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仆有些恐惧,却也半天没理出过什么话来,只是道:“阿郎快进去,来人只说要见你,大娘子她……”
朱汉宾紧紧皱眉,快走的步子也忽的一顿。
老仆弯着腰,惊惧的抬头看向前方。
主厅的石阶下,两道着墨蓝色衣甲的人头戴斗笠,身后负着唐刀,正各自将双手环在胸前,向他二人望过来。
且他们脸上覆了面甲,完全让人看不清神色。
但就算如此,朱汉宾好似也能看到他们那副戏谑的样子。
大开房门的主厅内,他的美娇妻脸上悬着泪,一边煎着茶,一边哀求的向他张望过来。
同时,还有一个高瘦的人影,正把着他幼儿的肩,背对他观摩着厅上的水墨画。
朱汉宾脖子以上瞬间涨红,他四下张望,只恨没戴佩刀进来。
他骤然上前一步,继而戟指喝骂道:“尔等贼子,某昨日未杀尽你们,还敢作乱!?”
“汝等是如何进来的!?岂不怕某一声令下,将尔等剁成肉酱?”
两个斗笠人全然不惧,一人将旁边的厢房门打开,露出了里内被五花大绑的军将。
同时,该军将的腰牌亦被扔过来,落在了他脚边。
朱汉宾只觉好似突然被人喂了口屎,他脸色尤为难看,恶狠狠的盯着厅内的高瘦人影,压低了声音。
“你想要什么,一切都与某谈便是,放开他们母子。若你敢乱来,某即令汝等被碎尸万段,绝不手软!”
言罢,他将自己的腰牌取出递给那老仆,挥了挥手,就要后者去调动兵马。
但厅内,那人终于转过身来,同时轻笑道:“朱刺史,你应不会不知道,如今你我攻守易势了吧?”
在见到他的面容后,朱汉宾陡然瞪大眼睛,脸色顷刻大变,惊讶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李、李柷!?”
萧砚轻轻把玩着其幼子的小脑袋,笑道:“如今,你还想要将我们碎尸万段吗?”
求追读,多余的推荐票也求哟~
坚信只要追读够高,不良人的大旗也能插在点娘的脑袋上!
(本章完)
第24章 一饮而尽
内院里,朱汉宾眼珠转动,然后马上让那老仆守在中门外,继而命其将所有知情人尽数先关押起来。
一切处理完后,他才摆出了笑色,远远道:“若仆猜的不错,小郎子该是那夜逃走的假子吧?”
萧砚笑眯了眼,应道:“此事该得问朱刺史了,刺史常与济阴王见面,难道还分不清真假?”
“自是真的,自是真的!”
朱汉宾心中一喜,继而连忙改口道:“不知济阴王此来,是有何要事要与某相言的?”
同时,他远望着那悬着泪忧为可怜的貌美妻子,试探着向前走了两步。
石阶下,两个斗笠人斜睨过来,将唐刀抽出了半个刀鞘。
朱汉宾遂止步,他心下暗恼,但面上只是负手而立,稍沉住气道:“你既然肯冒险来此,定也是想要与我谈判,对吧?”
他摆出了架势,满腹自信:“但有所求,尽管提来,没有什么是某在曹州办不到的。”
“哦?起兵造反呢?”
“荒谬!”
朱汉宾的脸色忽地一僵,继而扫了眼那被捂着嘴不能出声的军将,低声道:“尔莫要太嚣张,如今某若心狠一些,亦能将你等拿下,莫以为某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萧砚将那尚不懂形势的幼童交给一旁的美妇,继而取过桌上的一盏热茶,缓缓慢饮道:“刺史是聪明人,应知道什么选择是对的,哪些抉择是选不了的。”
那美妇抱着幼童,哭哭啼啼的望着外间朱汉宾的身影,抬腿向外挪了一步。
“噌。”
萧砚轻轻握住了桌上唐刀的刀柄,将之略抽出了些许,同时轻笑道;“且刺史当真能狠心下来?”
美妇被吓得浑身一颤,抱着幼童慌乱的向后倒退了一步,捂着嘴,才让哭声没有尽数发出来。
朱汉宾脸上的自信敛了下去,他神色稍有些难看,摊了摊手臂,指着四面沉声道:“若要谈判,是不是得先让伱我好好坐下来?”
萧砚不以为意,抬手指向桌子的对面。
“请便。”
亦是同时,一个不良人大步走入厅内,毫不怜惜的将那美妇连通幼童拽到角落,唐刀出鞘。
朱汉宾眼角微微抽了抽,他大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期间,另一不良人仍守在阶下,面甲后的眸中存着冷意,一直跟随着他的身影徐徐转动。
“李柷,被你带到了何处?”
“刺史说笑了,我就坐在你面前,难不成是假的?”
朱汉宾虽自一开始就并未轻视眼前这少年人,但此时仍觉扎手,便不再问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道:“某知你们尚有几百人在我曹州境内,我可以放你们从容出境。”
“刺史的能量,应不止于此吧?”
“某只能如此!”朱汉宾沉下脸,身子向前倾去,低声道:“仆不过一州刺史,曹州之外的事情,我插不了手!”
萧砚晃动着手中的茶杯,垂眸不急不缓道:“此番曹州、兖州两个玄冥教分舵的折损不小,刺史有机会碰一碰吗?”
“何意?”
朱汉宾背上寒意乍起,脖子上的青筋亦微微爆出,他眯着眼,道:“你还想扎根曹州?”
“有这个想法而已。刺史也说过,外州的事你干涉不了,我几百个生面孔出了曹州,又能去哪?”
