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
红鼻头,短白T,再披着一件洗到斑驳脱落外层皮质的黄色夹克。
一个醉醺醺的白人老头推开了一间酒吧的玻璃门,摇摇晃晃的走到前台。
“一个玻璃杯,然后帮我装上最新鲜的巴瑞科尔。”
尽管已经喝的舌头都大了,可这个醉汉仍然精准的说出了自己的需求,毕竟这已经是他失业后养成了很多年的习惯,就仿佛刻在DNA里一样深刻。
老头继续愤愤不平的大喊大叫,可他的装腔作势却连其他酒馆的熟客都没能惊动。
期间还因为那个大吵大嚷的老头身上的臭味,捂着口鼻避开了一些。
酒保擦拭着杯子,漫不经心的看着面前这位每天开门都第一批准时抵达的老熟客,摇了摇头。
可是今天,他的精神食粮却并没有及时送到他的面前。
不过素来将啤酒视为精神食粮的他,完全没有把那笔多出来的救济金用到改善生活上面,而是每个月都用来喝酒去了。
“你的救济金已经用完了,这个月已经赊账三次了,我也很想让你喝一杯,但可惜我们老板每个月只允许你赊三次。”
因为年龄很高,所以老头并没有工作,但哥谭市有个人傻钱多的韦恩企业,那家公司脑子冒泡了一样,跟政府协作推出了社会困难人士救济金。
周围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个小伙子的举动,看上去这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似乎在按捺自己的情绪。
老头紧握着拳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老大,眼角过度的拉张使得一个星期没有清理个人卫生而积攒的眼屎挣脱了皮肤,欢快的掉到了前台的大理石桌面上。
“喊埃尔文那小子出来见我!我过去帮了他那么多,现在就连让老头子喝上一杯啤酒都不愿意吗!”
他们都知道这个老头实际上清楚的很,如果他真的为了一杯啤酒而撒泼,那么那位所谓的埃尔文老板并不会顾及旧情,而是会直接让安保把老头丢出去。
就在大家都在猜测这位亚裔年轻人到底还能撑多久才会因为忍不住而去管闲事的时候,他却恶狠狠的拿起杯子,一口将剩下的啤酒喝光,接着径直走到了吧台前——丢下了一些钞票。
老头有些生气,干瘪的脸颊抽动了
几下,努力调转着并未记忆其他词句的舌头肌肉,想要骂出一些脏话来。
那是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亚裔年轻人,脸颊有些肥胖,身材也有些臃肿,穿着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手上抱着一杯口味清淡的小麦啤酒啜饮。
“胡……胡扯!”
等到酒保找零完,年轻人就直接推门离开了酒吧。
他似乎被吵得有些心烦了,将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斜视着吧台的情况。
除了一个今天第一次来到这个酒馆的新面孔。
白天睡醒了在家里喝,到了差不多酒馆开门的时间,就从家里晃悠悠的走到酒馆来喝酒。
像是这种已经老的只能领社会补助的家伙,刚好也在这个范围里面。
酒保没有再搭理老头,实际上这幅场景几乎每个月都会发生,他已经习惯如此了。
原来是个怂炮。
没戏看的老酒鬼们无趣的移开了目光。
酒保却在这时候,将一杯老头刚才点名要的巴瑞科尔推到了老头的面前。
“看来伱今天遇到好心人了,那小伙子结账的时候故意多给了一些,刚好够请你喝一杯的。”
原本已经有些叫嚷不动的老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本来他已经打算离开了,家里的冰箱倒还冻着一些廉价的罐装啤,在下个月救济金下发前,倒还能应付一段时间。
“天呐,一个路过的小伙子有着比埃尔文更多的良心!”
老头捧起酒杯,豪饮了一口,舒服的眯起双眼。
“这么棒的人,他刚才点的什么酒?”
“小麦啤酒。”
“啊,可惜,喝酒的选择跟娘炮一样……
老头几口就把半个脑袋大的酒杯喝空了一半,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又把杯子高高的举起。
“为了好心人干杯!”
不过并没有太多人回应他,只有少部分酒鬼刚好准备喝下一口了,干脆举杯捧了一个场。
老头也不在意,一口气将剩下的酒液喝光,然后把满是口水浊臭的杯子推还给了酒保。
今天能喝到一杯,他已经心满意足了,抬起屁股又晃晃悠悠的离开了酒馆,甚至在推门的时候还特意放了一个粗鲁大声的屁。
他家离这里并不远,走个五六分钟就能到。
在路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老头忽然瞥见里面靠墙站着一个人影,刚从烟盒中抽出一根香烟塞进嘴里。
在哥谭市看到这种喜欢窝在狭小角落的人,老头本应该更警惕一些的。
可他那肿胀的眼睛认出了那个穿着灰色连帽衫的人。
里面那人似乎也看到了他,上下拍打了一下空空的口袋:“有火吗?”
“哈,如果你愿意再给我一根香烟的话。”
老头从兜里摸出一个已经没多少油的打火机,乐呵呵的凑了过去。
年轻人用老头的火机点燃了香烟,又从烟盒里摸出一根,连同打火机一起递给老头。
就在老头高高兴兴的点烟时,年轻人吐出一口烟圈,笑了笑:“刚才那杯喝的开心吗?”
