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大海敲了许久才听得里面有人骂骂咧咧出来开门,一中年汉子真想开口骂人,抬头突然发现是衡大海嬉笑道:“衡镇长?是你啊。”
“搞什么?大白天的把门关起来,快叫人出来,陆书记检查工作。”
他身材高大,眼睛越过衡大海的头顶,向我和江家涛看了一眼,急急忙忙进去,吼道:“快滚!有人来了。”
不一会,两个衣履破烂的人猥琐的溜了出来。
衡大海眉头微微一皱:“给我介绍道,刚才是村书记鲁有觉。”
这时候,鲁有觉和另外一名汉子也出来了,邀请我进屋。
屋子很暗,开着一盏昏黄的电灯泡,地下烤着一盆棡碳火,一股怪味弥漫着。
估计我的面色不好看,鲁有觉小心翼翼的介绍另一位:“陆书记,这是徐主任。”
我“嗯”了一声,在一张破椅子上坐下来,他急忙提起火架上烧滚的开水给我杯子倒水。
从凌乱的现场看,很显然他们在搞赌博,藏在办公桌下柜子里的麻将有两颗还露在外面。
衡大海说明了来意,鲁有觉看了我一眼,小心说道:“陆书记,那我把情况汇报汇报?”
“拣主要的说。”
鲁有觉对村子里的情况还是很熟悉,汇报也很流畅,没有如何准备能说得头头是道,说明他琢磨过村子里的工作的,我原本想撤他的职,杀一儆百,以正风气,现在突然转变了念头,这山上山高皇帝远,很少镇里、县里的干部光顾,无事便要生非,打麻将搞赌博也是出于无聊。
“下一步你们村支两委发展经济有什么打算?”
“打算?”他双眼一片茫然,敷衍道,“组织群众搞好小春田间管理和大春备耕工作,在田间地角种点蔬菜,多砍耳棒,搞收入……陆书记,我们山上穷,搞什么都不来钱,一年到头忙忙碌碌还不如到城里搞一个月。”
我心里的火气“腾”的冒了起来:“山上穷?!支书、主任带头赌博就把群众搞富裕了?咹!你们认真谋划村子的发展没有?真心为老百姓想过没有?!”
衡大海见我突然冒火,很不适应,连忙劝道:“陆书记你消消气,鲁书记、徐主任不知道我们上山,山上的九个村,御园村的工作还是排一二名的,平时都不错。”他边说边给鲁有觉使眼色,鲁有觉也连忙检讨。
我见差不多了实时把语气降下来,语重心长的说道:“同志,我们是共产党员,是一级党的领导,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要有个是非标准,不能用一般群众的标准和水平要求自己,也不能面对困难就畏缩不前,知难而退,办法总比困难多!你们没想过,怎么知道就没有办法?怎么就一心认定山上该穷,该落后?!”我见鲁有觉面有愧色,双手不停搓*揉,嘴里连称“是”,显见得态度十分诚恳,继续说道,“村支部就是党在群众中最基层的单位,是党的细胞,我们当书记、当主任的不想方设法带头发展带头致富,难得等群众来倒*我们吗?第一次见面,我不想发脾气,可是你们这种行为不得不让人看着很生气,带头搞赌博总是不对的吧?”
二人连忙检讨,“鉴于你们认识还比较快,今天我就不追究了,但是,我给你们两天时间,找到村里经济发展的路子,解决两个问题:一是如何带领群众致富;二是如何搞好集体经济。”我四周看看,说道,“空壳村,集体没一分钱收入怎么办事?干部自己都养不活,工作怎么有信心?你们下来就想,不但你们二人想,还要发动党员群众想,三天后皇妃村见。”
我说完,不等二人说话,起身就出了屋子,急得鲁有觉搓手,连忙求衡大海,留我们吃饭。
第一站不顺,我哪里还想吃?直接坐上车,对老符说一声:“走!”
车子发动时,衡大海才急急忙忙坐上车来。
下一站:玉露村。
一路上,车里气氛比较压抑,我主动说道:“小江,你们老家搞袋料菌技术从哪里学来的?”
“我还不是很清楚,这些年上学,毕业后很少回家,陆书记,我可以回去联系。”
“嗯。”我点头,接着问道,“生产周期长吗?”
“好像不长,一般也就四五个月。”
“吹糠见米啊。”
衡大海憋不住了,说道:“陆书记,如果下决心搞,我建议把山上几个村的书记带去看看,实地考察才能增强他们的信心,搞项目信心是很重要的。”
我赞同道:“你说得对,山上通电视吧,最好请县电视台同行,录成像,回来放给群众看。”
“这样就更好了。”
我们一天跑三个村,每个村的情况都差不多,干部普遍信心不足,办法不多,群众对村支两委的工作失去了信心,一说到村干部,印象都特别差,吃喝嫖赌,几乎是五毒俱全了。
我感觉问题比较严重,和衡大海研究原因,衡大海说道:“其实这些村书记主任并不像群众反映的那么差,有两个原因造成的。”
我鼓励他继续说下去,“第一个原因,村里确实太穷,正像陆书记你总结的,个个都是空壳村,没一分钱的集体经济收入,村干部干事情绪不高,他们一个月才三百多不到四百元工资,抵不过城里搞五天,有厌倦情绪,长期下来就形成了赌博喝酒的恶习;第二个原因是,现在山上的青壮年劳力都出去打工挣钱了,屋里留下的都是些老人孩子,”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暧昧的神色,“还有就是小媳妇居多。你想想,这些女人都是尝过味道的,哪里耐得住寂寞?一来二去的就和这些干部搞在一起,时间长了就露出马脚,风言风语的传出来,家里的老人自然就不高兴,把儿媳妇没办法,就怨到村干部头上,所以,作风问题也是影响山上干群关系的一个主要原因。”
“我靠,还有这么回事?”我忍不住突然骂了出来。
车里的其余三人都忍不住笑了,陆书记骂人,估计他们第一次听到吧。
最后一站来到皇妃村已经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了,书记没搞赌博,却找了许久才找到。
我懒得坐等,对江家涛说道:“让衡镇长等,我们到山那边去看看。”
山里的景色着实不错,如果是秋天,相信这里会更美丽,处处都是赏心悦目,自然天成。
我们翻过一个小山坳,上了一处高地,四面一看,山风阵阵,层林滴翠,令人心旷神怡,比我老家那些光秃秃的山秀美多了。
“那边还有一户人家。”
江家涛指着另一面的山窝里,我估计一下距离,不过一里多的样子,于是说道:“我们去看看。”
走近人家才发现,这是一家四壁漏风的破茅屋,四周的土墙不知是哪朝哪代的古物了,歪歪斜斜,残垣破壁,我们几乎怀疑这是一处废弃了的农房。
我真想说回,耳听得屋子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人。”江家涛惊讶道。
我推开一扇破门,光线照进去,发现屋子空空荡荡的,屋角一堆柴草在响动。
“有人吗?”
江家涛突然指着草堆说道:“陆书记,那里,你看有两只眼睛。”
我仔细一看,果然发现两只骨碌碌转动、露出十分胆怯和恐惧眼神的眼睛。屋子里的摆设一目了然,没有锅灶也没有床。
“难道他(她)就住这里?”
山村的夜晚像山下过冬天一样,山风刮得像刀子,冷得人冰寒彻骨。
“喂,老乡,你出来吧,这是镇里的陆书记。”江家涛用尽可能温暖、亲切的语气叫道。
那两只眼睛仍然很恐惧,屋子里有一股浓重的臭气。
无论我们怎么说,怎么做工作,这人就藏在草堆里不出来,看眼神好像是未成年的少年或者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