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和事 第26节

一位别有用心的练马师说:对待马主要如养磨菇一般,关在一间暗无天日的房中,以屎料浇之……事关马主都是有钱人,何必还要在马圈揾食?此话虽刻薄,但也道出了练马师找“老衬”的心理与对马主的阳奉阴违。

马的忠心与灵性在人为的布局调教训练之下,对每一场的赛马也如人一样——看得懂临场的电子赔率闪动,没有足够的赔率,竟会大热倒灶呢,当人人喝倒彩,嘘声四起时,正是几家欢乐几家愁的局面了。

请不完的马圈马场逸闻趣事及激气事,圈外人如我,尚且如是,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一个正牌马迷,他可以一本本如数家珍,而在这里,我算是给你打一个底儿吧。

薛兴国

狗尾续貂话古龙

古龙的作品虽然是在台湾写的,但他本人却常说,他是香港人,他是在童年时去台湾读书的香港人。

在楚原的电影《流星·蝴蝶·剑》收了满堂红之后,古龙的小说全部被改编成电影或连续剧。那时,他就想过要回香港,衣锦荣归一番。但最后却未成行,原因是他申请回港时,税务局给了他一张税单,他一看数字,吓得不敢回香港了,所以,很多人都以为他是台湾的外省人,但他却认为他是香港人。

在五六十年代,古龙的武侠小说尚未在报章连载。那时,他是靠一本一本的出版来赚取稿费的。那时的单行本很薄,字体很大,应该是几千字到一万字一本吧?每交一本,古龙拿了稿费,立刻请客和三五知己去吃喝寻欢一番。

有时到了下一本的交稿日期,古龙尚未完稿,怎么办?书商急起来,就在古龙同意下,找到他的朋友,也是写武侠小说的,来临急抱佛脚,接下去写,以便依时出版,按时出租。

所以古龙的早期作品,就已经偶然有代笔人的出现。

单行本的稿费,只够古龙饮酒作乐。能够靠武侠小说发财,完全是楚原的功劳,因为《流星·蝴蝶·剑》的卖座,带动港台两地的古龙武侠电影潮流,古龙卖断一部小说的电影版权,价钱是以十万为单位的,他写过的作品,好的坏的加起来超过百部,到了后来,连不是他写的,只要挂他名字,给三十万台币作挂名费,也卖了不少。

从《流星·蝴蝶·剑》以后,古龙在短短几年,靠电影电视版权就赚了几千万港币。用书本形式印刷的古龙最好的作品,版税收入也非常可观。

他从台北县的永和租赁住所,搬到了台北市近郊天母的自购大屋,买了一部特长的富豪豪华轿车,请了司机,夜夜饮宴,像极了《欢乐英雄》里的人物。

这时的古龙,真是风光极了。几乎所有的报纸,都要他写连载。但是,他实在是太忙了,赚钱太容易了,开了连载之后,在饮醉之后,偶尔就会断稿。

我那时是在《联合报》的关系企业——联经出版公司任职编辑,第一次认识古龙便醉卧在他永和家中,被他视为毫无戒心的好朋友,加上《联合报》的主编又知道我爱看武侠小说,也会写点之类,便尝试问古龙可否由我代笔,以免断稿。

所谓断稿,最初只是一两天的酒醉未醒,由我代笔,用古龙的短句文体扯上些不相干的事情,古龙清醒之后,根本不必看我代笔写什么,照着他原来的接下去,就看不出破绽,下时也成了饭局的笑谈佳话。

但后来断稿的日子开始长了,古龙便在接受新连载后,和我大谈新故事如何进行,人物性格如何。于是,什么《要命的小方》,什么《一口箱子》,有时替他续稿就绕上一个星期。最长的一部,根本就是他起头写了几千字,后来的全部由我狗尾续貂,这是陆小凤系列的《凤舞九天》。

续《凤舞九天》的难处,是他一开始创造了一个天下无敌的坏人,陆小凤怎样才能杀死他?好歹还是想到了杀他的办法,才完成了故事交卷。

那个时候报纸流行一句古龙式的话:要找古龙写稿?先找薛兴国。

不过,古龙有一个极大的长处,就是公认是他最好的代表作,全都是未经他人之手代过笔的。比如《流星·蝴蝶·剑》和《多情剑无情剑》就是他一人的创作成果。

《多情剑客无情剑》的主角,是李寻欢,是人人皆知的小李飞刀。这本小说,主人翁的个性忧郁,活在怀念旧情人的思想里面,充满了哀恋。

但是,古龙写这本书时的心境是怎样呢?幸福极了。他是在享受着恋爱的成果时,人在最愉快的情景中,却创造了一个名满天下的忧郁剑客。

奇怪吗?

不奇怪。因为在他失恋的时候,在他心情极度恶劣的时候,他却写下了《欢乐英雄》这部作品。

一个作家,在快乐的时候写悲哀,在悲哀的时候写欢乐,岂非也是一种对人生变幻无常的洞察?

没有敏锐的观察和体验,古龙又怎能成为古龙?

古龙写稿的稿费,是以稿纸来计算的,不管他在这一张二十乘二十五的稿纸上写了多少字,都要算五百字的稿费。因此,他喜欢用短句。

有一次,我对他说我在《凤舞九天》里的稿费,破了他的记录。因为我是这样写的:

星。

星星。

满天的星星。

连三个句号在内只有十一个字,就赚了七十五个字的稿费。他却说,我应该这样写:

星。

星星。

满天星。

满天星星。

满天的星星。

满天都是星星。

那就二十七个字可以赚一百五十个字的稿费。

不过这是出了书以后的话题,所以书中还是用了前面说的十一个字的句子。

古龙的酒量,和他的作品名声一样大。他是怎样喝酒的?

刚开始拿稿费时,他喝的是“乌梅酒”,有点像现在日本向女性推销的“梅酒”。钱多一点的时候,就喝“绍兴酒”。这里说一个他喝“绍兴酒”的故事。

有一次,他和朋友到桃园县的饭店喝酒,忽然闯进来一班江湖兄弟,是听到古龙的名字,去找他挑衅的。这班兄弟的大哥要向古龙单挑饮酒。那家饭店是日本式的,浴缸是方形只能直立作淋浴或用塑料盆浇水冲身那一种。古龙要待应生送上两箱二十四瓶“绍兴”,全部倒进浴缸里,拿起塑料盆装满一盆,然后咕噜咕噜的一口气把酒喝光。

那位大哥面色大变。说了一声好,还说以后只要古龙和朋友到桃园去,他都免费招待。说完就走了,也没留下名号,更没付酒钱。

古龙在《流星·蝴蝶·剑》为他带来财富以后,就改喝轩尼诗XO白兰地。喝法是倒半杯酒,加满水,张大口,一仰而尽。这样喝白兰地的方法,有人以为是糟塌,古龙从不理会,只是率性而为。

有一次,在法国的《红楼梦》专家陈庆浩到台湾,我安排他去见古龙,从《红楼梦》谈到现代武侠小说,我们三个人都喝白兰地,我跟古龙把整瓶XO喝光了,陈庆浩手上那一杯,还只沾了沾唇,一直在闻其酒香。据说,这就是法国人喝白兰地的方式。

首节 上一节 26/30下一节 尾节 目录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