萧砚颇为客气的笑了下,与他对视道:“且刺史应不会不知道,周遭的州镇已开始戒严了吧。届时,刺史拍拍屁股将我们送走,难不成就不想管我们这批客人的生死了吗?”
后者气乐了,“汝等生死本就不干某的事,某能将尔等安全送出曹州已是尽力,你可知已有外镇的兵马开始调动……”
“我们,不就是刺史请来的吗?”萧砚问道:“彼时,你和林修之合谋,将我们一并请来曹州做客,莫非是我记错了?”
朱汉宾如受了莫大的冤枉,他呆楞了下,捏着茶杯咬牙道:“你欲何为?”
“起初已说过了,我手下的人入曹州分舵,助刺史造反。”
“荒唐!”
朱汉宾吓了一大跳,他本以为起初这少年说的是戏言,此时再听一遭,恰如被人踩了一脚,从位上猛然站起来,道:“胡言乱语!”
“刺史勿要慌乱,在这件事还未成熟前,自不会让刺史举兵行这险事。”
萧砚将已饮尽的茶杯放在一旁,低语道:“我虽未及弱冠,但亦知你家朱姓皇帝素来心狠,谈远些的,有朱珍故事,近些的,氏叔宗身死一事尚在眼前。”
他的语速很慢,双眸却极为锐利,一边观察着前者的神色,一边道:“想必刺史亦能察觉到,各镇节度、州刺史的实权在不断被朱温收缩,此事尚且不谈,刺史原为羽林统军,现被排外至这地方,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
朱汉宾嘴边的皮肉细微的颤了颤,但他只是冷笑:“某素来恭敬,亦不眼馋权柄,且与陛下情同父子,汝说这些与某有甚关系?”
“我当然知道刺史贵为朱温养子,可与氏叔宗一同被赐死的,不还有个朱友恭嘛。”
萧砚也不恼,自顾自的重新倒了一盏热茶,道:“想来,朱友恭与刺史同为朱温养子,却也于三年前先被贬崖州,后旋即赐死。若刺史真以为朱温与你念有亲情,大可径直将李柷丢了这事报上去。”
“哼!”
朱汉宾暗感这少年言语实在老辣,三言两语竟能直陈厉害之处,纵使是他,那份对大梁的忠心都有几分松动了。
正如,他已不在意萧砚直呼“朱温”的名讳。
“少年郎,莫要在这危言耸听,某虽未有大功,却也为大梁征战了数十年,略有薄功……”
“刺史如此能人,又怎可居这小小曹州?”萧砚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饮着茶道:“想那鬼王朱友文,亦为朱温养子,他都能有机会争储,刺史又差到哪去了?”
朱汉宾沉着脸,负手背对着萧砚,一言不发。
厅内外两个不良人一动不动,好似全然没听到二人的对话。
不过那美妇已被吓得不敢哭了,她呆楞着张了张嘴,但还未出声,身后那不良人已将唐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对这一动静,朱汉宾却好似全然未发现。
萧砚笑了笑,给两人的茶杯皆续上了热茶。
每个人意识的最深处,都藏有或大或小的欲望。这东西可能一辈子都会被掩藏住,可若忽有一日被调动起来,便会在那人的心脏上,如藤曼般延伸。
他敲着杯子,静静等待着。
许久,朱汉宾回过身,却并未再谈方才之言,而是道:“济阴王助仆渡过此难关,仆自当尽力为济阴王所念奔走一番。”
“诶,何谈奔走?”
萧砚举起茶杯,道:“刺史若肯合作,我便是刺史最坚定的盟友。”
他笑了笑,缓缓出声:“冥帝朱友珪已对刺史下手,刺史难道就甘愿引颈受戮?有如此机会,就不想干翻他?”
朱汉宾缓缓捋着短髯,似在回忆与那冥帝的过往。
片刻后,他举起茶杯。
两个陶瓷制的杯子遂轻轻碰在了一起。
继而,一饮而尽。
(本章完)
第25章 以假乱真
午后,州衙外,一顶漆黑的轿子由四个阴兵抬着,落在了衙门外的台阶下。
轿子后边,黑无常弯着腰跑上前,将轿帘向一旁掀开。
孟婆佝偻着背,颤颤悠悠的从轿中出来,还得要先取过白无常递来的木拐,才能安稳的走上石梯。
衙门口,两个负责值守的牙兵犹豫了下,终究没敢上前拦住他们。
至于在官廨内或忙碌、或悠闲的小吏远远感知到这股死气,便齐齐开始忙了起来,廊下抱着公文奔走的官吏更是背过身去,连那孟婆的面也不敢看。
白无常扭着腰走在后边,待进了衙署大堂,便面露得意,娇叱道:“玄冥教孟婆奉冥帝之命,监押贼犯玄净天,何人负责看管?”
一佐官脸露难色,躬身道:“前几日,这罪犯一直是由你们教中的辉州舵主负责的……”
“胡说八道!”
白无常长袖一甩,就将这佐官抽了个翻滚,继而阴森道:“辉州舵主出城讨贼,难不成也带着案犯?”
佐官捂着疼痛之处,辩解出声:“可并无玄冥教的人将人转送监牢……”
“速去将朱刺史叫出来,你等若无人负责,便要寻他索人了。”
白无常眼中闪过轻蔑之色,冷笑道:“且还有一事,济阴王未在王府内,恐怕也要问问你家刺史,到底为何!”
官廨中当即人心惶惶,所有人互相对视,皆不敢出声。
自始至终,那孟婆都是闭眼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那佐官自不能做主,便慌忙向后堂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