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给你三十套。”
阿保机便叉手一礼:“拜谢燕王、拜谢田都指挥使。”
……
军议散去,田道成领着几个卢龙军将校出了大帐,准备回返校场看卢龙军操练。
“田将军。”
身后传来了呼喊声。
田道成便停止准备翻上马背的动作,回头去看,却见是名义上的大燕国师,老道王若讷。
“国师所为何事?”
王若讷身后还跟着两个亦步亦趋的不良人,这会便眼睛四处瞟动了下,掩在宽大道袍中的手招了招:“田将军可否与老道寻个清净地说话?”
田道成看了一眼两个不良人,见二人没什么反对,便随其到了一处帐中,由几个部下和不良人在帐外值守,防止有人偷听。
“田将军,你,是萧军使的人吧?”
甫一进账,王若讷就紧张兮兮的出声询问。
田道成不动声色,既不点头也不摇头,道:“国师想说什么,直言便是。”
“咳,老道就当田将军是了。”
老道士抬起手,用宽大的道袍挡着自己的嘴:“不瞒田将军,老道方才在那帐中虽然未出过声,但实则也在偷偷观察……”
“请国师挑重点的说。”
“老道说了,可否请田将军来日见了萧军使为老道美言几句……”老道士却又话题重提。
田道成一言不发,折身便走。
“等等、等等,老道不卖关子了。”老道士大急,猛地窜上前,压着声音神秘兮兮道:“田将军,据老道方才观相,方才那刘忆,非简单之辈啊……”
“国师何出此言?”
“你看,此人眼珠漆黑而大,眼神不怒而威,为贵相。且其鼻梁挺直,直上印堂,额头方正……龙睛风目、隆准、又为日角之相……”
老道士顿了顿,低声道:“此乃,帝王之相也。”
田道成的脸色一怔。
进而,他便是荒唐发笑:“国师何必戏耍本将?”
“哪里戏耍你!”老道士顿时气急,却仍还是以袖子掩着嘴,急声道:“老道顶着天谴告诉你,焉能骗你?你当萧军使为何以老道为大燕国师?老道乃正经玄武山天师府出身!”
田道成眼睛稍凝,而后一言不发,按着剑就往外走。
“诶诶诶,老道说的话……”老道士急着伸出手大喊,却在下一刻猛地提起袖子继续遮住脸,进而看了看头顶,暗骂一声,紧跟出去。
——————
“南面幽州,是甚情况。”
傍着大营的一处营寨中,耶律阿保机眯着眼睛,负手立在大帐中。
“消息还未传回来,不过按照两日前的消息,那幽州应是已破了……”一戴着皮帽的漠北将领恭声回答。
“那便不能等了。”
阿保机摇了摇头,复又发问:“萧敌鲁和耶律曷鲁已在何处?”
“已在燕山驻下!”
阿保机眯了眯眼,沉吟片刻,倏的大声喝出:“阿谷乃!”
帐中左侧,一矮壮汉子猛地从盘腿坐的姿势站起,用小臂在胸口狠狠一撞:“尊敬的大可汗,完颜部上下,亦已在燕山准备妥当!”
“好。”
耶律阿保机抬起右手,虚眸看着自己的断指,转身看着帐中一应手下。
“今夜,天翻地覆!”
