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太甲为首的沥锋会众人,也有一片岛屿落脚,而且因为他们参与了会场的建设,所以地方相当不错,都不必在空地架棚摆摊,直接有避风的屋舍招待客人。
然而这大半天过去,沥锋会的馆舍却是门可罗雀,因为大部分人都了解因为南天仙师,沥锋会已然一分为二。要是如今跟庄太甲走得太近,未免会触怒仙师的南境沥锋会。更何况南境沥锋会在易宝会上十分大方,协助激引灵根、传授术兵炼制之法,吸引了无数江湖散修前去围观。
庄太甲当然清楚这状况,他都喝了大半天的茶,茶叶都泡到没有味道了。听见来人话语,按捺怒气说道:“你管别人作甚?他们好出风头,就让他们去!”
然而对方苦着脸说道:“首席你有所不知,我们的人也都悄悄过去了,还有还几个公然宣称要去投奔郭岱!”
“反了!”庄太甲怒而掷杯,将茶杯摔得粉碎。
“首席,我们该怎么办?”
庄太甲站起身来回踱步,最后说道:“走!我们过去抓人!”
没有多说其他废话,庄太甲点齐剩下沥锋会成员,火急火燎地朝着南境沥锋会的场地赶来。
而在人群里三层外三层中,王驰云正施法祭起蕴灵沃根罩,好似一个大网罩,将内中一名修士扣住。网罩随即有一股沛然生机流转,带动内中修士气机一并发动,内外接合混融无碍。
没过多久,内中修士便畅快地高喝一声,言道:“灵根!我也有灵根了!”
王驰云将罩子一收,那名修士两臂高举,一团炽烈火焰冲天而起,十分绚烂多彩,众人在旁也连连惊呼不已。
“在下江湖散修常一航,愿意加入沥锋会,效犬马之劳!”那名修士收起火焰,朝王驰云纳头便拜。
王驰云满脸堆欢,上前扶起说道:“能得道友加入,是我沥锋会之荣幸。赶紧起来、赶紧起来……”
“加入沥锋会?那得我准许了吗?”此时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传入人群,紧接着有一帮人将人群冲散,气势汹汹地来到王驰云面前,为首正是庄太甲。
“好啊,挂着沥锋会的招牌,全然不将我放在眼里了!”庄太甲一扬手,几缕丝光扑向王驰云。
王驰云早有防备,祭起自家随身法器一挡,身形急退同时喊道:“来人啦!有人砸场子了!”
喝声一出,船上嗖嗖嗖飞出几十道身影,全都是南境沥锋会修士,还未落地便已结成阵式,各种法器、术兵、符咒纷纷祭起,攻守暗有法度,显然是经验老道且谋备已久。
庄太甲哪里看不出来,王驰云等人早就预料到自己的出现,眼下这一副做派,其实就是向外人昭示,南境沥锋会是受到庄太甲袭扰才不得已出手自保。
围观的修士见状,都知道情况要变,赶紧退到远处去,可又没有真的要离开,恰恰就是要看好戏,并且议论起来——
“来了来了!这个庄太甲居然真的来找南境沥锋会的麻烦了!”
“啧啧,真没想到,这个庄太甲居然如此心胸狭隘。人家南天仙师何等地位名望,还用着沥锋会的出身,已经是给足他庄太甲的面子了。”
“你们不知道吧?这个庄太甲据说是先帝的身边的太监,估计没了那玩意儿,心性都变得阴阳怪气的。看他那张脸,都绿了,呵呵呵……”
第二百五十章 堕落
庄太甲何等修为,耳聪目明,自然听得见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他阴沉不语,反手一挥,几缕丝光将一名出言不逊的围观修士束缚住,朝天一甩,对方身形不由自主上下翻飞,晃得对方气机紊乱,脸色发青、口吐白沫。
“说够了吗?”庄太甲咬牙切齿,好似豺狼环顾,让围观修士一阵不寒而栗,再度远远退开。
王驰云当然看出庄太甲此等修为远在自己之上,心中虽有惧意,但眼下情形郭岱事先已经料到,这是他留给自己的考验,若是这一关过不去,南境沥锋会在天下方真同道面前也无法立足了。
“弟兄们!”王驰云这话不仅对南境沥锋会修士说,也包括新加入的成员,壮着胆子喝道:“诸位都看见了!先动手的人不是我们,先前几番忍让回避,却奈何对方得寸进尺,再退让下去,这鉴宝会也没我们的份了!听我指挥,所有人原地坚守,不让敌人进犯半步!”
