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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苦难中走来--王德禄回忆录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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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里比之前的工厂有好处: 晚上八九点就能睡觉了;而且我能吃饱了,甚至偶尔可以不吃难吃的橡子面①。坏处则是有被打死的可能,那时日本人弄死一个中国人,跟踩死一个蚂蚁那么容易,而且不会有人关注。

那个机关食堂其实是我们山东老乡开的,他找了一个日本人领头做经理,他跟着负责具体管理食堂,这个老乡叫我到他那里打杂。就这样我有了份新工作。食堂里所有杂活都归我管,一个礼拜擦两回玻璃窗,四五十块大玻璃窗都得反复擦干净;扫地、拖地、擦桌子每天都要至少三回,每顿饭前后也要擦,整个食堂里的卫生都得打扫干净。再加上一些其他的零活,有些是季节性的,比如冬天拎水烧水。

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做饭卖饭。早上我5点钟起来点火生炉子,洗干净米下到锅里,再做点菜,因为日本人早饭比较简单,弄点甜面酱,做点酱汤,用白萝卜做些小咸菜,这些就够了。7点钟开始卖饭,吃早饭的人少,最多时候才有七八十个人。

然后要开始准备中午饭了,日本人吃午饭比较麻烦,就需要早点准备。晚上大部分人干到8点左右就都走了,所以晚饭相对轻松了很多。食堂一天要接待几百人,算下来卖饭、刷碗的劳动量很大,对于10岁的我也是很浩大的工程。每月给8块钱的工资,不过由于物价上涨,当时的8块钱还不够买一件衣服,就这样还有时发不了工资。

在机关食堂待了两年多的时间,到了1944年前后,由于日本人在“二战”中逐渐败下阵来,食堂便也开不下去了,所以我离开了。日本人害我家破人亡,连小孩子都能下这么大的狠手,我对日本人的仇恨就更深了。

①橡子面:橡树结籽,大小仿佛最小的板栗,将籽碾成粉末状。一般将此类面儿与玉米面混合而食,口感苦涩。

难忘国仇家恨

因为父亲的悲惨遭遇,我对汉奸特别仇恨,但是我一直不理解,堂堂正正的中国人不当,偏要去做日本人走狗。后来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慢慢地明白了一些事情:按毛主席关于阶级的分析,什么样的阶层就会做什么样阶层的事。当汉奸大都是地主出身,家里有地也有钱,地主家的孩子便能读书,也有和日本人交流的机会。

在日本侵略中国时期,日本人势力最大,谁都得听日本人的,地主家里的孩子当了“满洲国“的警察,给日本人看家护院。谁也不敢去招他们家,他们家则可以过太平日子,他们依然可以欺负我们穷苦的老百姓。他们拿穷人当猪狗一样对待,帮日本人干下了无数伤天害理的事。日本人喜欢他们,希望这些汉奸来帮着管理老百姓,但是老百姓对汉奸恨之入骨,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处治汉奸,真是大快人心

那时我们村里,日本人白天一般来三十几个人,到傍晚就走了,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他们修好的碉堡去住。他们不敢在村子里住,害怕共产党的游击队,而汉奸都是长住在村子里。一般都是本村出来的汉奸,欺负村里的老百姓。老百姓生活在一种高压之下,都不敢随便说话,恐怕被日本人、汉奸逮到,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想想那次在丹东市的食堂里,就因为一句话打得我晕头转向,好几天没缓过来,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啊。

日本占领中国的时候,杀害了无数中国人,还抢占中国的资源,中国的各种矿产、粮食,都被日本人拿走了。

他们吃的是我们种的大米、白面,但是中国人却不能吃,如果吃了就犯法,犯他们制定的“经济法“。在东北实行的计划经济,需用供货本买茶米油盐。供货本分为三等,日本人是一等的,朝鲜人是二等的,中国人却是三等的。三等的中国人只能买玉米面,玉米要加工磨成了面,装麻袋里;装到麻袋里后都堆在仓库里,日本人也不给分。等发放给老百姓吃的时候都发了霉,玉米面都捂得长满了绿毛,吃起来又苦又涩的,很难下咽。

