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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岁月妙手仁心--王德祺回忆录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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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那时只是当一门知识学习。我那时候学习很用功,日语学得还不错,日本老师经常表扬我。因为学日语,我有了一个日本名字叫:王都故基(音),都故(音)是德,基(音)是祺,上日语课的时候老师就用日文名字称呼我。学了一年之后,和日本人做基本对话没什么问题,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一些日语。

初中一年级,我特别喜欢数学。其实我从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就已经对数学很感兴趣了。那时候一般的加减乘除,我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学校里还没有开始设置几何和代数等课程,于是我自己在课下自学。回顾整个读书期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那时候自己在课外钻研了很多数学方面的书,为我以后的学习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中学的时候,日本在东北建立满洲国之后,一开始表现得还不是太坏。当时日本人到处宣扬他们所谓的“日满亲善”、“大东亚共荣圈”。他们的口号都挺冠冕堂皇的,比如“誓与满清善,天地没有了是满洲,不要新中国”。建立满洲国后谱写的国歌里也有这样的歌词:“天地内,有了新满洲,新满洲变得新天地。顶天立地,无苦无忧,造成我国家。”这首国歌被要求天天早晨学生上课之前大家一起唱,我到现在还会唱。

日本人在东北一开始打着这样的旗子,实际上仍然是欺压迫害中国人。只不过刚开始控制满洲国时,日本人表现得还客气一点,不敢肆无忌惮地横行霸道,因为怕统治不稳固。可是后来越来越糟,坏事做尽,他们杀死中国人就跟踩死蚂蚁差不多。小小年纪的我虽然长期待在学校,没有亲身接触具体的事情,但是听说的日本人欺压凌辱中国人的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不忍奴化奔北平

一年后,不想继续忍受奴化教育,我只身一人从辽宁到了北平,投奔当时在那里念书的哥哥。1931年去凌川中学时我十三岁,1933年到北平那年已经十五岁了。

那时的我没有经济来源,家里也负担不起,维持我在北京生活的重担就落到了哥哥的身上。虽然哥哥也只是个学生,但有舅舅每年几百块大洋的资助,这几百大洋在当时可不是小数目,负担我们俩的花费还是可以的。

其实我在北京读中学没有太大的花费。住不起条件好的旅馆,我就住在山东会馆里,那里对山东人不收费。这个地方是哥哥帮我联系的,在宣武门外校场口附近。吃的方面,我很节省,早饭只吃一个油饼,晚饭也不过是在会馆外面随便吃点。在外生活都是吃住花费比较大,但懂得节省的我,让哥哥身上的担子降到了最低。

刚到北京上的是山东中学,学校的全名是“京师私立山东中学”,它的前身就是山东籍人士为赴京赶考的山东举人提供食宿之地而创办的“山东会馆”。现在并入北京一六一中学初中部了。

山东中学在宣武门内,我住宣武门外,隔墙就可以进去。在北京读书的那段时间,生活非常艰苦。宣武门内那里天天走骆驼,尘土飞扬,不下雨是土,下雨就是泥。天一下雨,地上能积半尺厚的泥,通行非常不方便。

在会馆里我住的房间是小小的一间,门都关不好,也没有电灯,里面破破烂烂的什么都没有。床也是随便安了块木板就算了,根本算不上正式的床。现在想起来,那间房子真的可以称得上“家徒四壁”了,除了有一个人在里面住,基本上没有其他的了。不过那时候也不觉得苦,因为本来就不是来享受的,一心想的都是读书,为了念书多苦多累都不怕。记得那时会馆里面挂着状元、榜眼的牌子,全是我们山东人。牌子挂在很显眼的地方,一进大门就可以看到。每次从那走过,看到那些牌子,我总会在心底暗暗激励自己一定要发愤读书。

在会馆里我难得结识新朋友,主要是那房子太破了,只要稍微有点钱的人都不愿意住在那里,并且会馆总共只有几个房间。学校和会馆里面大多是山东人,见面时自然就有一种老乡见老乡的亲近感。不过因为我在山东中学只待了一个学期,时间很短,所以和同学交流并不是很多。

 

当时哥哥住在北大的宿舍里。因为我们隔得不是太远,他可以经常过来看我,顺道给我送生活费,有时候也会给我带一些需要的书籍。从小到大,哥哥待我很好。他刚到北京上大学的时候,经常写信鼓励我,几乎是每天一封。“七七事变”发生之后,我和哥哥一同撤到了大后方昆明,那段时间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可以说,哥哥影响了我对于知识的认识,以至后来的人生。在几个兄妹中,我和哥哥感情是最好的。可惜的是,他在七十多岁时因为中风去世了。

比起锦州来,当时北平还算是比较安定的一个地方,离日本势力的侵入从地理上还是有些距离的。当时国家的政治中心在南京,但是北平在全国的地位仍然举足轻重。那时的北平人口不多,也就有现在的十分之一。也没有现在这么高楼林立,几乎都是平房,有些地方像我们住的那一带都还是荒地一片。北平先进的交通工具是有轨电车,行驶起来叽里呱啦响,我偶尔坐电车去上课,但多数时候还是靠步行。

转入弘达中学

在山东中学读了一个学期后,我转到了二龙路的弘达中学,也叫弘达学院,现在西城区的二龙路中学。弘达学院是我哥哥原来读书的学校,转学时学校对我进行了摸底考试,合格后才能进入。

在弘达中学读书期间,我最擅长的科目仍然是数学。哥哥给我的《数学大辞典》也跟随我到了北平。那本书有一千多页,很厚,因为感兴趣,没事的时候我就研究,到后来辞典中大部分题我都弄懂了。除了这本《数学大辞典》,我也自己研究过代数、解析几何等等。有一次我问了老师一道平面几何的难题,结果老师都不会做。那时候我的数学老师有很多题目甚至都要问我,偶尔还让我帮忙改改卷子。因为我数学成绩突出,数学老师对我很好,还经常在班上表扬我。在弘达初中学习的两年,其他学科的成绩算是一般,但是在数学方面我一直都是很拔尖的。

除了数学之外,我初中的课程还有语文、英语等。那时候学的英语还比较简单。老师先教我们学字母,然后学习一些简单的对话,也会学课文。我的英文学得还不错,但是受到系统训练却是后来在上海医学院读书的事情了。那时打下的扎实英语功底,为我日后到美国讲学打下了语言基础。

在北平度过的初中时期,整个国内局势动荡不安,弘达中学的学生经常会有革命运动,有的学生专门参加革命运动,那时候我们叫做“闹学潮”。但是我很少关心这些。整个初中阶段我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读书,算是个刻苦用功的学生。两年之后,我从那里毕业。

我的初中生活就这样结束了,从凌川中学到山东中学,再到弘达中学,我从充满日本势力的锦州到了时值文化中心的北平。虽然环境很不安定,但我庆幸自己小小年纪就已经意识到了知识的重要性,认真地读了一点书,为日后打下了基础。下面这首诗是我回忆初中写下的:

伪满錦州考凌中

免受奴化去北平

一九三一九一八,日军侵占我中华;

张师炸死锦铁路,东北变色伪满树。

伪满成立伪皇帝,傅仪当选成伪帝;

日军侵华手段高,中日亲善做号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