“是!”南境沥锋会众多修士齐声回应,各色法器光华绚烂夺目,将鉴宝会会场的一角照得七彩纷飞。
……
“哦?你的人要跟庄太甲打起来了,你不去阻止吗?”玄甲神舟内,柳青衣在云水心斋中款待郭岱,二人对坐品茗。柳青衣感应到外界气机法力激荡,提醒了郭岱一句。
“打不起来的。”郭岱说道:“庄太甲毕竟老来奸猾,发现我没有现身,就知道自己中计了,自然不会再对王驰云等人动手。而王驰云在这种情况下更不敢莽撞,两相僵持之下,无非是在等主动化解干戈的第三方。”
柳青衣苦笑着问道:“两边都是沥锋会,你就不嫌心疼吗?在外人看来,这可是内斗啊。”
郭岱则说道:“看看现在的方真道,彼此攻讦对立的还少吗?否则怎么会有太玄宫与西山盟之别?”
“你这不就是抬杠吗?没有太玄宫与西山盟,也有门户之别、悟道分歧。”柳青衣说道:“高明如重玄老祖,也不可能全无门户之别,开口宣称对方有分别之心者,不过是连寻常人事都不通不明的迂腐之辈罢了。”
“柳道友也有分别心吗?”郭岱反问一句。
“当然有。”柳青衣坦然言道:“而且非止是我有分别心,而是物我本就有分别。”
郭岱问道:“此言何解?”
“有分别,则有名相形质;有名相形质,则有修行证悟;有修行证悟,才能超脱名相形质之梏。”柳青衣说道:“道门修仙常言逆天,凡俗无知者妄想是逆反法度、忤悖玄理,以为将一切自我欲念追求伸张到了极致,便是逆天之举。却是忘了,在世凡所一切名相形质,才是天地造化而成的那个我。
逆天实乃逆我,以修行证悟超脱名相形质,最终求证天长地久、甚至超脱天地之外,返本归元因而得道。只有真正彻悟大道,以达无名无相无形无质之境,才能谈无分别。否则一切都是虚妄之语,此时此刻此地,就是有所分别。”
郭岱听见这番话,灵台造化已有触动,好奇问道:“莫非柳道友近来又有精进了?”
“似乎是有感天门开阖,造化玄理近在眼前,过去一些混沌未明,忽然顿悟开慧了。”柳青衣笑道:“莫非郭道友近来亦有类似感悟?”
“确实。”郭岱出入玄关,求证唯物无我的心境,这其实不完全是郭岱以前境界未至,而是这世间造化玄理不容郭岱有此证悟。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又吊诡的感觉,仿佛前方有路,但无论自己怎样向前走,就是不能走上去,好像有一重无形的阻隔。
过去这道阻隔并不仅仅是挡住了郭岱的修行证悟,像柳青衣这样的天生异种也有察觉。当阻隔一失,这些本就境界高绝之辈,便又有突破。且厚积薄发所得,让他们的修为法力又提升不少。
这种造化玄理的变化是凡俗难察的,而且修行境界未到、根基证悟不足,往往很难体会。像郭岱、柳青衣这样的高人,或许有自己的证悟,但是像修炼了《蜕化解形》的合扬,反而就错失此等良机了。
郭岱与柳青衣正在云水心斋中对谈,外面朱阁与桂青子则带着一堆方真灵材回来了。郭岱拜会柳青衣的一个目的,就是希望日后让他来照顾桂青子,而且在郭岱陷入心魔劫数之时,柳青衣早就去过江都北城的宅邸中,暗中看护桂青子,算是亲眼见证她是如何元神大成的。
“朱阁,你们出去淘到什么东西了吗?”柳青衣见她们二人问道。
朱阁从自己的乾坤袋中取出许多东西,有些是她帮桂青子拿着的,不一会儿就摆满小半间云水心斋。
“你们……怎么弄来这么多?”郭岱有些惊异。
柳青衣呵呵笑道:“我给朱阁准备了一些方真灵材,让她看见什么喜欢的就去跟方真同道交换互易,至于换来的东西是否值得,那就要看彼此的眼力与话术了。”
“眼力我明白,毕竟易宝会上谁都可以互易灵材法器,但东西品质成色如何可就稂莠不齐了。”郭岱说道:“我在来的路上,就发现有人展示出的方真灵材以次充好,明明是灵效即将耗散的,却另外施了法术掩盖。
这种场合互易灵材,就是你情我愿,被打眼了的,也不会有人帮衬着照顾,眼力浅薄上当受骗,那是说明修行不到家,以此搅扰会场只会引人笑话。柳道友让朱阁和桂青子自己出去淘宝,其实就是想看看她们眼力如何,对吧?可话术又是怎么一说?”
“自然是用来砍价呀!”柳青衣哈哈笑道:“说实话,这个易宝会不就是菜市场吗?到了菜市场不砍价就算是亏钱,女子无论是何种出身,好似天生就会砍价,所以我才让朱阁带着桂青子去嘛!”
郭岱神情古怪,柳青衣居然将方真道前所未有的盛事,说成是市井俗世一样,好像参加鉴宝会的近万方真修士都不过是升斗小民一般,为了一些蝇头小利争执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