不仅如此,日本人还到处抓中国人当劳工。每一户至少要出一个人给日本人干活,即便家里有病有灾的也不管。日本人让老百姓到煤矿上给他们挖煤,挖到煤炭他们都运回日本国内,也不给劳工工钱,还不让吃饱饭。

那时候煤矿经常出事故,瓦斯爆炸了,井下进水了,都会死好多人。还有一些劳工有时候感冒发烧,日本人不给治也就罢了,为了防止日本人被感染,或是感染更多的劳工,耽误干活的进度,他们会毫无人性地把仍有呼吸的劳工扔进“万人坑”。万人坑是地上挖出来的非常深的大坑,把坑底下掏空,上面用石头和木头堵上,把劳工丢进去后,就算是活的人爬都爬不出来。有大量的劳工被扔到坑里,就这样活活饿死、病死。东北有无数个这样的万人坑,带给了中国人民无尽的苦难。

本来天天吃的就是窝头,还在里头掺上大量的糠,吃到劳工嘴里的连三分之一的玉米面都没有;更不要指望休息。好多生病的劳工还没死,日本鬼子便把他们扔到了万人坑里。

现在电视里演的那些抗日题材的电视剧,我都不看,一看心里便堵得慌。日本人跟我有杀父之仇,我从小过得这么悲惨,都是日本人造成的。

时差让日本赢了日俄战争

在中国领土上进行的日俄战争

还记得小时候老人们给我讲过日俄战争,是日本人和俄国人在中国的土地上打仗的事情。清朝政府还没有垮台时,丹东地区有一伙土匪,为首的姓唐,名叫二虎。他占领着丹东好大一片地方。日本打进中国的时候,他的力量有限打不过日本,一枪不发就把丹东这片土地完全让给日本人了。当时沙皇俄国占领着辽宁大连、旅顺,旅顺城靠近渤海,为了方便俄国人的舰队出海,他们修了旅顺港。当他们准备修丹东港口时,被日本人打跑了。

日本很早就做了军事准备,粮食、士兵都调动好了,他们才打进来。日本人和俄国人的军队隔着鸭绿江开火。江上没有桥,日本人提前宰牛,剥下牛皮来并晒干,再用铁丝连起来,过江的时候用这个当浮桥。江面水很急,也有一些转弯的地方,日本人在上边钉上木桩,把铁丝拴到木桩上,牛皮便会在水面浮着,人走在“牛皮浮桥”上也算是没什么危险了。以十张牛皮为单位抻平,一组一组地连接起来,最终连接的长度足够过鸭绿江,这样就可以顺利过江。

俄国人发现情况不妙了,用炮打河里的牛皮,阻止日本部队过江。日本兵遭到猛烈的炮击掉头往回走,不敢继续进攻。日本司令看到这样,决定破釜沉舟、放手一搏。他把炮口掉转,对自己的部队后方开炮,把后退的士兵全部炸死。撤回来的士兵肯定要死,那么过河进攻可能还有活的希望,日本士兵就一股脑地往前冲。用这样的方法,日本攻下来了这个阵地。

沙俄一看局势不利,找人和日本签订停战协定。日本人也想调整一下部队,就同意了。他们双方商定下次开战定在几日后的12点。

到了定好开战的这天,日本人耍了一个诡计。由于朝鲜属于东九区,我们中国是按照东八区的时间来算,如此一来,朝鲜到12点了,在中国这边的俄国人才11点,很多俄国人饭还没吃完,日本人那却先开炮了。

本来囤积在这里的俄国军队和日本军队实力差不多,日本人先下手为强,占据了上风,俄国人边打边退,退到了丹东的“通天沟”。“通天沟”很深,附近有九道沟,一道沟连着一道沟,第十道沟上去才是通天沟。日本部队跑在前边的追击者都是刀斧手,个子虽小,但速度很快,而且非常灵巧,把大部分俄国人都砍死了,取得了最后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