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今日!今日!机会就在眼前!我央求诸位,助我老余在萧帅面前露上一回脸!只露这一回!我老余今后只要不死在马背上,定让诸位一并飞黄腾达!”
余仲咬了咬牙,一拨缰绳。
“咱们不过五百骑,能不能凿穿这狗屁燕军!?”
“肏!”
身后众亲卫等众,纷纷只是压抑不住身上的激动、热血,竟都有些颤栗起来,而后不管不顾的大骂出声:“莫说什么燕军!能在萧帅跟前露脸,俺们便是冲梁军又有何惧!都校,不用多说,俺们随你冲杀!”
余仲大出一口气,进而哈哈大笑。
“杀他娘的!”
——————
幽州东城,城楼上头,傍着城墙所建的义昌军大营寨墙上,到处都挤满了踮脚向南望的义昌军将士们。
孙鹤与几个沧州来的军将亦在正前方,却都是傻然。
之前天色恰才大亮,雨雾还蒙蒙的时候,南面突然爆发出来巨吼声,就已引得义昌军众军将惊变,何况是孙鹤等人,早已是令各部登上城头寨墙准备死守。
然而,等甫一向南望,就看见了这一毕生难忘的场景。
雨雾视线不可及中,铺天盖地的溃军浪潮席卷向北来,人头之密,哭喊声之大,已让人头皮发麻,再看那好似完全看不见的追击大军不过才几千人,且看形制式,分明就是前些时日向南溃败的定霸都,更是骇得人人变色。
真有敢以千骑搏十数万的人?
“定霸都,何时如此骁勇了……”
一从沧州来的将领喃喃自语,却是有些不可置信。
孙鹤亦是不可答,唯只有沉默以对。
“孙都帅,我们该如何作?”旁边有人发问。
“这……”
孙鹤皱起眉,望着堵在东城外的一些燕军营寨已然慌乱,一副自危的模样,竟有些意动。
这时候,突有一道暴喝响起。
“萧帅军令!
凡义昌军所部上下,皆不得妄动!各自戍守城门,谨防燕军溃部涌入幽州!萧帅即在城下平乱,乱事克定后,萧帅就要亲自接管义昌军。
论功行赏!”
孙鹤等人急忙折身去看,却见正是几个身着义昌军服饰,却戴着斗笠的骑卒手持着一块令牌,正在营中不断来回疾驰。
进而,便不待他们有什么反应,就听整个义昌军大营内,倏的爆发出一声欢呼声。
霎时,从沧州来的众将皆是脸色一白,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过也不需要他们做什么,下头的军士们好像是早已得了安排也似,纷纷从东城门涌进城内,且城内的元行钦部竟也是毫不阻拦,反而和他们汇在一处,毫不客气的闭紧各处城门,只是坐观城下的十数万人逐步发展成总溃败。
——
瀛洲。
山谷内,一辆又一辆载着金银、粮草的大车只是不断涌出谷口,似乎没有断绝的时候。
谷口两侧的山坡上,新建起的营寨上,冯道捋着须,不时出声让一旁的不良人记录运出的军需总量。
旁边,付暗难得的擦着汗,稍有些喘气道:“冯公,这批粮草已是我能购到的最后一批,若是还要,就得去赵地买了……”
冯道微微一笑,一手摇着折扇,道:“不够,付统领恐怕真需要去赵地跑一趟。”
“还不够!?”
付暗大惊失色,不顾满头大汗,急声道:“冯公莫要诓我,这几天日日向高梁河运送,怎会不够?”
“真的不够。”冯道摇了摇头:“时间紧迫,仆就不多加解释了,付统领赶快动身吧。”
付暗无奈,他作为萧砚留在此处的不良人负责人,本就是为冯道奔走的,遂只得走下山坡,又要骑上马背。
但马上,他终究还是难掩自己的疑惑,咬牙发问:“冯公,萧帅定取幽州乃板上钉钉的事,之后就可以在幽州慢慢休整了,你何必如此之急?”
