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晓问道：“威北侯府那边，盯得怎么样了？”
陈希小声回答道：“一直派人盯着呢，前门、后门，还有角门，都有咱们的人……沈家的下人，也收买了几个，只不过都是外院的杂役，再给我一些时间，肯定能拿下一两个内宅的人，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就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形了……”
梁晓点了点头，说道：“希哥儿，放平心态，不要太过在意……其实我也只是根据已有的蛛丝马迹，进行的推理，可是……到底会不会真的发生那样惊世骇俗的事，还真的不好说……不过，就算是没成，七妹妹也肯定不会嫁给那个家伙了，你不用着急。”
对于梁晓说的话，陈希很不认同。
陈希很是认真地说道：“表哥，你和我说过的，打蛇不死反成仇，虽然不是咱们上赶着要与威北侯府为敌的，咱们也只是不想被利用罢了……只是现在，沈从兴，乃至于宫里的沈皇后，明显是恨上咱们了，所以……最好直接一棍子将沈从兴打死，彻底打得他永世不得翻身，要不然以后，咱们总是要想着，防着他们……”
梁晓点了点头，笑道：“你能将我说的话记在心中，很好，确实是打蛇不死反成仇，我也想将沈从兴一棍子打死，可这事的主动权不在咱们手里，而是在沈从兴的下半身，他若是忍住了，或是防住了，那咱们这一次无论付出多少心力，也注定徒劳无功，若是他管不住自己……”
说到这里，梁晓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他若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就算没有咱们在暗中推波助澜，也许都有自爆的可能，毕竟汴京中多的是御史言官，想要一战成名，嘿嘿……还是那句话，平常心，为了这么个东西，为了这么一桩糟心事，真是不值当的……”
“你现在身上也有要紧的差事，那才是重中之重，把差事办好了，比什么都重要……不要为了威北侯府的糟心事，误了你的正事！”
陈希悚然一惊，然后赶忙点头表示自己受教了，“谢表哥指点，我明白了，威北侯府那边，我会让心腹去盯着的，若是没有消息传回来，我不会再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梁晓笑道：“这才对嘛！打铁还需自身硬，先把自己手中的事办好了，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陈希连忙躬身称是。
只是，陈希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表哥，如今汴京城里，有一些不好的传闻……”
梁晓挑了挑眉头，问道：“怎么说的？不要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陈希才说道：“外面都在传，说陛下虽然对你宠爱有加，但你毕竟是外人，比不得沈从兴亲近，沈从兴才是陛下的正经亲戚，说沈从兴如此放肆，狠狠地得罪了你，结果却被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梁晓嗤笑道：“哈哈哈，是不是还说陛下对我没有任何表示，我就快要失宠了？”
陈希愤愤不平地点头说道：“正是，真是岂有此理！都是些愚民愚妇，哪里懂得朝堂上的事？结果整个汴京城都传得沸沸扬扬的！”
梁晓一点都不生气，还是微笑道：“无妨，肯定是有心人在背后煽风点火，否则，不会被传得满城风雨的……”
陈希还是替梁晓生气，说道：“表哥，难道就不能管管吗？如今可是越传越离谱了。”
梁晓拍了拍陈希的肩膀，说道：“这样的谣言，伤不了咱们一丝一毫，而且要不了多久，谣言就会不攻自破了。”
陈希惊疑不定，问道：“表哥，你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闹成现在这样，可不是陛下给你赐下一些珍宝就能消弭的了。”
梁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呵呵笑道：“你就等着看吧，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有什么，但肯定不会简单的，你就等着瞧吧……也许，就是今天了。”
陈希：“今天？！”
梁晓微笑不语，又拍了拍陈希的肩膀，说道：“咱们出来挺长时间的了，还是回去看看吧。”
……
威勇伯府，正堂。
梁晓和陈希回来时，这里面正在热烈地交谈着，一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样子。
无论是梁晓的兄弟们，还是他的岳父盛紘、小舅子盛长柏，都在说话，相互之间聊得火热。
其实，他们这些人也都或多或少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闻。
他们自然是不信的。
可谣言越传越离谱，也越来越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连某年月日，陛下说了什么，都有人在传。
所以他们心里也都在替梁晓担忧，同时担忧自身的命运。
毕竟如今梁家和盛家的富贵荣华，全都系在了梁晓身上。
是梁晓的发家，将梁家和盛家带到了如今的位置上。
若是梁晓有个闪失，他们两家人也会瞬间回到原来的位置，甚至被打落尘埃，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他们才会如此夸张地表现自己，通过热烈的交谈让自己安心一些。
