽生信长嗤笑一声，张口就是大逆不道的妖言：
“谁推我下去，我就打死谁，”
“我发起狠来，连自己都不放过，谁能与我一战？”
“你啊...”老人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太有主见的人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不听劝告，认准的事绝对会贯彻到底。
这不能说是坏事，她知晓羽生信长这么多年来若非坚定如此，早就走错路开始作恶了，但...
总归放心不下。
从小看着他长大，身为长辈，又怎能不担惊受怕？
沉默了一段时间，锅中的水嘟噜噜地翻滚起白色的泡沫，面条一根根顺着水流搅动起来。
老人屏去杂念，将锅中的面夹起，用冷水冲了下，倒入盘中加上准备好的食材，端到羽生信长的面前：
“喏，赶紧吃吧，”
“吃完去看看你奶奶，一年没来了，她一定很想看看你。”
清淡的凉面淋上了酱油，在炎炎夏日中给人难得的食欲，羽生信长拿起筷子夹起放入口中，莫名熟悉的味道让他的鼻尖有些微泛酸。
多年前的夏日，他记得奶奶也是这样给自己做的凉面。
若一切成空，那该多可悲啊...
“婆婆，你还记得我奶奶么？”
少年没来由地问话，令老人一愣，随即陷入深层的回忆当中：“记得，当然记得了。”
也许是年代久远，也许是年事已高，她发掘往日时光总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难道真的是老了...？
“那我可以问问你，是怎么跟我奶奶认识的么？”羽生信长吞咽着面条，随口问道。
“怎么现在想起来问这些了？”老人颇有些惊诧地瞥了羽生信长一眼，不过没有细究其中的深意，带着理所当然的表情开口道：
“怎么认识的，不就是...”
话说到一半，她停顿下来，后续的情节怎么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