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殿下有什么想法?”
梁晓不动声色地垫了一句话。
赵策英说道:“自然是要将玉玺抢回来,当然,自然不能明抢,那是自绝于天下,我觉得,可以智抢!”
梁晓笑着:“殿下,是顾廷烨想出来的歪主意吧?”
赵策英悚然一惊,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有说,就被梁晓看穿了。
梁晓笑了笑,说道:“殿下,不怕您笑话,我和顾廷烨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我虽然没有同他一起鬼混过,但对于他的那些小手段,还是心里有数的……殿下身边,都是些方正之人,智抢的主意,自然是顾二这小子提出来的。”
赵策英讪讪一笑,他知道梁晓和顾廷烨不对付。
梁晓自顾自地说道:“殿下,让我来猜一猜,顾二所谓的智抢,就是借了不还?逼太后大娘娘身退?”
赵策英更加尴尬了,因为还真让梁晓猜中了。
“清臣真的是目光如炬,确实……这手段确实上不得台面,但我觉得,可以一试,毕竟,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了。”
梁晓摇了摇头,说道:“臣以为不妥。”
然后,梁晓不给赵策英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殿下可还记得,先帝驾崩当日,臣所说的话……当日臣说,就算陛下不主动请太后大娘娘垂帘听政,难道大娘娘对朝政就没有影响了吗?”
“如今也是一样,太后大娘娘自己不想退,您用这样的手段逼着大娘娘退,大娘娘怎么可能心甘呢?就算没有了玉玺,凭借身份和大义,太后大娘娘照样可以兴风作浪!”
赵策英并没有生气,而是苦笑道:“清臣,我实在是没有好办法了……”
梁晓拿捏着语气,罕见地打断了赵策英的话,说道:“殿下平日里何其明断,今日怎么昏了头?大娘娘做了几十年的皇后,怎么会是好相与的,臣只是随意一想,就想出了个破局之法,可以让陛下和太子殿下里外不是人!”
赵策英一惊,并没有生梁晓的气,连忙说道:“清臣教我!”
梁晓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说道:“殿下,若大娘娘以退为进,和朝臣哭诉,明里暗里地暗示陛下和您逼迫过甚,让她整日提心吊胆的,哦对,还有以泪洗面……我斗胆问殿下一句,您可有应对之策?”
这一次,赵策英是真的麻爪了。
他自然是没有的。
赵策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不会吧,大娘娘如此强势的人,怎么会……朝臣们也不会信的吧……”
梁晓的嘴角依旧挂着嘲讽的笑容,静静地看着赵策英。
他的意思很明显——殿下您自己说的话,自己信吗?
梁晓想了想,又补了一刀,说道:“殿下,权力的本质,是一个人的影响力,全看他能够影响多少人,能够撬动多少力量,而不是看他手中有没有玉玺等死物……三国时期,袁术获得了传国玉玺,贸然称帝,结果,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个时候,赵策英就显示出自己的气度来了。
他并没有恼羞成怒,只是又叹气了,然后起身郑重地对着梁晓行了一礼,说道:“谢清臣教我,我……险些酿成大错……”
梁晓连忙离席避身,不能受了太子这一礼。
躲开后,梁晓无奈地道:“殿下,您还是太心急了,眼下……咱们真没什么好办法……”
赵策英做仰天长叹状,说道:“那我就只好……我已近做好了装缩头乌龟的准备了……”
半年之前,赵策英从一闲散宗室子,鲤鱼跃龙门一般,直接变成了皇太子,那叫一个意气风发,他心怀天下,迫不及待地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
可这皇太子,真的是越做越憋屈。
梁晓安慰道:“殿下,还是那句话,时间是在咱们这一边的,小不忍而乱大谋,非是臣屡屡打击殿下,实在是……形势比人强呀!”
赵策英表示受教了。
梁晓见状,不动声色地说道:“顾廷烨这人,说是文武双全,实际上就是个浪荡子,可能会有一些歪点子,但上不得台面,殿下以后,万不能被他所蛊惑,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呀!”
这就是梁晓在给顾廷烨上眼药了。
赵策英听了,点头称是,心中却是加深了梁晓和顾廷烨不对付的印象。
做戏做全套的,梁晓最近和顾廷烨一点交际都没有,连暗中见面都没有,就是害怕露出破绽,让他们两人成为了笑柄。
其实,梁晓说的是真心话,顾廷烨在政治上的水平……真的是一言难尽。
这一次,还是梁晓记忆中的原剧剧情立功了。
在原剧中,就是顾廷烨给赵策英出的主意,让韩章韩相公用“骗”的手段,将玉玺拿到了手。
接下来,就是曹太后将计就计,装心灰意冷,然后又翻脸不认人,让韩章惹了一身骚,也让赵宗全里外不是人。
梁晓觉得,这是原剧里的赵策英和顾廷烨,忽略了太后作为女人的“优势”,被算计了。
所以,梁晓并不知道在眼下这个时空中,顾廷烨还会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但他觉得自己最好试一试赵策英的口风。
这种亏,还是能不吃就不吃的。
而且,这种亏吃多了,对赵宗全父子的名声,也会产生毁灭性的打击。
结果一试之下,果不其然,顾廷烨还真说了,赵策英还真听了。
所以梁晓连忙阻拦。
赵策英看着梁晓,说道:“若无清臣,我真不知道还有谁可以依靠了……”
如今面对梁晓,赵策英是越来越客气了,随手就给梁晓带了一顶高帽子。
“我都明白了,此事作罢,玉玺继续放在太后大娘娘手里吧,就算到了不忍言之时,我也不会主动谋算玉玺的,真到了不忍言之日,我也会……继续忍下去的……”
最后这句“继续忍下去”,赵策英说的是咬牙切齿的。
梁晓觉得自己今天给赵策英的打击已经够多的了,可以再给一枚甜枣了。
于是,梁晓笑道:“殿下,也不会等太久的。”
赵策英猛地抬头,双目中爆发出了慑人的光芒,他急声问道:“此话怎讲?清臣,就不要卖官司了!”