(本章完)
第189章 漠北前路(二)
天日已经到了下午,或许南面确已入了初春,然在这北疆边塞,仍只是寒冬腊月的时节。
天空固然没有再落雪,但这两日的密雨止不住的洒下来,加上道旁河水中还有一直要到三四月才开化的积雪,在这细雨绵绵下,实在是冷的厉害。
正常来说,还有一两个时辰天色才会黑暗下来,但这两日乌云密布,像是有一场积攒了数月的雷暴将要劈下来似的,在下午还未临近傍晚的时候,横山城下的大营就已缓缓笼罩在了昏暗之中。
正因如此,由卢龙军拱卫的主营当中已经燃起火把,用以存储粮草军需所在的大帐外也开始披上牛皮用以防潮。
营中巡视的卫队、警戒的哨兵、寨墙上的士卒换防的换防,领军械的领军械,皆是有条不紊的执行着一如既往的军令。
一处偏帐内,田道成按着剑来回走动,眉头紧蹙不止。
在帐中左右,还有一些卢龙军将领分列而坐,都有些奋然雀跃的模样。
许久,众人等候多时的一不良人终于急匆匆的捧着一信鸽步入此间。
田道成精神一振,自然而然的迎上去。
不止是他,一众将领亦是纷纷起身。
这个动作并非多余,自从萧砚在渔阳重建卢龙军后,就在军中留下了约莫十来个不良人,这些人虽然从来不参与军事,但所有人都自发把他们当作监军一般的存在。在他们的眼中,这些不良人就是代表的萧砚,当然会时时客气对待。
当此之时,所有人都七嘴八舌的询问出声。
“如何?”
“幽州大捷!”
捧着信鸽的不良人几乎来不及喘气,面具下的脸色亦也掩不住喜色,没了往日的神秘模样,语气中难掩因兴奋而引发的颤音,将信件递给田道成。
“诚如诸位所望——
萧帅确已收复幽州!”
这大帐中,气氛陡然就高涨起来,手持信件的田道成本人,眼看着信上的字迹,连脸颊都一时因激动而变得涨红。
这还不止,那不良人猛地一拳砸在帐中的桌案上,继续亢奋出声。
“昨日清晨,萧帅三更起兵,日正决战。一鼓连破燕军二十四座营寨,燕军上下俱皆丧胆,溃军不计其数,而后燕军上下半数膺服,未敢有不从者!
此战,燕军前、后、左、右四军元帅被萧帅诛其三,剩下一人当场举军而降,其下所谓将军名号者,不从者皆丧于战阵之内!堂堂燕军总计十四万又两千人,半日就被萧帅鼓荡而定!
此战,首战即决战!”
“他娘的!”
一年约二十上下的卢龙军将领奋然的脖子发红,亦是狠狠一砸桌案,“此等战事,俺竟未有幸随萧帅冲阵!”
一言而下,所有人皆是赞同,猛然间,帐中就充满了七嘴八舌的嘈杂声。
“我们卢龙军成军已有半年,却从未打过什么硬仗,此番下去何时才能比得上定霸都?”
“莫说定霸都了,我们现在连义昌军都不及……”
“啖狗肠,定霸都真他娘的能打,这一战下去,定霸都岂不闻名天下!?萧帅麾下第一军,恐要被定霸都吃的死死的!”
一时间,这些名义上的燕军将领,闻见燕军大部覆灭,反而纷纷鼓噪欢腾起来,若是让旁人看见,又怎是一个啼笑皆非了得。
田道成的脸上则只是藏不住笑色,摆了摆手。
“莫要喧哗,我们卢龙军什么实力,大家都清楚,切莫要好高骛远。在渔阳,卢龙军前身因为刘家兄弟自相残杀而被打的全军覆没,我等幸得萧帅募来,不过只是沾了萧帅的名气,可不能拎不清自己的实力。
定霸都在未归附萧帅以前,就已是河北第一强军,他们好甲好军械,又是百战之师,焉能不强?且诸位平白来说,若换作我等七千人随萧帅冲阵十万人,可否一战而定?”
这一泼冷水下来,好在是浇灭了众人激荡的心思,才让这大帐没有那般吵吵嚷嚷的。
不过田道成又马上安慰道:“但是我等既然跟了萧帅,日后何愁没有大战?我卢龙军固然是新募不过半年的男儿,然燕地汉儿,又何惧大战?定霸都百战之师或短时间不可比,义昌军所部难得还不可比?”
“指挥使说的对,义昌军什么鸟样我清楚的很。”这时,一原属义昌军的将领接过话茬,不屑一笑:“在刘守文麾下,义昌军早就烂透了,若非是被萧帅带着打了两场硬仗,还不如我们的新卒。”
这下子,众人便哄笑起来。
田道成亦也发笑,继而复又看向那不良人。
“萧帅可对我等还有指派?”
