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墡不想做皇帝,当然不是看好朱祁钰,而是请求立朱见深为帝。
后世有人猜测,朱瞻墡不想进京有三个可能。
其一,他有自知之明,无意来京争夺皇位。
其二,恪守祖训,遵守嫡庶之分,并念及兄长瞻基当年对自己的恩隆,绝不觑觎属于兄长的皇统,并提出合理建议。
其三,顾念亲情,决心派人去营救侄子朱祁镇。
不过朱祁钰认为这些都是狗屁。
此时看来,边关危矣,京师将直面瓦剌大军,二十万精锐大军全军覆没,京师守卫战胜负未知。
虽然赢了固然能享有不世之功,但输了重则丢了性命,即便能苟活于世,起码也要背负亡国之君这一千秋万世的骂名。
所以当时的皇位不是一个人人想得的香馍馍,而一个谁都不想沾手的烫手山芋.
第9章 奉天殿血案
于谦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
群臣眼观鼻鼻观心,也没有人出来反对孙太后册立皇太子懿旨。
无论从法理,权力,合理性,孙太后的旨意都挑不出什么错误。
有明一朝,虽然少有后宫乱政,但并非是太后和皇后没什么权力。
在大明,太后的权力来自于皇帝,但是同时又高于皇帝。
看起来很矛盾,但这种权力结构也能形成一种制衡。
从法理上来讲,皇权至高无上,能代表皇权的只有皇帝一人,不论是官员,勋戚,后妃,权力都是由皇帝授予的,这其中就包括太后。
裁决政务属于天子之权,太后本身并不具备这项权力,她可以通过各种手段影响政务,譬如重用外戚,扶植宦官,甚至直接给皇帝传话,但是却不能直接插手决定政务。
不过大明以孝治国,太后乃过国母,皇帝一般都不会否决太后的决定,大部分时间内,太后若是想的话,能够做到和皇帝同等的事情。
在某些情况下,太后可以直接插手朝政,比如仁宗皇后,宣宗即位后,被尊为皇太后。
朱祁镇即位,尊为太皇太后,由于朱祁镇年幼,张氏便成为实际上的摄政太皇太后,和皇帝一般无二。
但是从法理上来说,太皇太后和太后并非拥有了皇权,而是代管皇权,就和小孩子的压岁钱父母代管一样。
如今朱祁镇被俘虏,孙太后也接管了皇权,也正因此,册立皇太子合理合法。
朱祁钰对此早就有准备,下棋嘛,不是你咄咄逼人就能赢的,谋定而后动,一步步来才能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此刻的他,根本无法反对孙太后,威望,班底,实力,法理,没有一个方面能质疑孙太后的旨意。
孙太后册立皇太子很顺利,从上至下没有谁反对,朱祁钰也看似安安稳稳的做一个傀儡监国。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站了出来,大声道:“臣右都御史陈镒有本奏!王振构陷忠良,蛊惑陛下亲征,至陛下于险地,请诛王振之族,以安军民之心!”
“王振罪不容诛,死有余辜。殿下如不即正典刑灭其家族,臣等今日皆死在这里。”
“请诛国贼!”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等附议,诛杀阉党!”
陈镒话音刚落,一百多个大臣齐刷刷跪下,有人高呼,有人涕泗横流,有人满脸悲愤。
土木堡之变,那可是整整五十万人。
二十万精锐,加上征调的民夫徭役,后勤辎重人员,总共有五十万。
也先不过十万之众,大明动用了三倍于敌的大军,怎么就能败了呢?
而且不仅败了,就连御驾亲征的皇帝,都被人掳走,这何止是丧师辱国。
这样大的罪过,必须要有一个人背锅,王振就是背锅之人。
朱祁镇就是白莲花,被王振连累了。
总之,一切都是王振的错,是王振蛊惑英宗皇帝朱祁镇出兵,是王振让大军,驻扎到了土木堡。
“王振乃司礼监太监,本王无权处置,请太后决定。”
朱祁钰打了个哈哈,王振号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党羽何其之多,遍布朝堂上上上下,虽然王振死了,但他的党羽们都还在,他可不会当这个马前卒对上王振的党羽。
况且不过一天,他连王振的党羽有哪些都没搞清楚。
陈镒大喊:“太后如若不诛杀王振九族,臣就碰死在这里。”
“放肆!竟敢在奉天殿喧哗,是想逼宫吗,一应事宜,太后,殿下自有决断,哪里容得下尔等……”
锦衣卫指挥同知王长随站出来厉声呵斥。
“我容你祖宗!”
看到王振侄子王长随还敢站出来,群臣怒不可遏,他话未落音,就有三个身影窜出来,一个人纵身一扑就把王长随扑到,揪着王长随的头发疾呼“逆贼该死”。
两人掐做一团,王长随脸上的肉都被王竑咬了下来,鲜血淋漓。
两人奋力扭打,王长随身强力壮,把王竑压在身下打,另外两个人合理把他拔下来,三个人拳打脚踢。
“放手!”
