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岱张了张嘴,忽然明悟道:“这话是楚玉鸿教你的?”
桂青子脸色一红,捂着嘴巴说道:“我学得很差吗?”
“你本来就没犯小孩子脾气,肯定是那家伙瞎猜的。”郭岱原本还想问桂青子年岁几何,但转念一想,妖修寿元大多长久,而且心智深浅跟寿元无关,问也没用。
桂青子看着郭岱,想了想说:“可是我见郭公子你从来一直都没笑过,也许楚公子也在担心你呢?”
“告诉楚玉鸿,以后不用搞这套隔空对谈了,有什么事让他自己来找我。”郭岱对桂青子说道:“你以后也别对他听之任之,你又不是他的丫鬟。”
“诶嘿嘿。”桂青子害羞地笑了笑,然后抬头对郭岱说:“那郭公子也笑给我看看嘛。”
郭岱脸颊微微抽搐,他并不是不愿意笑,而是当他想笑的时候,发现自己这张脸僵硬地超乎想象,仿佛已经忘记了怎么笑。
“行了,你要没事就做饭去。”郭岱挥挥手赶走桂青子,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很是抑郁。
郭岱来到驿馆后院,正打算去桃花林练一会儿功,纾解一下胸中积郁,却猛地停下脚步,本能抬手按刀。
后院门外,站着一名身披裘皮大氅的白发男子,面容却是青年模样,剑眉星目、神采俊逸。只不过这名白发男子浑身上下散发着刺骨寒意——那并非真实寒冷,而是发乎心底的森冷!
只见那白发男子抬头看着二楼窗户,那正好是楚玉鸿的房间。郭岱一察觉此人出现,当即鼓动五气,准备随时出手。
“怎么回事?刚才我居然没听见此人脚步声?看他的样子,定是方真修士。”郭岱惊异非常,丝毫不敢放松。
白发男子显然也注意到郭岱的存在,他看了郭岱一眼,然后缓缓抬起手来,指尖凝结一点冰露。
嗖地一声,郭岱抢先出手。两柄飞刀竟是从一左一右同时袭向白发男子,而郭岱本人抽刀纵身,刀尖银芒瞬息便至!
第十四章 寒星霜锋
郭岱身形迅捷,错眼一瞬间化作一道残影,下一瞬刀尖已点在白发男子指前三寸!
只见刀尖被一滴冰露挡下,郭岱觉如撼山岳、坚不可摧,当即旋身横斩。
两柄飞刀此时才袭至白发男子两侧,他不慌不忙,抬手左右虚点,飞刀就像磕在无形硬物上自行弹开。而郭岱刀势宛如落入一片凝稠浆液中,顿陷迟滞。
“不妙!”郭岱心中暗道,发动体内五气,以气御体,强行抽离这片无形凝固。
“哦?”白发男子见状,发出一声轻轻惊叹,显然没料到郭岱还能脱身。他抬手并指如剑,一点冰露化作三尺霜锋,对郭岱说道:“再来。”
郭岱不言不语,雁翎刀微微震颤,那并非是他手臂抖动,而是内劲吞吐,贯通刀身,颤声宛如龙吟。
一片黄叶自枝头落下,触地刹那,郭岱身形凭空消失。白发男子眉宇轻挑,三尺霜锋一扫身前,片片雪花都带着分金断石之威洒落。
霜锋扫过,郭岱身形欺近白发男子面前。白发男子双目一睁,瞳孔尽是雪寒光华,让郭岱全身铺上一片薄霜,身法大缓。
白发男子趁势霜锋回击,本想着霜锋临颈好让郭岱知难而退。却见郭岱身影忽而崩裂,带着片片薄霜当空碎散。
一道银芒自白发男子颈后掠过,紧接着便是狂风骤雨般的乱斩临头。郭岱竟是出现在白发男子身后,刀、掌、腿接连并用,却屡屡失之毫厘。
白发男子冷哼一声,旋身踏足,霎时雪花纷飞,脚下地面出现无数细微裂痕。郭岱见状,不敢硬接,身形瞬退同时再掷出两柄飞刀牵制。
飞刀来到近前,白发男子不避不闪,没有丝毫动作,飞刀便定在面前,然后回旋往郭岱射去。
郭岱连忙挥刀格挡,将两柄飞刀拨开。接触瞬间虎口巨震,仿佛回袭飞刀比那床弩铁矢也不遑多让,让人惊叹不已。
白发男子站稳不动,长身玉立、气度巍峨,三尺霜锋再度凝现,较之方才光芒更盛、寒意愈深,方圆之间尽成银装素裹。
郭岱寒毛倒竖,此刻心如止水,体内五气反是鼓催至极,好似川流奔涌不息,坦露在外的皮肤居然浮现出阵阵五色鳞光,目光能够穿透他的身体看见另一侧景象。
郭岱手中雁翎刀自方才起便颤鸣不止,现在却忽然没了声响,静谧寂然,然后便是堪比决堤山崩的一刀。
雁翎化若万千光毫,缭乱如绘,但真正的杀招只有一刀,伴随悠长龙吟,将霜雪境地撕出一道鸿沟!
