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立于亭下的老者隐隐点了点头，随即听他唤了一声，“伏念。”
那穿着儒服的男子闻声转过头，旋即起身朝着八角亭走去。
当普通人在为眼前之事所震撼的时候，善思者已经开始考虑到它所带来的影响。一颗种子投入七国的土地上，等待着时间的发酵，发芽生根。
第七十二章 焰灵姬：我要你来
紫兰轩。
雅间之中多了道身影，是双手抱胸看向窗外的卫庄，他也带回来一本《战国策》。
韩非摸着自己的下巴，剑眉深深皱起，有些惊疑不定。
看向张良和紫女，不确定地说道：”这上面的郑泽，该不会是先前给我找麻烦的那个郑泽吧？”
张良早知韩非会怀疑自己的眼睛，因为这就是他的心理路程。虽然有些难以相信，新郑之中居然隐藏着如此大才，但还是说道：“韩兄以为，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而紫女的心情亦是复杂，想着前日他来紫兰轩曾说过的话，她确实很难将万古流芳与一个翻院墙的人联想起来。
“这个人，就在紫兰轩隔壁哦！”她出声说道。
……
刚进房间，郑泽愣了一下，只见绝色的佳人坐在案边，似乎早就等着他的到来。
“你怎么……”
没等他说完，便听见那红唇轻启，软媚酥骨的声音传了过来，“怎么，出完气了？”
焰灵姬一双美眸直勾勾地看着刚进来的男人，有种说不出的魅惑之感。
皱了皱眉，郑泽走到她身旁，看了眼桌上摆着的药物，分毫微动。
“出什么气？”他问道。
焰灵姬笑意吟吟，手撑着脑袋，“你们男人啊，最爱说谎了！”
郑泽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刚才他还真没想着生她的气，只是准备一下，估计很快就有人要登门了。
没有管她的小心思，指了指桌案之上，“你胳膊上的伤，怎么不处理一下，会留疤的。”
美眸看了他一眼，下一刻焰灵姬伸出修长的玉臂，摆在他面前，软媚地说道：“我要你来处理。”
看着眼前的纤细而不失美感的手臂，郑泽抚了抚额头，这个女人是真的很会。
“手臂上的伤，你应该自己可以吧？”虽是这样说着，但他还是动起手来。
看着他接过自己的手臂，然后拿起清水中的布帛，焰灵姬美眸见划过一丝明艳之色，“难道你不愿意？”
撩开她的衣袖，郑泽摇了摇头，“伤口要及时处理，才能降低留下疤痕的风险。”
看着他仔细擦拭着自己的胳膊，焰灵姬用另一只手撑着下巴，打量着他认真的神色。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好像还有点帅哦！
“你是在担心我吗？”
郑泽瞥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焰灵姬明媚一笑，没有回答，而是说道：“你说你没有生气，可你的表情可不像哦！”
将药泥擦在她手臂上，虽然这次只是擦破了一点，但万一墨鸦的暗器自带病毒呢？
摇了摇头，“我只是担心，这座城里有太多你对付不了的人。”
且不说墨鸦白凤，让郑泽更重视的，还有刚刚归来的血衣候白亦非，即便是品尝过无数少女鲜血的lsp，也会为焰灵姬的容颜而悸动。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焰灵姬抿了抿红唇，“看你的样子，你可以对付他们？”
将伤口包好，用衣袖盖住白嫩的肌肤，郑泽抬起头，刚要说什么，突然心有所动。
放开她的手臂，站起身来，轻轻说道：“有客人来了。”
韩非立于前方，左右的紫女与张良二人落后半个身位，踏进紫兰轩隔壁原本一直关闭的大门，几人都不自觉打量着其中陈设。
与紫兰轩的典雅大方有所不同，这里的装饰显得十分简单朴素，除了应有的用具，能让人额外关注一下的，就只有左右摆放的几个立架。