“八年前曾在天使屋福利院担任门卫的——
老头错愕的抬起头,看到年轻人把香烟吐在地上,连同吐出了嘴里含着的一大卷胶带。
这使得年轻亚裔那原本看上去有些肥胖的脸型迅速消瘦了下去,并且说出了剩下的话。
“博格先生。”
“别愣着啊,我还有很多东西要跟你聊呢。”
年轻人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短剑,顶在了老头的咽喉处。
“抽完它,然后让我们一起回忆一下,当年你只是因为一包卷烟和一听啤酒的贿赂,就答应福利院院长在警察那里帮忙做伪证的故事。”
缭绕的烟雾逐渐散去,老头终于看清了年轻人的长相,并且以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反应速度记起了对方的名字。
毕竟哥谭市的福利院,收养过的亚裔孤儿简直是屈指可数。
他哆嗦了起来,烟嘴在他的嘴皮子间跳舞,打火机的火石几次都没能燃起火星。
“泰瑞·皮克斯……”
老头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哭泣了起来:“我点不着,我点不着啊!”
“那还挺可惜的。”
泰瑞一脸温柔的把剑尖缓慢的朝前推去,就像是在推送一截晾衣杆。
“我本来挺想让你喝完人生最后一杯酒之后,再抽完人生中最后一根烟的。”
第52章 睚眦必报
退休多年的老门卫以尸体的姿态被人围观着。
凌冽的寒意让戈登不自觉的裹了裹在风中乱摆的衣领,口中燃烧了半截的香烟烟头坠着一节雪白的灰烬,一抹红星随着他的呼吸一明一暗。
“又一个。”
周边拉着警戒线的警员们低头窃窃私语,压低的声响是为了不干扰检验科的同事正进行的现场痕迹采集。
是啊。
又一个。
如果说戈登在这座城市中见过最多的不寻常,那便是由现如今大部分关押在阿卡姆疯人院的‘天才们’所创新的各种莫名其妙的杀人特征。
他们就像是在疯狂了以后忽然领悟了哥谭某种潜藏在黑夜里的规矩,像是杀人这种业务,一定要杀得漂亮、杀出特点、杀出风采。
一条鲜活的生命变成尸体的过程,被他们演绎的像是一个自学成才的大厨,傲然的将自己研发的特色菜端上来给哥谭警局的众人品尝。
“我不明白。”
“说谎者。”
戈登平静的听着,几乎没法从这位两鬓斑白的老警长低垂的眼中看出什么义愤填膺。
“那些一个个小方块似的伤口以一种每间隔一个就深入内脏的切割手法,在被害者的皮肤表层上组成了一个词语。”
“不。”
痕迹鉴定员皱了皱眉头,刚要开口,却被戈登身后的年轻警员抢了个先:“要调查死者曾经得罪过什么人吗?”
“在我们抓到他之前,恐怕会有一场针对某一事件的连环仇杀。”
一道压抑的低沉沙哑声在众人的头顶上响起。
蝙蝠侠似乎早就到了,只是躲在暗处,看着戈登派人上去收集信息。
检验科捣鼓了尸体半天的警员站了起来,顶着麻木的眼神走到戈登面前。
“尸体的喉结被人从侧面用利器切割了进去,这一下同时破坏了死者的声带结构,但并不是直接死因,因为那道伤口以一种很刁钻的角度避开了颈动脉。”
一个刚入职没过三个月的年轻警员铁青着脸,捂着嘴从案发现场后面的另一条小巷子里走了出来——他刚才去吐了。
他站在了戈登斜后方,双肩不住的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过度的气愤,还是因为恐惧。
“真正的死因,是在被害者生前丧失了呼救能力后,被人从胸口开始,到腹部为止,切割出来的深浅不一的正方形伤口。”
“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反社会人格,才会对一个将近八十岁高龄的老酒鬼做出这样的事情?”
除了口中咬着的剩下半截香烟的燃烧速度微微加快之外,整个人如同一座雕塑。
检验科的警员叹了口气,摘掉了沾满鲜血的塑胶手套,接着才缓缓说道。
他吐出一口烟圈,似乎轻微啧了一声,不过就连面前的痕迹鉴定员都没听到。
宽大的黑色斗篷遮住了月光,接着一个人影扎扎实实的踩在了地面
上。
戈登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已经累了,这些年他都不记得自己给各个刚入职的警员解释了多少次,现在他终于懒得多嘴了。
“最坏的消息,死者可能是因为生前曾经在某些事情上的谎言,让凶手遭遇了困境,这是一场仇杀,而且恐怕不会是第一个。”
很快,这个经验丰富的老警长就有了思路。
“我已经查明了死者的身份,他在八年前曾任职天使屋福利院的安保员兼门卫。”
天使屋福利院?
戈登有些茫然的挑了下眉头,随后面色终于起了难看的变化。
“泰瑞·皮克斯?他不应该已经跑出了哥谭吗?”
蝙蝠侠没有回答这种没有必要的问题,而是用阴沉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一些老警员,身上散发着某种择人而噬的气势。
“实际上,在他杀死企鹅人以后,我就对泰瑞·皮克斯这些年的生活做了一个详细的调查。”
“这里面也有我的错误——但他当年并不是私自跑出去并失踪的。”
“他是在福利院里面遭受了长达三年的非人待遇,为了活命而不得不反抗,最后被福利院的人打成濒死装在垃圾袋里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