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方真劫 第98节

被舍弃之人见状自然也是焦躁不安,飞剑挥划间破绽毕露。郭岱长刀自下而上有如倒钩攻至,修士御剑欲阻,郭岱短剑脱手掷出,正中对方胸膛,但受法力所阻入体不深。但吃痛一瞬法力施展滞碍,郭岱刀势一转,横斩而过,给对方来个开膛破肚。

受了这等重伤却也未当场气绝,但也无力御剑,连连摆手求饶。郭岱也不客气,拔走短剑随即抬脚猛踹,巨力轰然逼入,五脏六腑瞬间被挤出伤创,留下一具空瘪腔子。

只剩下最后一人,郭岱飞身扑去,没料到此人极擅逃遁,眼看着就要冲出树林,再往前去,离福胜城可就不远了,说不定会有人往来出入,难免会被撞见这场厮杀。要是让他回去声张起来,这可就糟糕了。

然而郭岱刚一走近树林边上,就看见最后这名御剑修士的尸体倒卧在草丛中,脑袋瓜已经碎成一地浆末,可见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瞬击毙。

郭岱站稳身子,长出一口气,好似自言自语般说道:“多谢你了。”

一旁树下,关函谷的身影转出,之前丝毫没有他存在的气息,他手里拿着一个桃子,边啃边说:“你怎么知道是我?”

郭岱说道:“我方才入定凝神,眼前闪现的第一幕并非清明内外景,而是最初获得混元金身时那段失落回忆。我依稀记得,当初你刚好出关,便是帮我将逃脱的最后一名大神使者击杀,那人死状便是如此。”

第七十四章 五味有感

“定境回见、溯神追光,能做到这点,说明你元神功夫已初窥境地,看来给你的苦头吃,还是能有长进的嘛。”关函谷说道。

“可惜让这伙人搅了。”郭岱有些不快地说道。

关函谷啃完桃子,说道:“放心,你已经摸着门径了,以后慢慢用功就是。反正以你的武功,很多修士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郭岱提醒道。

关函谷从容笑道:“现在知道为什么方真修行需要师父了吧?你以为就是光教心法口诀啊?什么时候捧着教、什么时候摁着教,这里面都有讲究,所以也不是什么人都适合当师父的。”

“谁要真是当你徒弟可就有福气了。”郭岱看了看脚边的无头死尸,说道:“这伙是什么人?我听他们提到什么方家少爷,也是西境的世家大族吗?”

“话先别在这里说。”关函谷揣着手里的桃核,将外面的硬壳捏碎,取出里面的核仁,朝它吹了一口气。眼见这枚核仁化作一片辉光散遍树林走遭。随后又一抬手,一盏不再发光的灯笼摄入掌中。

郭岱认出这盏灯笼就是方才在树林上空飘荡的照魂灯,现在无人御器,看上去就像办丧事人家门前所挂的灯笼。他问道:“你做了些什么?”

“让事情变得热闹些……走,先回福胜城再说。”关函谷神色意味深不可测。

……

关函谷似乎每到一处地方,都要找各种美食佳肴好好品尝,但他又不喜欢去那种名声响亮、装饰华美的大店,非要在街头巷尾的小馆子,听他的意思,是喜欢看来来往往的人群。

“我可听说了,这里的汆猪红可是一绝,配上人家自己酿造的米酒,风味独特。”关函谷迫不及待地给自己盛了一碗,吸溜吸溜地品尝起来。

郭岱看着汤锅里的猪红,不由得想起被自己所杀的那些修士,不知道他们流的血能不能做成血豆腐。

“我疯了吧?”郭岱一甩脑袋,刚才浮起的这个念头连他自己也被吓到了。

“吃啊?干嘛不吃?”关函谷嘴里还有吃食,说得不清不楚:“混元金身虽说能够不饮不食而活,但若是彻底没了口腹之欲……那说明你修行功夫还是不够。”

郭岱自从拥有混元金身之后,确实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饥渴感了。因为混元金身自然能从天地间汲取生养气机,维持自身活力,也许在部分凡人看来,这就跟仙人没有多大差别了。

但听关函谷这么说,郭岱还是盛了一碗汆猪红,无声无息地埋头吃完,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当郭岱抬起头时,正好瞧见关函谷撑着脑袋看向自己,似笑非笑地说道:“当一个人第一次品尝到味道时,他能够分辨出味道带来的感受吗?”

“应该是可以的。”郭岱放下碗,有些迟疑地说道:“我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尝到甜味时,至少是开心的。”

“这种感受从何而来?”