这些立架都是空的，一般这样整齐的木具，都会被放在书房，摆放一些书简经典，又或者作为装饰，摆些花卉珍宝。
三人很快便收回目光，将视线落在走下阶梯的二人身上。
都是曾见过面的，也不曾感到陌生，当郑泽站在韩非面前时，焰灵姬也俏然默默立于他身侧。
“九公子光临寒舍，是有事？”将目光划过三人的脸庞，最后落在韩非身上。
其实他的姿态是不符合礼仪的，韩非作为公子，不论是到哪里都应该给足礼数。即便是他登门拜访姬无夜，对方也会让仆从出门迎接、引见。
不过眼前之人过于特殊，韩非也不会去在意这些。
“先前便受先生所教，韩非冒昧登门，还望先生见谅。”
虽然郑泽有些轻慢，但他却给足了礼数。
见状，郑泽挑了挑眉，他当然知道原因，看向一旁的紫女，“那紫女姑娘呢，是来和我谈生意的么？”
见郑泽撇开韩非提到自己，原本一直在打量在思考的紫女放下心头思绪，露出浅浅的笑容，“难道我就不能以邻居的身份拜访你？”
听着紫女的语气，韩非微微一愣，他们先前似乎就有所交集？
没有容他多想，便在郑泽的接引下于一方案几落座。焰灵姬俏生生地站在郑泽身后，双手抱着大道理，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青涩的张良，随后将目光落在紫女身上。
有她这样一个美人撑住场面，倒也不显得对方三人……来势汹汹。
“九公子方得司寇之位，便来登门，该不会是我做了什么违法之事吧？”郑泽率先开口，桌案上其实早就备好茶水。
紫女心思玲珑，见郑泽只是将双手放在桌案上，便亲自俯身侍坐于一旁，为两人斟茶。
韩非看了眼案上陈设，再将目光投向这张比自己还稚嫩的少年脸庞上，在心中斟酌好言语，“看来先生早知有客来，那先生做了吗？”
紫女一双妩媚眼眸看着郑泽，努力将记忆中的他与那些名士的身影交叠在一起，原本一米八的身影好似突然高大起来。
郑泽轻轻笑了笑，“作为执法者，我有没有犯法，九公子应该心中有数。”
目光直勾勾地看向韩非，作为青史留名的人物，他远不似看起来这样简单。不是故意在他面前显摆什么，如果一开始就不将调子定的高一点，后面的路会不太好走。
闻言，韩非收回自己的目光，随和地笑了笑，食指刮了刮太阳穴，“郑先生这样的人，应该不会违法乱纪吧。不过韩非今日前来，是发现了一个特殊之物，想请先生帮忙看看。”
说着，他将张良带过来的《战国策》掏出来，放在郑泽面前。
“此书之史，其思高屋建瓴之妙，其辞水银泻地之畅乃韩非前所未见，着书之人定是个奇才，先生可知，此人是谁？”
第七十三章 世事如棋局局新
“是我。”
平淡的两个字传进每个人的耳畔，但却犹如一块巨石投入水中，激起千层浪花。
先前虽早有心理准备，可此刻听见郑泽如此清淡地承认，可还是给人一种强烈的心灵震撼。
韩非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后倾，深深地看着郑泽，他没想到对方就这样直接便承认了。
张良青涩的脸上布满着讶异，作为一个有抱负的少年，他此刻仿佛看到了一座高山。
紫女坐在一旁，放在腿上的双手不自觉微微捏紧，手边的这道身影，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更大了些。平静的娇媚面容下，隐藏着一颗剧烈颤动的心，想起当日之言犹在耳畔，他想要紫兰轩，是为了什么？
当郑泽点头过后，宽阔的大堂之中便陷入了诡异的寂静。焰灵姬狐疑地看了眼这三个人，随后将目光放在被郑泽用手压住的册子上。
黛眉轻蹙，他写的书？那些……叫人心跳脸红的东西？
可……这种东西是能直接说出来的吗？
这一刻，她仿佛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是我在水牢中被关的太久，已经不能理解当今人类的观念了？
