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脑拒绝接受眼前的画面——这他妈是现实吗？那个他曾经在客场征战无数次的城市，正被人用最残忍的方式袭击？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乔丹像所有美国人一样，钉在电视机前。
他亲眼目睹南塔坍塌，然后是北塔。
烟尘吞噬了整个曼哈顿下城。
他看到了人们从高楼上跳下的画面，看到了消防员逆着人群冲向火场的背影，看到了白宫外特勤人员架起冲锋枪的全新美国。
当最后一架飞机坠毁在宾夕法尼亚州的田野时，乔丹关掉了电视。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他瘫坐在真皮沙发上，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十三个赛季，六枚总冠军戒指，无数纪录，此刻一文不值。
“What can I do?“他对着空荡的房间说。
退役后这两年来，他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渴望回到球场上。
不是为了得分，不是为了胜利，而是想为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家做点什么——哪怕只是让人们在一个晚上，暂时忘记恐惧。
第164章 那个人回来了
但这种想法很快就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38岁了，两年没打职业比赛了，球队老板当得好好的。
复出？别闹了。
马库斯放学回来时，乔丹还坐在原地发呆。
儿子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爸，你还好吗？“
乔丹眨了眨发酸的眼睛，把儿子搂进怀里。
12岁的马库斯闻起来有青草和汗水的味道，就像他小时候放学回家的样子。
“不太好，小鬼。“他实话实说，下巴抵在儿子的头顶。“今天学校怎么样？“
马库斯挣脱出来，严肃地仰着脸。
“老师让我们画国旗。我画了最好的一幅。“他顿了顿，“爸爸，纽约那些人...他们会没事吗？“
乔丹喉头发紧。“我不知道，儿子。我真希望我知道。“
马库斯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问：“爸爸，你能让人们再笑起来吗？就像你打球时那样？“
这个问题像一记跳投直接命中乔丹的心脏。
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最终他只是揉了揉儿子的卷发，说：“去洗手准备吃饭吧。“
那一晚，乔丹破例允许孩子们熬夜。
他们一家挤在主卧的大床上，看那些没完没了的新闻特别报道。
杰弗里和马库斯很快就靠着父母睡着了，留下乔丹和妻子胡安妮塔清醒地听着播音员重复着伤亡数字。
“迈克，“胡安妮塔轻声说，“你一直在搓手指。“
乔丹低头一看，果然——他的右手正在无意识地做着运球的动作，指尖在床单上摩挲。
这是他在球员时期就有的小习惯，每当他思考或紧张时就会这样。
“抱歉。“他把手停下。
胡安妮塔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考虑过那个问题了吗？马库斯刚才问你的。“
乔丹装作不懂。“什么问题？“
妻子太了解他了。她只是扬了扬眉毛，然后伸手关掉了电视。“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但乔丹睡不着。
凌晨三点，他悄悄溜出卧室，来到家庭影院室。
他翻出一盘老录像带——1998年总决赛第六场。
屏幕上的自己穿着经典的红色23号，在三角洲中心球馆完成那记绝杀。观众席上的欢呼声刺痛了他的耳膜。
多么简单的时代啊，那时候最大的烦恼就是能不能投进那个该死的球。
关掉录像后，他打开笔记本，开始搜索NBA最新的消息。
自由球员市场动态、各队训练营日程、季前赛安排......鼠标滚轮滑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乔丹合上电脑，拿起手机。他的指尖在通讯录上徘徊了很久，最终点开了一个名字——阿比-波林，华盛顿奇才队老板。
电话接通时，波林显然被这么早的来电惊醒了。
“迈克尔？出什么事了？“
乔丹深吸一口气。“阿比，我想打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认真的？现在？911之后？“
“正因为是现在。“乔丹的声音像他职业生涯最后一场比赛那样坚定，“人们需要...我不知道，需要点别的什么来看看。“
“天啊。“波林咳嗽了一声，“你知道我们正在重建吧？球队烂透了，年轻人一堆。你不是打算...“
“我在乎的不是赢球。“乔丹打断道，“至少不完全是。“
又是一阵沉默。乔丹能听到波林在电话那头翻动纸张的声音。