“萧帅的意思,便就是让诸位约束住此方的几万燕军,不要让他们因为这一消息而惊散。还有,元行钦等人已带着刘守文‘突围’而出,彼时萧帅处理好幽州事务,会即刻领军北上,将此事彻底终结。田都指挥使眼下的任务,应是尽可能的不让下面那些坞堡主探得这一消息……”
“本将明白。”
田道成点点头,然后对着一众将领吩咐了几句,进而拉着那不良人走出帐外,低声道:“本将这里有一份军情,还望能替我尽快递送给萧帅。”
“紧要否?”
田道成皱眉想了想老道士对他说的话,点了点头:“很紧要,越快越好。”
那不良人便正色接过前者递来的一封书信,大步而去。
田道成呼出一口气,复又走进帐中,里内一众自认为不日就要‘解放’的将领尚还奋然,有些压不住激动的心情。
他按剑来回走动片刻,突然看向一人:“那刘忆的底细,可打探清楚?”
“禀将主,这厮果然是有些古怪。”被唤到的那人压住了心绪,正色道:“末将仔细探查了一番,之前还不晓得,原来此人半月前来投的时候,打的是金中堡的名号。但据末将查问,那金中堡据此不过十来里,而其中青壮早就投了燕军南下幽州……”
“此人不是渤海汉人吗?”旁侧有人疑问。
“正是如此,但末将寻多人询问,都说此人及其部下是打着金中堡的名号进来的,入了燕军后,才自称是渤海汉人,以与些许胡人拉近关系。”
田道成皱起眉,眯眼沉思。
而那出声的卢龙军将领则建议道:“将主,此人既然有古怪,何不早些拿下?末将已打探清楚了,此人麾下所谓的渤海健儿不过三四百,剩下的都是一些不知何处招来的人马,总数也不过二三百,给末将一营人马(五百人),末将定给你拿下!”
旁边则有人砸着嘴道:“拿下此人不难,怕就怕在打草惊蛇。整個大营中,只投来的甚么坞堡主就有二十多个,还不算其他的什么‘义军’。若是莽撞行事,火并倒是不怕,就怕这几万人一哄而散,岂不坏了萧帅大事?”
“这有何难?召集几个坞堡主来,就说此人心怀祸心,允许他们吞并此人的部下、财货,不怕没有人不动心。彼时其群起而攻之,这些厮还管什么名义不成?将主,你认为如何?”
田道成坐在主位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行,又不可行。确该早些拿下此人,若是晚了,保不准会生什么坏事。不过不可召集旁人,这燕军上下心怀鬼胎者不计其数,鱼龙混杂间难免会有人走漏消息,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那依将主的意思……”
“刘忆此人今日上午在帐中夸下海口,要明日晨时攻城,今夜他们应当会养精蓄锐。”
田道成思索了下,道:“便在今夜,入营拿人。不论有无反抗,那一应渤海悍卒尽皆拿下,快速了结以免造成其他营寨骚动。明日一早宣告此事,再任由旁人怎么瓜分都行。”
“都听将主的。”一众将领皆起身听命。
田道成便点了两个将领负责此事,安排了两营人马后,再又吩咐道:“还有,今夜各部都加强警戒,巡视人手加倍,若是行事不稳,当要谨防有人冲击大营。”
“遵令。”
安排完此事,田道成的心绪终于安稳起来。
不论怎样,他固然被老道士那一句所谓的‘帝王之相’给稍稍唬了一唬,但他仍然以绝对的实力全力以赴了,当该不能出什么差池了吧……
想到此处,他便按剑起身,大声道:“诸位,萧帅大业已近收尾,万不可因我等而祸事。不管这什么刘忆也好,旁的什么心怀鬼胎者也罢,不论他们想做什么,都打起精神来小心应对!守住这两日安生,往后便能跟着萧帅博取那马上富贵!”
“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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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终于完全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