梁晓用带着三分轻松的语气说道:“殿下难道忘了咱们的计划了吗?就是……攻略西夏!”
“一旦彻底剿灭西夏,完成了大周开国至今的夙愿,殿下自然会声望日隆,局面也会大大的有利于殿下……到了那个时候,若是太后大娘娘还霸着玉玺不放,依旧坐在珠帘后面听政,那就坐实了是太后她老人家不放权……”
赵策英听得神驰目眩,几乎有扬眉吐气之感。
可这毕竟只是幻想而已。
赵策英苦笑道:“西夏,西夏……大周开国百年,始终无法灭夏……哪里有那么容易?”
听了赵策英的话,梁晓也觉得蛋疼,实在是……
占据了九州膏腴肥沃之地,以中央帝国自居的大周——以及梁晓原时空中的大宋——始终吃不下一个小小的西夏。
这让无数后世的史学家、历史爱好者们不敢置信。
这其中也包括梁晓。
在穿越之前,梁晓粗略了解过宋夏战争,宋军称得上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梁晓很想夸一句“勇气可嘉”,又实在是夸不出口,因为实在是太丢人了。
在梁晓看来,以西夏的领土面积和人口户数,能够在辽和周这两个大国的夹缝中苟活大几十年,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了。
所以,知道西夏虚实的梁晓,看待西夏,是俯视的态度,觉得只需用力踹一脚,就能踹塌了西夏这一座破房子。
可在赵策英这样的“古人”眼中,虽然嘴上一直喊着“灭夏灭辽”,但实际上,是平视、甚至是仰视西夏这个小国的。
不得不说,真的很有节目效果。
梁晓不得不给赵策英打气,说道:“殿下放心,咱们之前分析过了,历次攻略西夏失败的原因,只需要统统避免,何愁大事不成?”
赵策英听了,也只是微微开怀,但还是不自信地道:“可是,若是太后大娘娘不同意出兵?怎么办?”
梁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殿下,边衅一起,出不出兵,就不是太后大娘娘说了算的了……至于边衅如何在恰当的时机出现,殿下非要让我在这里说出来吗?”
赵策英意识到自己又失态了,不过这一次他的反应是高兴,非常的高兴。
“清臣说的对,说的对,这是咱们的秘密武器,一旦……真的攻灭了西夏,则大事可成!
说到最后,赵策英的声音都变大了一些。
他才二十多岁,哪里真的想做太后的傀儡,尤其还不知道要做多少年。
梁晓说的话,太对他的胃口了,既可以开疆拓土,名留青史,又可以真正的成为“皇帝”,执掌天下。
梁晓暗中点了点头,看赵策英的反应,自己通过欲扬先抑的手段,成功地让对方加深了对攻略西夏的执念。
眼下虽然还不明显,但就如同成功种下一粒种子一样,后续只需要按时浇水,种子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梁晓今日同赵策英密谈,其实有很多个目的,但加深赵策英对消灭西夏的渴望,自然是其中最重要的。
那可是西夏。
灭夏之功,他也想要。
不止是建功立业那么简单。
拥有了灭国之功,他如今的权势才不算是空中楼阁。
……
汴京城,威北侯府。
看着被仪鸾司侍卫“押”进府,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沈从兴,已经将自己摆在了威北侯府女主人位置的小邹氏一下子就急了。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你们这样对他,陛下和皇后娘娘不会放过你们的!”
小邹氏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但她的喊叫只会暴露自身的虚实,并不会吓到哪怕一个人。
站在沈从兴两边的侍卫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他们都是投靠了赵宗全父子,或是亲近新党的侍卫。
皇帝赵宗全让他们押送沈从兴,本就有保全沈从兴的意思在里面。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小邹氏了。
堂堂国舅,要什么样的女人会没有?
怎么会迷上了这样一个泼妇?
就因为他是妻子的妹妹?
那也不值得服丧期间乱搞吧?
小邹氏见自己狐假虎威没有效果,更加的生气了,于是亲自上前,想要撕人。
侍卫们面面相觑,拿不准皇帝陛下的脉,也不知道如何对待眼前这个泼妇。
毕竟,这个泼妇也是禹州人。
如今的禹州人,可是十分金贵的。
就在侍卫们犹豫之时,他们身后响起了一道浑厚的男声:“还愣着干什么?拿下!她也需要审问!”
小邹氏和众侍卫都看了过去,见是一名衣着紫袍的老者,容貌古拙,不怒自威。
侍卫们都认得来人,知道他是当朝的参知政事刘襄,朝堂上最顶尖的大人物之一。
更重要的是,众侍卫知道他是皇帝陛下的干将,他出现在这里自然代表着皇帝的意志。
于是侍卫们都心里有数了,也不再觉得束手束脚了。
小邹氏不认得刘襄,但认得刘襄身上的紫袍,知道紫袍的含义。
“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擅闯威北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