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天长能够完全压制住焚风獬时,他哈哈大笑,也不忘震慑阵外两人,说道:“你们真的以为能困得了我?小辈不懂事还则罢了,渔藏机,你应该清楚,我从不会无所准备就入局!”
阵外没有回音,沈天长说道:“小辈,现在你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吧?是不是有好几个宗门反了?你那几个为数不多的忠心部属,应该也都死了吧?”
就如沈天长所言,他既然敢亲身踏入这个战场,就已经做足准备。当沈天长借助唐纹祭符遁去,便是净泉发动反攻的开始。
所谓反攻倒也不一定是怎样夸张的大动静,只不过是事前一些私下接触的西境宗门,他们慑于沈天长之威,此刻同时脱离西山盟,并且击杀商角羽安插监视的人手。
这些西境宗门向来摇摆不定,既然沈天长与商角羽是一家人,当然是谁厉害就听谁的话,祖宗要教训儿孙,再天经地义不过了。
可西山盟中也有商角羽的一些死忠拥趸,他们追随商角羽的原因,倒是跟沥锋会追随郭岱差不多,各为其利罢了。甚至在西山盟怀疑商角羽是沈天长后人之际,这些人也都没有反叛,因为在报复沈氏一事上,他们与商角羽竟也用心一致。
净泉所要做的,便是率领过去青衡道净字辈的部分修士,直扑这些宗门。因为此刻西山盟主要人手都派往中境,这些宗门相对空虚,难以抵挡这突如其来的攻势。
西山盟在获得南境沥锋会的无量妙音塔炼制方法后,这些日子也加紧打造了一批类似的传讯法器,所以商角羽很快就了解到这些情况。
然而眼下绝对不是回援的时机,万一不能在此诛杀沈天长,那么一切努力都将白费。商角羽干脆断绝了所有传讯法器的往来感应,专心和渔藏机一同,运转法阵围困沈天长。
“渔藏机,你不觉得此情此景很熟悉吗?”沈天长的声音从阵中幽幽传来,乙木神雷屡屡震动,已经让法阵出现丝丝裂痕,即便转眼便弥合封闭,但方圆天地间清晰可见碧光闪耀。
“当初我那个长子也是如此不自量力,排布了个实在不堪入目的法阵,我抬抬手就给破了。”沈天长说道:“我记得你当初也跟在他身边一起出手了吧?这些年我从来不提,倒是你一直没有忘却,不遗余力的侍奉我、讨好我,唯恐我翻算旧账,是吧?”
渔藏机艳丽的脸庞上浮现一丝忌恨,沈天长却喋喋不休起来:“可我几时亏待过你了?我身边的女人,但凡是修行上一切补益需索,只要是我能找到的,都尽量满足。你求证长生驻世,不还是我在旁护法吗?我如果全无真心,又何必大费周章?”
“住口!”渔藏机低喝一声,脸色却很不好看。
“你我相处百年,尘俗夫妻一世,也难免会有争拗吵架,方真修士兴许也不能免俗。”沈天长语气中带着一丝叹惋,言道:“这样吧,只要你放我出来,当年的事情我都会认错。你若恨我,就此离去我也绝不纠缠、绝不报复,你要是觉得百年情谊还有一丝缘分,能不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你会改错?就你?”渔藏机不可置信地问道。
“不要信他的鬼话!”商角羽唯恐事态生变,连忙惊喝道。
沈天长则全然不顾,继续对渔藏机说道:“难不成非要我挖出心来,你才肯相信吗?”
“有本事你舍了千秋索与万寿枝,否则一切都是空谈!”渔藏机心念一转,朝阵中喝道,商角羽本想反驳,但心想此事对自己也大有助益,便没有插嘴。
“好、好!”沈天长的语气似是有些悲凉,只见阵中碧光渐散,千秋索与万寿枝两件法器脱手飞出。
渔藏机抓紧机会,将两件法器摄出,同时立刻催动法阵,赤金流火涌向沈天长。
商角羽一把抓住千秋索与万寿枝,喜不自胜,正想朝阵中发言讥讽之际,千秋索中陡然化现出沈天长身形,见他狞笑喝道:
“纳命来吧!”
第二百九十八章 江山
渔藏机的确了解很多沈天长不为人知的隐秘,可她还是未曾料到千秋索之中有沈天长的化身法力。渔藏机原本所想,哪怕是再神妙的法器,以法阵相隔和自己的禁制,就算沈天长有什么暗藏手段也难以解破。
可渔藏机并未料到,沈天长在借叶落归根符挪移穿行而至后,趁着跟商角羽交谈之际,便暗中祭炼千秋索,将已经吞噬了唐纹的血肉气机炼化成另一具变幻分身,化入千秋索内中。
掷出的千秋索便等同是沈天长的化身,而化身与本尊元身之间是可以相互施展挪移穿行易换方位的,这也算是沈天长所擅长的法术神通。
如果仅是沈天长在法阵中被困,要直接挪移穿行而出,几乎是做不到的。可一旦千秋索脱出阵外,哪怕尚存一丝感应,沈天长便可与化身易换。
沈天长此计可谓是算尽人心,他很清楚仅凭自己话语是无法动摇渔藏机和商角羽的,可他们肯定想要夺取万寿枝与千秋索。而两件法器在沈天长自己手中,莫说要夺取,光是将其困在阵中便相当不易。
一旦沈天长与两件法器稍有分离之机,二人绝对会把握机会将其夺走,无论方才那番话有没有说动渔藏机,但仅是为斗法胜败论,他们都会尽可能夺器。
只要千秋索离开法阵困束,便是沈天长反败为胜的关键!