“付统领说的在理,不过也不在理。”
冯道哈哈一笑,然后一挥羽扇,看着北面,道:“付统领以为,萧帅一定会在幽州休整?”
“那不然?”付暗皱眉道:“恰经大战,若是不休整,诸军岂不是会……”
“所以我们才要赶快将犒赏之物、一应军需转运到幽州。”冯道笑了一声,进而补充道:“有了军需和赏赐诸军的赏银,萧帅就能够一刻不停的继续转进了。”
“转进?”
“付统领莫忘了,漠北。”
付暗悚然一惊,继而毫不犹豫,骤然翻上马背,领着几个不良人就急急而去。
冯道则继续留在营寨中,捋须望着北面。
自家这位主公,他怎能不清楚?
转进、转进。
只有趁势一举奠定漠北塞外大局,河北一地,从此以后才算是真正成为了萧砚的后花园。
莫说是有那位漠北王后,便是没有她,或许自家这位萧帅都会出塞砍下一万个脑袋震慑住塞外。
不过,能捡现成的,何必多等?
(本章完)
第186章 王后抉择(给老板素安然加更)
呜——
号角声下,弥漫在乌滦河四野的雨雾中再一次响起马蹄声。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箭矢穿透雨雾,簌簌的落在寨墙上,箭羽入木,发出嗡嗡的声音。
而寨墙之上,早已猬集了大量守军,人人持着漠北制式的圆盾,纷纷举顶相互,待那震得耳朵发麻的嗡嗡声散去,盾下才不断冒出一张张汉人的脸来。
“还击!”
寨墙上,一汉儿军的将领操着漠北语,只是声嘶力竭的大吼。
下一刻,一排排弓手站立而起,拉开手中的步弓就往雨雾中射。愈来愈近的马蹄声中,间或响起一些惨叫声,然而却终究未止住那如雷一般逼近的马蹄踏地声。
顷刻,一排排漠北骑卒撞出雨雾,进而冒着第二波箭雨,狰狞嘶吼着抛出一排排铁索,在叮叮声中,骇然钩中了寨墙最外层的栅栏。
而若是细看,还能在这所谓的‘最外层’栅栏外,看见好几排已被拽倒的木制栅栏,且连外面挖了好几条的壕沟都已被石块、泥土填的七七八八,几百具新旧尸体伏在那其间,却是没来得及被双方收回,已有些发臭。
在抛出一排排铁索后,那些骑卒眼见得中,立即拍马而转,进而在一道道号子声中,所有钩索即在巨大的马力下骤然绷紧。
“砍断钩索!谨防栅栏被拽倒!”
一道汉话喊起,一排排侯在寨墙下的党项步卒遂高喊着上前,持刀就要去砍那系着铁钩正绷紧的绳子。
寨墙上的汉儿军同样再次张弓,欲彻底射爆外头这一批王庭的骑卒。
然而亦在同时,雨雾中再次飞来密密麻麻的箭矢,这一次远远要比上一次的还多,稍有些来不及防备的汉儿军中了箭矢,咬牙发出闷哼声。
寨墙下的党项步卒倒是从头到尾都持着护盾,又有栅栏遮护些许,中箭者甚少。
然而,寨墙上的汉儿军将领却是脸色一变,大吼出声:“敌军步卒来袭!”
下一刻,几乎是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山坡下再次响起号角声,雨雾中隆隆踏出一层层持着圆盾的人影,他们的步速先是较缓,然后在进入射程后,倏的脚步加快,发出莫名的大喊声,乌压压的扛着木梯直往寨墙边冲。
很显然,对面绝不会让那些党项人轻易斩断了那钩索的绳子,同样也想再试着攻一攻这已猛攻了七八日的寨墙。
一场防守战,便迅速进入了激烈的肉搏中。
……
建在山岭间的大营内,人影来往急走。
一批批伤卒被人从前方寨墙上拖下来,以致路途间鲜血连成一条线,而后纷纷入了一间大帐内。
大帐中,不时响起沙哑晦涩的咒语声,然后冒出紫色烟雾,在这一番动静后,伤势稍稍轻点的士卒就直接落地出帐,重新返回寨墙的方向。
“这些士卒,此战幸免下去后,也难以活过两年……”帐外,世里奇香小声道。
“此战能用命就行。”
述里朵并无多少动色,负手于身后,任凭寒风吹动她戎服领口外的御寒绒毛,却难免嗅到被风带来的血腥气,遂面无表情的折身向帅帐走。
“汉儿军和党项各部还剩多少?”