王山一脚把一个人踢下来,开始2V3。
“阉党!纳命来!”
其他大臣一看王振另一个侄子还敢参与进来,顿时全部一拥而上。
“打死他!”
霎时间,奉天殿乱做一团。
大汉将军们全部冲进来,挡在月台前,护住月台上的朱祁钰和孙太后。
曹正淳嘴角勾出一丝笑容,脚下移动,靠近朱祁钰。
他和王振明争暗斗多年,朱祁钰不下令,他也乐得看王振的侄子被殴打,最好打死。
朝堂之上能够阻止这场斗殴的人少说是十几二十个人,但没有一个人出手,诸葛正我,朱无视等人想要分开众人,轻而易举,却也只是面无表情看着。
土木堡之变朱祁镇不是白莲花,王振责任却也不少,打死你两个侄子只是先收点利息,后续王振的党羽肯定要收拾。
奉天殿像是变成了斗武场,一群人看着十几个人斗殴撕打,一个个武将,武林高手看着一个个普通人上演武行。
过了几分钟,大汉将军才把众人分开,却有三具尸体死不瞑目的躺在地上,血液汩汩流出,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三具尸体分别是王振的两个侄子王长随和王山,一个是太监毛贵,均是阉党。
若是正常手段升上来的指挥使同知和指挥佥事,绝对不可能被一群没什么武力的大臣殴打致死。
只可惜王长随和王山是王振直接提拔到锦衣卫指挥同知和指挥佥事的位置上,为的和曹正淳争权夺利的,不通武学。
出手的十几个大臣,也有一大半身上,脸上带伤。
“啪啪啪啪啪啪……”
朱祁钰站起身来,轻轻拍着手掌,声音在奉天殿内回荡,他脸上带着意义不明的笑容:“很好,很好,诸位把奉天殿当做了斗武场?”.
第10章 立威!
“有这等勇气,为何不用到战场上!殿上杀人,简直胆大包天!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尔等和动私刑何异!”
他笑容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至极的神情。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民规,杀人者诛,这是国法,太傅,本王说的没错吧?”
诸葛正我点点头:“殿下所言不错。”
“殿下,事出有因……”刑部侍郎俞士悦站出来开口想要求情。
“本王问你!杀人者何罪!”
朱祁钰眸光骤然一转落在他脸上开口大喝。
俞士悦不敢对视,嘴唇蠕动了一下:“《大明律.刑律.人命》,凡谋杀人造意者斩,从而加功者绞,不加功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凡出手者拿下送去北镇抚司!”
朱祁钰淡淡。
“是!”
马顺应令,立刻就有数十个缇骑走进来,将出手的十几个人全部拿下。
“殿下饶命!”
“饶命啊,太后,殿下,饶命啊!”
王竑等人差点吓尿,若送去刑部,大理寺,他们还真不怕,可去了北镇抚司,绝对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北镇抚司“专理诏狱”拥有诏狱,可以自行逮捕、侦讯、行刑、处决,不必经过一般司法机构。
“殿下!”
于谦,王直等人还想求情。
金濂一边挡在缇骑面前一边大声道:“殿下,王振罪大恶极,其阉党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群臣念及大明数十万大军,一时激愤,出手太重,虽至人死亡,但情有可原。”
缇骑不敢冲撞户部尚书,看向锦衣卫指挥室马顺,马顺又看向朱祁钰,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作为魏忠贤的一号狗腿子,马顺当然知道干爹投靠了朱祁钰。
朱祁钰背负双手,淡淡道:“他们该庆幸不是在太祖时,若在太祖时期,后果会更严重,金尚书说的不错,确实情有可原,首责三人者斩,其余人等杖一百。”
金濂长叹一口气:“殿下仁慈。”
“拖下去吧。”朱祁钰一挥手。
他是绝对不相信王竑等人是一时激愤,能够混到奉天殿之上的大臣,可能有几个蠢货,但绝大部分都是人精,他们会因为土木堡之变激愤,但绝对不至于激愤至在奉天殿杀人。
他们就是在算准了法不责众,打死王振党羽,顺便逼宫,将王振的行为定性,将他定死在耻辱柱上。
王振权倾朝野,安插了多少党羽,不说别的,把这些党羽拿下,能空下多少个位置?
一个萝卜一个坑,拿下王振的党羽,他们才能上位。
这才是最主要的。
其他的所谓的王振党羽罪大恶极,祸国殃民都是次要的。
他们估计,就算是要问罪,也会经由刑部,大理寺,或者都察院,涉及到高官显贵甚至皇亲国戚的案件一般是大理寺或者要刑部、大理寺及都察院三司会审。
无论如何,他们的罪都不会太大。
可是谁能想到,朱祁钰竟然如此果决,直接命锦衣卫拿人送进北镇抚司。
进了北镇抚司,最少也要脱一层皮啊,他们一个个细皮嫩肉,谁能承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