见梁晓回来了，梁晓的大哥，梁大郎梁昂起身大笑道：“你们两个跑到哪里躲清静去了？”
陈希正要说话，就听身后有动静传来。
来人是永昌伯府的管家，他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禀告道：“伯爷，天使来了，就在门外，让您，还有老伯爷、诸位爷们接旨。”
梁晓微微一笑，心说终于来了。
他虽然并没有被外面的传言影响到，但一直能听到也确实烦人。
陈希抬眼看了梁晓一眼，见梁晓在笑，更觉得梁晓深不可测，竟然真的是今日？
真是神了！
并且，陈希从管家的言语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竟然是让梁家人一起接旨？
难道是……
梁晓笑着吩咐道：“准备香烛桌案，咱们去看看。”
……
威勇伯府中门打开，将传旨的天使迎了进来。
来人依旧是梁晓的老熟人，垂拱殿首领宦官李猛。
李猛都数不过来自己来了多少次梁家了，到了梁家如同到了自己家一般如鱼得水。
“伯爷，老伯爷，大娘子，准备接旨吧……好事，好事，天大的好事！”
见来人是梁家的老朋友李猛，反应有些迟钝，还在害怕的梁家人，也都彻底放心了。
大家心情放松地站好位置，列好了队。
李猛先看向永昌伯，笑眯眯地道：“老伯爷，大娘子，你们先接旨吧。”
永昌伯的心脏砰砰直跳，格外的激动。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担心过，这源自他的自信。
对于自己在皇帝昏迷当日，带领垂拱殿侍卫的作为，永昌伯很有自信。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立功，这给他带来了很不一样的感受。
永昌伯颤巍巍地上前，跪地接旨。
吴大娘子跟着出列，多看了好几眼永昌伯，总觉得她的丈夫今日有些不一样了。
她也知道自己丈夫立功了，却怎么也想不到，丈夫的反应如此强烈。
梁晓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轻微摇了摇头。
她的母亲毕竟是个女人，还是不了解男人对于建功立业的渴望，哪怕这个人是一个数十年如一日荒唐的纨绔子弟。
永昌伯和吴大娘子在指定位置跪好了。
李猛收起了笑容，板着脸打开了圣旨，开始念诵。
这是给永昌伯的旨意，按照惯例，开始夸永昌伯，将永昌伯夸得如同天上地下都少有的人物一般。
虽然知道这只是话术而已，但永昌伯还是听得莫名的激动。
永昌伯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自己会不会升官了，皇帝会不会对自己委以重任呢？
然后……
永昌伯如同被打了一闷棍，神情委靡，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和他想象的剧本一点都不一样。
皇帝并没有对他委以重任，只是给他提升了品级，给了他一个从一品的虚衔。
骠骑大将军，从一品！
名号得自封狼居胥的“大司马骠骑将军”霍去病。
这是大周朝武散官的顶点。
可并没有什么卵用。
在大周朝，这只是个荣誉头衔。
除此以外，永昌伯还得到了双俸，意味着他每年能拿到两份县伯的俸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永昌伯期待的升官加衔，被天子委以重任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与永昌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吴大娘子。
吴大娘子目瞪口呆地听着天使李猛念诵圣旨上的内容。
“……特授赵国夫人。”
我成了一品国夫人？
这可是诰命夫人的顶点了。
还不是因为我那十分争气的儿子得到的，而是来自我那非常非常不争气的丈夫……
吴大娘子也知道自己丈夫立功了，知道自己丈夫会得到一定的封赏。
但她从未想过，这份封赏，居然是从一品的加衔，让她也跟着“夫荣妻贵”，做了国夫人。
这可是“国夫人”！
一品！
曾经的吴大娘子想都不敢想，她因是伯爵娘子，也只是获得了一个正三品的诰命身份。
后来，吴大娘子的四儿子梁晓青云直上，年纪轻轻就做到了正二品。
吴大娘子认为自己未来又很大的可能，因儿子而成为一品国夫人。
可是最后，兜兜转转，她还是因庸碌无能的丈夫所立下的功劳，成为了赵国夫人。
这是她，以及这个时代每个女人都梦寐以求的身份。
这让吴大娘子看向自己丈夫的眼神很是复杂。
将圣旨宣读完毕后，天使李猛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他笑盈盈地说道：“骠骑大将军，赵国夫人，接旨吧。”
永昌伯仿佛浑身的精气神被抽空了一样，晃晃悠悠地起身，木木呆呆地接过了圣旨。
吴大娘子则是满脸的激动，以至于没能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丈夫身上的异常。
不过，他们身后的梁晓注意到了。
梁晓的嘴角直抽抽，他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自己父亲此时的状态，只觉得好笑。
他没想到自己父亲这个老纨绔，竟然老夫聊发少年狂，起了建功立业的心思。
真是……
太有意思了。
梁晓微微摇了摇头，打算找个机会和自己父亲谈谈。
不是他不支持自己父亲去“追梦”，实在是他太了解自己父亲的水平了。
这一次，永昌伯超神发挥，应对得当，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可若是再有下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