“禀王后,汉儿军应尚有千余。党项、回鹘、鞑靼三部的损失稍严重一些,拢共不过一千上下,且已被分成两部,以分守南北两处隘口。”
世里奇香虽是小声,但难掩脸上的忧色,道:“这两天王庭的攻势甚猛,我们每日都要死上几百人,若非是大贺枫的伤势好了些,恐怕还要死上许多人。”
述里朵依旧是脸色冰冷,但终究是稍稍皱了皱眉,不再言语。
须臾,二人走进帅帐,王后便负手看着立在帅帐左侧的一柄古朴法杖,其上这会悬着几枚铃铛,一动不动的静置着,连丝毫摇摆动也无。
而她的目光,此时便正好放在其中一枚上。
世里奇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遂小心道:“奴这几日时时都在查看,铃铛都是无恙。王后勿忧,奥姑她虽然在外,但或许比我们还安全……”
述里朵摇了摇头,沉吟道:“奥姑终究只是一人,难免分身乏术。当日遣她出去阻耶律迭剌和那些巫师,固然是拖延了王庭先锋军些许时日。然而王庭现下抵近此处,耶律剌葛却是不用顾忌奥姑,只需用旁人拖住奥姑即可。反而是耶律迭剌,随时都可以来袭营,若没有奥姑,此人难免是个麻烦。”
“都怪那萧砚!”
世里奇香咬了咬牙,突然道:“如果他准时依照诺言在一月内来援,单凭奥姑拖延那几日时间或许就足够了,可现今都将近五十天了,他的什么援军连影子都没有,奥姑却白白身陷营外!”
述里朵则只是淡淡道:“遣奥姑出营,是本后的主意,你这是在怪本后?”
“奴非有此意。”世里奇香急欲辩解,却在下一刻犹豫后,咬了咬牙,复又不吐不快道:“王后,难道不该怪他?此人当时信誓旦旦让王后相信他,却没有应时而至,岂非失信?且若没有王后如此无条件的信任他,我们又何至于陷入险地?”
述里朵拧眉而起,倏的沉脸,负在身后的手掌亦猛地攥起。
世里奇香自知说错了话,却完全不悔改,只是跪地下去,咬着牙埋首以对:“王后,听奴的一声劝吧,趁着现在还有机会,赶快突围向南回返古北口,还方有一线生机……若还相信萧砚那厮,此地只会被王庭大军攻破,彼时奴死又何妨,难道王后真要被耶律剌葛他们俘虏侮辱……”
“住口。”
述里朵紧锁起眉头,只是头也不回的出声:“本后如何决断,自有分寸!”
“王后!”世里奇香却难得的违背了命令,大急出声。
似乎是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忧惧担心,这一次,述里朵终于没有继续喝斥她。
她沉默负手,看着那法杖上的铃铛,又转眸望向挂在木架上的地图,目光落在幽州二字上良久。
“后日,若无消息,本后就不再拖延。”
世里奇香不再多言,狠狠叩首于地。
恰在这时,外头传来厚重的脚步声。
两人皆是回头,却正见是浑身浴血的遥辇弟弟。
一见到他,世里奇香心下就大为不妙,连连使眼色让他不要乱说话。
但很显然,遥辇弟弟并不顾她,或者说,他带来的消息让他不得不如实禀报。
“王、王后,寨外攻势暂停了……
耶律剌葛那厮,带着二王子,在寨外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