哪怕有法阵阻隔限制,挪移穿行极耗法力,但只要将千秋万寿重新掌握,再多的法力消耗也能转眼恢复充盈。
“纳命来吧!”沈天长两手一挥,千秋索幻化万千根须木刺扑向商角羽,万寿枝的琼光玉辉朝着渔藏机刷去,将两人分别逼开,不让他们有合力施法的机会。
此间三人中,商角羽修为最低,骤然被沈天长迎面强攻,连忙舞动剑光,将周围木刺斩断,却挡不住缝隙中飘荡的毒云障,脸色转眼发紫,已是身中剧毒。
“老贼!是你逼我!”商角羽暴喝一声,横扫一剑挣出些许时机,斗袖拿出一根短幡,幡面通红如血,上面无书无字,倒是有些许浅淡纹路。
商角羽咬破舌尖,逼出一股蕴含修行根基的精血,喷在血红短幡之上。就见这短幡好似活了过来,即刻迎风暴涨,泼喇喇张牙舞爪起来,上面浅淡纹路居然是一只只眼睛,一旦睁开邪光大放,照得周遭一片阴森惨绿。
“好小子!居然弄来了此等邪物!”沈天长低声自语,却无丝毫变色,千秋索发出乙木神雷,好似鞭炮般,在那百目血幡周围纷纷爆鸣。
百目血幡虽然在乙木神雷间摇晃不已,却死死缠护着内中的商角羽,一时间沈天长竟奈何他不得。
这面百目血幡断然不是青衡道或沈氏所传法器,而是来自陀罗帮。商角羽尚未扬名之时,就曾暗中与陀罗帮的邪修有所往来,在游走西境、筹划西山盟之初,也跟陀罗帮暗中划分势力范围。用一批珍贵外丹和灵材仙药,跟陀罗帮换取暂时安定,同时也获得了这面百目血幡。
说起这百目血幡,乃是用出生未满百日的婴儿,取其心头精血与神魂,在一处阴秽恶地炼制,期间还要以众多怨魂为祭,凝炼成无比阴毒的恶秽邪氛。
而且这件法器不同寻常,并非简单施展法力便可御使,而是要以修士精血驱动唤醒。因为这百目血幡中炼化了众多不得安息的亡魂,一经放出,就跟出闸野兽没什么区别。如此御器,每施展一回都要耗损修士自身根基,以至于有损寿元,若不到万不得已,哪怕是陀罗帮的邪修也不会施展这种法器。
当初陀罗帮修士将这件法器赠予商角羽,其实可见双方交好之意,而商角羽也没料到自己真的会有用上百目血幡的一天。
沈天长有毒云障,商角羽有百目血幡,这对祖孙的性情倒是一致,表面上光明坦荡,可内心俱是一般险恶阴毒。
反观渔藏机那边,她被琼光玉辉定住,斗法情形倒没有那么强烈,较量的是根基法力。沈天长纵使手持双器,可渔藏机亦有长生驻世的境界,虽然一下子被琼光玉辉所摄,但很快就挽回颓势,赤金流火四面缓缓而发,与琼光玉辉相互碰撞湮灭。
可这样斗下去,依旧是沈天长占优,万寿枝与千秋索在手,沈天长气机法力几乎无穷,渔藏机尚可支撑,但商角羽不可能一直凭百目血幡护身,这等邪物用久了也会动摇修行根基,偏偏商角羽的修行根基并不如他表面法力威能所见那样牢固。
“乖孙儿,我劝你少费气力了。”沈天长自知胜券在握,传音于商角羽,言道:“如果你在此自斩,或许还能少受些苦头。你发动的这件邪物用久了,恐怕连自己神魂也会被卷入其中,彻底万劫不复。”
商角羽当初清楚自己眼下的困境,他转念几番,一抖百目血幡,邪光扫灭缠绕木刺,剑光再赞一记,竟是朝着沈天长直冲而去!
“找死!”沈天长冷喝一声,千秋索倒旋回卷,在周身化作绵密云雾、掩去身形,商角羽一剑斩过,根本没伤着沈天长半分。
在千秋索所化的云雾中,沈天长身形方位当然可以任意移转,他正欲借此拿下商角羽,不料他却径直穿过云雾,邪光撼动琼光玉辉,直扑渔藏机而去。
“走!”商角羽心知此战已难取胜,提醒渔藏机一句,回身将百目血幡催至极限,不再受自己法力约束,任由血幡朝着生机最旺盛的方向扑去。
此间生机最旺盛的便是手握千秋索与万寿枝的沈天长,没有商角羽法力驱使的百目血幡,就像是一头狂乱野兽,将周围点点琼光玉辉吞噬,形体不断膨胀,转眼就化作数十丈长的巨幡。
沈天长也不糊涂,这百目血幡最后逞能绝不长久,他收敛法力往后遁去、稍避锋芒,这一前一后,斗法双方距离便已拉开,渔藏机和商角羽电闪而去,转眼看不见踪影了。
“逃得倒是快。”沈天长也没急着去追,因为此前斗法激烈,他哪怕有千秋索与万寿枝助力,法力气机纵然不绝,但也该好好涵养调息,而不是仅凭法器外物为续。
长生修士往往更加惜命,因为他们已有凡夫俗子几世几劫都难以得到的机缘与幸运,如果只一味好勇斗狠,那么总会有挫败殒落的那天。更何况沈天长的心境也不是善战好斗之人,这次夺回千秋索已是功成,能够逼得商角羽自损根基而逃,更是意外之喜。
沈天长也不担心商角羽卷土重来,经此一番排布,西山盟也要发生分裂与动荡,自己重新主宰西境方真的时代即将到来,商角羽到那时才是真正的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