没有留意美人的诧异，他们的注意都在郑泽身上。
只见他随手翻开簿册，直到最后一面，“怎么，看起来不像？”
抬起眼帘，郑泽笑着看向他们。
随着时间流逝，韩非渐渐回过神来，浪花归入大海，最终沉溺于平静。
“郑先生既有治世之才，又怎甘心偏居一隅，在这空荡角落之中寂寞沉沦？”韩非目光熠熠生辉，寻道的路途上，若能遇见不凡的朋友，是何其荣幸。
指肚在粗糙的纸上摩挲，郑泽用手撑着侧脸，看着韩非，“那九公子以为理应如何？”
韩非不假思索，直接说道：“韩非先前便有言，若先生愿意，我愿向父王举荐。如今有传世之书而出，相信父王也会因为有先生这样的人而感到欣喜。”
韩非的语气是直接且诚恳的，剑眉微扬，星目之中有着难以掩饰的神采，如此看去，他还是很有魅力的。
然而，郑泽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公子何故拉我入火坑？”
虽然上一次就知道了郑泽的态度，但再一次仍旧被果断拒绝，韩非还是有些失望的，不过倒也没有到什么扼腕叹息的地步，毕竟早有预料。
“火坑……先生何出此言？”韩非目光直视着郑泽，开口问道。
“公子可曾见过，禽鸟专门找寻爬满蛀虫、枯萎腐朽、即将倾覆的大树筑巢？”郑泽渐渐坐直身子，对于认真的人，给予认真的回答。
“先生又怎知，枯树不能逢春？在一切都未尘埃落定，机会无处不在。”听着郑泽的形容，韩非没有动容，有些事实他并不畏惧面对。
“在命运面前，人的力量又能改变多少？”喝了口紫女递过来的热茶，郑泽轻轻说道。
这一次，韩非沉默了。他明白了郑泽的意思，也理解他的看法，世间道路千万，鲜有人愿意走最难的那一条。
可这里，是他的家啊。
“一卷经典书尽乱世，先生是有逐鹿天下之心？”不忍将气氛陷入沉闷，韩非缓缓开口。
他只当郑泽有更远大的抱负，有《战国策》的影响力，想来纵使是七国之君，也会以礼相待。
但让他意外的是，郑泽很干脆地摇了摇头。
“天下太大，我只想顾眼前。”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郑泽觉得自己是一个对自己认知很清晰的人，掌握天下所要承担的太多，非自己所愿。他只是一个精力有限的人，只对有限的有趣的人和物感兴趣。
所以，守住眼前的美好，就是他此刻的想法。不过此刻眼前在韩国，以后的眼前也许在秦国、在燕国，又或者在农家、在阴阳家……
总之这个想法其实还挺宏大的，毕竟仅仅想护住眼前的紫女和焰灵姬，就不是说几句俏皮话就可以带着她们远离危险远离纷争这么简单。
他更希望能够在不破坏她们的性情和理想的情况下，与她们产生更多交集，希望这个过程能够让双方都觉得有趣。
仅仅打动她们，自己就需要提升更多，实力、地位、身份、财富……这些必不可少。
而守住这些，自己要走的路显然要更远。
收七绝堂让自己拥有了势力的雏形，不必事事亲躬，那些琐碎的小事都交由他们打理，他只需要把控宏观方向。虽然郑泽也没有对他们抱有多大期望，但有与无是两码事。
从夜幕和韩非之间截胡军饷是为了自己的实力，永恒之夜让自己拥有了站到台前面对一切的勇气。
而抛出纸张和《战国策》，则有很多种因素。名气、利益、接触韩国之外的势力……总之，最后的收益会远远大于它所带来的风险。
在韩国这个自己相对了解的地方进行底蕴的积累，拥有足够的筹码去攀登更高的风景。
拥抱美好的同时提升自己，这并不冲突。他一直在做，这是郑泽的考虑，至少此刻是这样的。
以后会怎样，他抱着期待的态度。
听着这样的回答，韩非皱了皱眉，对于郑泽的想法有些不敢苟同，“可你眼前，又何尝不是天下？”
“那就让天下，呈现在我眼前。”郑泽摇了摇头，轻轻说道：“也许我们有些目的是相同的，但终点绝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