砰然巨响,整座驿馆连同地基也震动不已,银霜尽化蒸腾白气。一道身形从中脱出,狠狠撞在后院墙壁,震出一圈蛛网状的浅坑。
郭岱从浅坑滑落,面色微带异红,但没有丝毫退缩之意,一手缓缓按上腰后短剑。正要再度出手之际,楚玉鸿冲了出来,大声喝道:“快停手!”
白发男子扬手拂袖,将蒸腾雾气一扫而空,站在后院正中看着郭岱点了点头。楚玉鸿也盯了郭岱一眼,快步来到白衣男子身旁躬身揖拜道:“弟子拜见寒星师伯。”
“不必多礼。”白发男子抬手虚扶,看见楚玉鸿时才流露出一丝温和笑意:“有些日子没动手了,忽然来了兴致,倒是吓着你了?”
楚玉鸿面带苦笑,解释道:“师伯,此人名叫郭岱,身手不俗,也曾与弟子一同进入秘境中。一时误会冒犯尊长,还请师伯原谅。”
然后楚玉鸿又对郭岱言道:“这位是我璇玑门的寒星长老,我这几天等得便是他老人家。”
寒星摆摆手:“别讲什么老人家,说得我好像快走不动道一样。”
楚玉鸿在寒星面前就是乖孩子一样,丝毫不敢冒犯:“师伯说笑了,我没想到这次竟然是您亲自来到。不知……”
寒星言道:“你的符鸟回到门中时,我刚好出关。掌门与几位长老都各有要事,而广阳秘境不同寻常,法力稍浅者不宜冒进,数来数去就由我来担当了。只是没想到,刚一到驿馆,就撞见这位小兄弟。”
从外貌上看,寒星除了一头白发迥异于常人,反而比略显沧桑老练的郭岱要年轻。但方真修士大多有驻颜之功,形容不受岁月之累,谁也不好说寒星年岁几何。更何况道不言寿,方真修士的寿元与寻常人所理解的也不尽相同。寒星叫郭岱一声小兄弟,他也没法反驳。
郭岱这才收起戒备,抱了抱拳以表歉意:“我刚才见你盯着二楼,不知有何用意,一时冲动出手了……咳、咳!”
“你受我太寒仙剑一击,经络被阴寒剑气所伤,要是不及时调理,恐会留下大患,折损根基。”寒星从袖中取出一枚蜡封药丸,扔给郭岱道:“这是我炼制的六阳丹,能解阴寒剑气之伤,你快快服下调息养伤。”
郭岱也不矫情,捏碎蜡封,将药丸一口吞了,就在后院树下定坐调息,化转药力滋养经络,化解积聚不散的阴寒剑气。
寒星则走到一旁,低声与楚玉鸿说道:“此人能从秘境中生还,不全然是运气。只是他突然出手,是与我有何仇怨吗?”
“师伯勿要怪罪于他,都是弟子的错。”楚玉鸿解释道:“如果不是他,我恐怕也不能逃脱……”接下来的话语细不可闻,已经是用法力传音。
楚玉鸿解释了一遭前因后果,包括那柄短剑特异,寒星这才了解:“原是如此,你这次找了个好帮手。虽未炼就元神,但此等武艺,在我璇玑门晚辈弟子中也少有几个是其一合之敌。”
“师伯言重了。”楚玉鸿面带笑意地说。
寒星瞥了楚玉鸿一眼:“你以为我是在夸你的识人之能吗?刚才他最后一刀,直接斩开了我的太寒剑封。如此精纯刀芒,要么是天资超凡,要么在生死交关间彻悟。假以时日,未尝不是武道宗师。”
“有……有那么夸张吗?”楚玉鸿知道郭岱武艺不凡,可没想到一贯眼界高绝的寒星师伯,竟会对郭岱有如此评价。
“我说了,假以时日。前提是他要有这个运气活到成为武道宗师的那天。”寒星毫不讳言地说:“以武入道乃是一条坎坷之路,不似我辈道门修仙,讲究见素抱朴、全形养生。武道修士若要证得元神之妙,非从生死交关间寻觅不可。虽说仙法玄功中也有类似功诀,但终究内觅玄妙,而不是置身生杀之境。古往今来不乏以武入道的方真修士,但他们绝大多数并非天资悟性不足,而是修行半途殒身于杀伐之中。”
楚玉鸿暗暗惊叹,问道:“可是,郭岱的修为远不如师伯您,他是怎么会斩开您的太寒剑封?”
“一来嘛,我尚未尽全力。二来,他的刀芒中有破罡之威。”寒星的目光好似穿透到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