“老天，“波林终于说，“我得和斯特恩谈谈。但首先，你确定你的身体状态......“
“我会准备好的。“乔丹说，语气不容置疑。
挂断电话后，乔丹走到落地窗前。芝加哥的天际线在晨曦中渐渐清晰。他突然想到了那些被困在双子塔高层的人们，他们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看到的是什么样的景色？
手指又在动。这次不只是运球的动作，而是一个完整的后仰跳投姿势——屈膝，抬手，瞄准，出手。
他的身体记得每一个细节。
两天后，当乔丹再次和波林通电话时，情况变得更加具体。“斯特恩认为这是个疯狂的主意，但又觉得联盟需要这个。“波林说，“收视率已经跌到谷底了。球迷们甚至不敢去球馆......“
“我会去球馆。“乔丹说，“每一场。“
“见鬼，迈克。你要是年轻五岁......“
“我知道我38岁了。“乔丹不耐烦地打断，“我只是想打球，阿比。让人们有点盼头。如果我能让一个孩子在看台上暂时忘记恐惧，那就够了。“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好吧。但考虑到你是球队小老板，联盟会有一些规则上的麻烦......“
“那我就卖掉股份。全都卖给你。“
“你疯了吗？那是几亿美元......“
“我不在乎钱。“乔丹说，突然意识到这是真的。这可能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不在乎钱。他在乎的是那些和他一起堵在电视机前的美国面孔，那些失去了亲人、朋友、同事的普通人。
挂了电话后，乔丹直接去了健身房。两年多来第一次，他打开了一个标着“比赛日“的训练计划。当他踏上跑步机时，膝盖发出了抗议的声响。
“Shut up，“他对自己说，“你还有工作没做完。“
胡安妮塔发现时并没有太惊讶。那天晚上乔丹刚从健身房回来，浑身湿透得像从泳池里捞出来一样。
“决定了？“她只问了这一句。
乔丹点点头，不知怎么嗓子发紧。“你会支持我吗？“
妻子走过来，用毛巾擦去他脸上的汗水。“我一直都是，不是吗？从北卡到现在。“
当晚孩子们入睡后，乔丹站在衣帽间的全身镜前，缓缓脱下T恤。
镜子里的身体依然健壮，但已经不是那个飞天遁地的空中飞人了。
胸口和肩膀上有几处疤痕，膝盖周围的肌肉也不如从前紧实。
“你还能做吗，老家伙？“他问镜中的自己。
没人知道。
联合中心训练馆走廊的灯管在闪，格罗弗站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手指不停地卷着一份文件边缘。
他已经在陆远办公室门口徘徊了二十分钟，把那份辞职信从左边裤袋换到右边，又换回来。
“操，“他小声咒骂自己，“又不是要跳崖。“
可这他妈比跳崖还难。
格罗弗摸出手机，屏幕上是他和乔丹最后一张合影——98年夺冠后，他俩在更衣室里浑身浸透香槟，乔丹揽着他脖子大喊“没有这家伙我早就散架了“。
照片有点糊，但那份情感永远清晰。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陆远插着兜慢悠悠走过来，边走边低头看手上拿着的训练数据，两人差点撞到一起。
“噢，蒂姆？“陆远抬头，挑眉，“你站这儿干什么？吓我一跳。“
格罗弗喉结滚动。“有事找你，陆。能...能进去说吗？“
陆远办公室永远乱得像被龙卷风刮过。
战术板贴着半掉的白板纸，桌上三台显示器同时播放不同球队的比赛录像，角落里堆着至少二十个数据带。
但最显眼的是墙上那张放大的夺冠照片——陆远站在公牛全体球员身后，笑得像刚打劫完银行。
格罗弗在客人椅上坐下，感觉脊椎一节节发僵。
他把辞职信放在桌上，指尖按着滑向陆远。
“什么情况？“陆远没急着拿，“你惹麻烦了？“
“不是。“格罗弗摇头，右手无意识地摸上左肩——那里有他和乔丹共同设计的冠军图案纹身。“昨晚MJ给我打了电话。“
陆远的动作停在原地：“哦？他说什么？“
“他说'准备好了吗，混蛋？'“格罗弗突然笑起来，眼角皱纹挤作一团，“就这一句。跟1995年他第一次复出时说得一模一样。“
办公室陷入寂静。
陆远盯着格罗弗看了足足十秒，然后缓缓向后靠在转椅上，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所以你要走。“
这不是疑问句。
格罗弗绷紧了下巴。“是啊，老板。我得回去。“
他倾身向前，手肘撑在膝盖上，“你知道的，从86年开始...十五年了，我一直...“
“我知道你们那点破事。“陆远突然咧嘴笑了，伸手抓过辞职信.
格罗弗肩膀松了下来，但心脏还在狂跳：“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上个月我去华盛顿看他，那家伙胖得像个退休警长。“
他用手指比划着肚子轮廓，“但现在？昨晚他告诉我他已经减掉18磅了。“
陆远把信丢回桌上，食指敲了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