“从血脉中来、从积习中来。”郭岱说道:“先人行走洪荒之间,丰润甜蜜往往意味着延续生存的活力,此后代代相传,将对甜味的追求融入血脉之中。其次便是人身自我体会,久而久之积成嗜甜习性。”

“你是怎么学会这些话的?”关函谷好奇问道。

郭岱答道:“话风是模仿你,至于道理我一直都明白。以前我跟杜师兄行走江湖,除了随身干粮,吃食中还要带盐巴与蜜浆。”

关函谷接着问道:“那你现在吃完,有什么感觉?”

“说不出来,就像……就像我以前从未尝过这种味道,可我以前并不是没尝过猪血。”郭岱说道。

“味道是味道,感觉是感觉。”关函谷言道:“五味令人口爽,并非教人断绝五味,五味不因人而存、亦不因人而灭。五味本在,但体会由人……你已初窥元神定境,要是有机会,试着回溯自己第一次尝到甜味是什么感觉,到时候你兴许就能明白,为何道门修行有‘专气致柔若婴儿’的说法了。”

“我记得了。”郭岱认真说道。

“别这么严肃嘛,说得要生要死似的。”关函谷给彼此倒了杯酒,说道:“刚才你杀人的时候,可狠着呢,没想到你平时不声不响,被人惹到之后居然是这个暴脾气。”

“我不是暴脾气,是杀心重。”郭岱说道。

关函谷一挑眉道:“你居然能这么说自己?”

“那是杜师兄说我的。”

“嗯!那这一点我没你这位杜师兄看得准。”关函谷说道。

郭岱朝四处打量道:“这里说话不碍事吧?”

“我已经施了法术,旁人无法窥知。”

郭岱丝毫没有察觉到关函谷什么时候施展法术,按下内心惊奇不提,问道:“方才在城外树林,你做了什么?”

“你猜猜被你杀死的那位方家少爷跟谁是亲戚?”关函谷反问一句。

“你能这么问,就说明这个人我是知道的,而这个人又是青衡道的……”郭岱想了想说道:“当初在天上拦阻蹑云飞槎的净阳?”

“对喽。”关函谷点了点头:“这位方家老祖……也没多大,就敢自称老祖了。在他修炼有成之前,方家在西境还不是什么大世家,后来正是仰仗净阳在青衡道的势力,方家不断向各处蚕食鲸吞,占下一大片家业,许多家族子弟也送到青衡道中修炼。要知道,净阳当年也是有资格问鼎青衡道掌门之位的。”

“问鼎……你把青衡道掌门的位置说得跟皇位似的。”郭岱只觉得古怪。

关函谷说道:“其实也差不多,如今的青衡道,宗门传承已经有些畸形了。虽然人人都拿他跟罗霄宗相提并论,但罗霄宗毕竟还只是专心道法的方真门派,并不是要统治一方地界啊。”

“可罗霄宗那十万道生怎么说?”郭岱质问道:“十万人,而且不是凑数的乡民信众,不少人还能拉弓放箭、文武兼修,搁哪儿都是人才吧?”

“这并不冲突啊?”关函谷说道:“当年有的道生,是先修文习武有成,才被录为道生;也有些人则是在地方上品行声望俱佳,成为道生后用功不辍,那是人家自己的事。难道你还不许别人用功了?”

“我不是这意思。”郭岱说道:“但这么些人分布各处,难道就不会被朝廷猜忌?别跟我说正朔朝太祖跟重玄老祖的约定,其他人可不知道这些事。”

“嘿嘿,十万道生这个名头,就是这些好事之徒吹出来的,难道你以为罗霄宗喜欢这名声吗?”关函谷笑着说道:“要棒杀之前,自然是先捧杀了。能耐上搞不过你,就在道德上败坏你,用各种子虚乌有之名来损害你。树大有枯枝,摘出两片烂叶子还不容易吗?写几篇煊赫文章一样能杀人。

两张嘴皮子上下一打,好似十万道生立刻就能推翻了正朔朝似的。也不想想,在他们是罗霄宗道生之前,他们也是正朔朝子民。罗霄宗要是真想祸国乱邦,可未必能发动得了十万道生。他们也有自己的意愿,不是罗霄宗的奴才走狗。罗霄宗要是自己门风败坏衰微,莫说十万,百万、千万道生照样烟消云散。”

“看起来罗霄宗掌门也不好干啊。”郭岱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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