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是一如往常毫无变化的一天,病床上的巫条雾绘衰弱的身体正微微发抖着。
就在这时,理应不会有人拜访的门被打开了。
虽然听不见脚步声,但来访的人物带着强烈的存在感。
那访客是一位少年。
消瘦的体格,脸上的神情轻浮而阳光。
巫条雾绘在医院里观察过许多人,但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让人捉摸不透的。
恐怕——这个人是我永远也无法理解的存在吧。
罗德在病床旁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随后他什么话也不说地,开始埋头削苹果皮。
就好像“说到探病剧情就是削苹果,所以我也要削苹果!”一样乱来。
三分钟后。
“啊疼!切到手了!”
罗德一边叫着一边含住手指,这时他才终于转头看向了巫条雾绘。
在被他注视的瞬间,巫条雾绘的内心产生了一种令人恐惧的闭塞感。
就连不畏惧死亡、只担心短暂余生被局限在这里的她,都从这个少年身上感觉到死亡的不安。
“人类,要吃苹果吗?”
轻快的声音,回响在病房里。
巫条雾绘缓缓把脸转向他。
苹果?
不管怎么看都是恶作剧,不知哪里来的调皮小学生打算以此来捉弄我吧。
如果是平常的她,一定会这么想。
然而巫条雾绘却莫名点了点头,接过苹果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
——皮削得跟狗啃的差不多,她心想。
罗德看着她毫无感情的吃相,说:“呜哇……居然直接拿起陌生人给的苹果就吃,大姐姐你是会被男人随意玩弄之后随手扔在街头的类型诶。”
“咳、咳咳!”
巫条雾绘被口腔中又酸又甜的苹果汁液呛得咳嗽了起来。
不是你给我的苹果吗!
“嘛,不过大姐姐这回你可以庆幸自己有一颗笨脑袋了喔。”
给人类送上禁果的恶魔工作已经完成,罗德从病床旁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吃掉这个苹果之后你的病应该就康复了吧,当然眼睛也是。”
“!?”
巫条雾绘大吃一惊。
并不是因为少年所说的事情。
并不是因为他发现了自己几乎失明的事实。
而是他那超脱现实的话语中笼罩着一股强大的魔力。
让巫条雾绘认为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只要吃完这颗苹果,她就会痊愈。
可以重获自由,实现愿望——
去到病房的外面、去用自己的双眼去看世界。
“……”
巫条雾绘深信不疑将苹果吃得干干净净。
随后,少年离开了。
尽管他直到最后都没有报上姓名,但巫条雾绘有一点非常明确——
少年对自己的行为并非出于善意。
我的生死、我的梦想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也毫不关心。
那孩子一定有着我所无法理解的善恶观、以及对死亡、对生命的认知吧。
可那样的话究竟还算得上是人类吗?
拯救我,对他来说一定就像是吹走掉进水里的蚂蚁一样无足轻重。
即便这样,巫条雾绘的内心还是充满了感激。
哪怕这份感激对拯救者来说一文不值。
……
和巫条雾绘告别后,罗德慢步走在医院明亮的走廊中。
在某个拐角处,他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穿黑色外套的男人擦肩而过。
和罗德擦肩的、有着僧侣般名字的魔术师,荒耶宗莲此刻正专注于某件事情上——
关于他所物色到的另一枚“用来让两仪式觉醒起源的棋子”。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对方。
直到他们走出去大概十来步之后,男人停下了脚步。
他猛地转过头去,用那张扑克脸注视着刚才来的方向。
很快,男人就看到了。
双手插在裤兜里,笔直地站在人群中朝向自己的少年。
正是几个月前杀掉了白纯里绪的人物,正用挑衅的表情的表情看着他。
慌乱的情绪在荒耶宗莲的脸上转瞬即逝,200年没有抖动过的眉毛抽搐了起来。
随后,少年便消失在了医院的人潮之中。
这一刻,魔术师终于确定了。
“果然……那是在对着我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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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 和根源式妈妈一起睡觉
从苍崎橙子的事务所离开之后,一行人来到了两仪家。
天色已暗,罗德决定今天就带着藤乃在她家打扰一晚。
两仪家位于观布子市郊,受到竹林环绕的两仪家豪宅,依照武士住宅的规格建造。
单凭在地面行走,无法判断这栋围在高墙内的豪宅究竟有多大。
如果不搭上飞机从空中俯瞰,就没办法正确地掌握建筑物的规模。
三人走过有如山路一般的竹林步道,进入了两仪家的宅邸内部。
……
……
……
晚餐过后,罗德穿过了铺有不会嘎吱作响超豪华木地板的长长走廊。
藤乃安静地跟在他的斜后方、像是旧时的小姓一样保持着两步的距离,二人来到了式的寝室。
“御免ください!”
罗德带着踢馆武士的气势,高喊着打开了房间的拉门。
“很吵。”
罗德进屋的瞬间,两仪式正从镜子面前转移到床边。
从她的表情上可以看到残留的一丝慌张。
罗德偷笑起来:哼哼……这家伙,刚才在镜子前臭美呢?
他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在两仪式的床褥边坐下。
“刚才为什么没去道馆看我的比试啊。”
罗德换下了白天的休闲服,如今正穿着一套道服,从他脖颈上的汗珠可以看出他刚刚才进行过运动。
两仪家设有道馆。
在许多代以前,有位两仪家当家嫌特地招聘武术老师太过麻烦,就自行建造道场,随心所欲地钻研剑术。这个系统一直流传到现代,这也是两仪式掌握武术的缘由。
而两仪家的继承人每月月初都会与师父,也就是两仪式的父亲持真刀比试。
不论是实力还是体能,两仪式都完全不是父亲的对手。
自从罗德和两仪家交往之后,每次他到这儿都会被家主邀请比试剑术。
罗德笑嘻嘻地说:“没有见识到我江湖人称‘少妇杀手’的华丽剑技可是你的损失喔,藤乃她刚才可是看得满脸通红呀。”
“并没有……呜。”
站在罗德身旁的藤乃害羞地低下了头。
“有什么好看的,反正你也很轻松地赢了父亲吧。”
两仪式嘀咕道:“真剑切磋怎么可能赢得了你。”
父亲的剑术再怎么厉害,依旧属于人类强者的范畴。
但罗德则无疑已经到达了另一个境界。
在经历诸多的战斗之后,现在的他就算和阿尔托莉雅来一场武艺对决,也可以依靠技巧勉强进行自保了。
“并不轻松喔。毕竟得顾忌到你父亲的面子,所以赢得不能太夸张,点到为止恰到好处地赢上一手,然后还不能被对方察觉到我在放水。”
罗德往床上一躺,叹道:“很辛苦的啊!”
“……游刃有余的样子真让人不爽。”
少女现在的心情,与其说是对罗德天才剑术的羡慕嫉妒,不如说是无法和他并肩站立的不甘。
两仪式瞄了一眼在床褥上躺成大字的少年:“别躺在我的床上啊,你不是刚刚从道馆出来吗,身上全是汗味。”
“啊对,抱歉我忘了。”
罗德正要从床上起来,她又说道:“算了,你就躺在那吧。”
在那之后,三人又漫无边际地聊了一会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