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三人一起看向马其志,他两手一摊,道:“结合阮三哥监视的结果,实情是什么,岂不是一目了然?”
所有人之中,只有孟河北还是满心费解:什么一目了然?我要不要也跟他们一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否则是不是显得不合群、或者……太笨了?
孙长鸣说道:“四位皇子之中,二皇子不是最俊俏的,母族实力不是最强大的,个人天资也不是最高的,北冰圣女凭什么倾心与他?二皇子并不知道北冰圣女的属下跟其他的皇子也有接触,但从我们的角度看去,就真的是一目了然:北冰圣女对每一个皇子都许下了同样的承诺,说不定每一个皇子给北冰圣女的许诺也是一样的。”
孟河北终于明白了,同时他心中对自己未来的定位也终于有了取舍:自己对于这种推理判断,确实不如马其志这种纯粹朝天司出身派系,所以还是要往“打将”方向发展,只要境界高了,什么都会有的。
而孙大人则是暗中赞叹,北冰圣女是个女海王啊,这一个池塘里就养了四个皇子,说不定还有别的鱼塘呢。
“二皇子和北冰圣女达成协议,这样机密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孙大人问道。
马其志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父亲交出了中狱镇抚司,但是这么多年下来,除了中狱镇抚司之外,他自己手中还有另外一个情报网。”
孙长鸣颔首,道:“交给你了?”
马其志点头,孙大人却没有开口讨要这个情报网,这是宋公权的私产,留给马奇志傍身的:“好生利用,不要辜负了宋大人。”
到了现在,所谓的“选婿”内情已经逐渐明了,孙大人和妹妹看不上北冰圣女,同样的北冰圣女也不会选中孙长鸣。她的目标是某一位皇子。
孙大人看了看外面,夜已深沉,半弯月亮挂在北天之上,孙大人说道:“阮大哥陪我走一趟。”
……
京师中紧挨着皇城的西边是大片高深的府邸,这里住的都是皇亲国戚,而且是有权有势的皇亲国戚,历史上曾经有无数外戚的权力盛极一时,也曾经搬入这一片区域,但是往往不过三代,就会灰溜溜的离开。
这一片区域的核心位置上,有一座森严高深的宅院,正门上高挂着一张匾额,上书“英王府”三个大字。这是皇室大宗正赵继宗的王府。
大宗正在皇族中地位崇高,负责处理皇族的宗族事务,不需要对朝廷负责,只需要让整个皇族满意,甚至很多时候,他也不需要得到皇帝的完全认可。
朝堂重臣们都知道皇宫中有一位七境老祖宗坐镇,但是只有孙大人知道,皇室还有另外一位七境,就是这位赵继宗殿下。
外人始终认为,赵继宗只是六境。
可是沌魈曾经告诉东家,它跟一位人族七境合作过,那个人就是赵继宗!在境界这种事情上,沌魈是不会弄错的。
今日深夜孙大人要拜访的便是这位大宗正。
敲开了英王府的大门——这大半夜的门子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但是听说是朝天司的人,门子也不敢怠慢立刻就给通报了。
孙长鸣和阮三生在门房中等候了小半个时辰,有一位管家模样的人出来道:“大人请随我来。”管家在前面挑着灯笼,走了足有一刻钟,孙长鸣在一处偏厅中,见到了须发皆白的大宗正殿下。
“见过殿下,深夜造访实在情非得已,请老殿下恕罪。”
赵继宗态度不冷不热,道:“大人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本王的身份,不适合跟外臣多有往来。”
孙长鸣点头,将北冰圣女和皇子们之间的“交易”说了,然后道:“此事涉及皇室,故而深夜打扰老殿下,该要如何处置,就不是我等外臣能够置喙的了,下官告辞。”
赵继宗也微微一摆手:“送客。”
阮三生跟着孙大人出来,回头看看英王府的深宅大院,问道:“就这样了?”孙大人笑而不语,拍了拍阮三生的肩膀:“回去了。”
孙大人要努力把水搅浑,北冰圣女和皇子们之间的交易,皇室宗族内部绝对无法容忍。
……
隔天早上,孙大人被憨妹兴冲冲的叫起来:“哥,今天有好吃的!”孙大人打着哈欠随口问道:“什么好吃的?”
“我昨天跟孟丫丫在后院,挖出来一个巨大的蚁巢,里面的蚁卵都有手指头大小,白白嫩嫩的,一看就知道十分好吃,我早上已经煮好了,就等大哥你起床了。”
“嗯?”孙长鸣真有些意外了,还真的被她们又在后院找到上佳的食材?他起来飞快洗漱了:“走,带我去看看。”
孙大人刚从自己的院子出来,就遇上了阮三生,他脸色惭愧见面就要跪下谢罪:“大人,我……”孙长鸣扶住他:“怎么了?”
阮三生低声道:“小姐在后院发现了三阶妖兽吞灵蚁群……”
孙长鸣一愣:“三阶妖兽?”
京师乃是大吴朝龙气汇聚之地,有层层大阵护卫,内部居然出现了妖兽?可是孙大人回忆一下,那条小黑蛇……当时并未仔细查看,现在想来恐怕也是妖兽,应该是高阶妖兽的幼崽——有一些强大的妖兽在幼崽时期就像普通野兽一样。
“去看看……”
可是孙大人被憨妹拽住了:“先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我跟丫丫已经等了你好久了,你看肚皮都快饿扁了。”
孙大人宠爱一笑:“好,听我妹的,先吃饭。”
等到了厨房,孙大人才看到半个厨房都堆着指肚大小的白色蚁卵!憨妹看到这些鲜美的食材就忍不住笑眯眯的,心情格外美好。
“这么多?”孙大人吃惊,憨妹道:“对呀,这次真的是收获巨大呢,够咱们吃几天了。”憨妹拉着大哥坐下来,用旧铜勺从大锅里盛了一大碗先端给大哥,然后自己和孟丫丫才开始吃起来。
还真别说,这种别致而鲜美的食材,吃起来真是不错,孙大人胃口大开,又多吃了一些,也幸亏现在憨妹能煮一锅半了,否则三人真是不够……
“好吃!”大哥一抹嘴夸奖一句,憨妹就更加开心了。
孟丫丫想到昨天驱赶那些巨大的蚂蚁,密密麻麻的……浑身就一阵鸡皮疙瘩。当时自己只敢躲在小姐身后,可小姐是真勇啊,挥舞着大勺子,另外一只手叉着腰,扎着马步一步步上前,竟然真的将那些蚂蚁全都吓跑了!
不愧是我一生的大姐头啊!孟丫丫在心中敬佩称赞。
孙大人带着阮三生去了后院。整个后院和后花园完全荒芜,他们之前没有来过,这一进来发现:“似乎除了杂草灌木生长的格外茂密,也没什么异常之处。”
妖兽出现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邪气”,也就是说必然伴随着灭域而生。可是整个后院“干干净净”,感受不到一丝邪气。
“蚁巢在哪里?”孙大人问道,阮三生领路:“我带大人过去。”
这座宅院面积很大,后院和后花园连在一起,约么有着十多亩。阮三生带着孙大人绕过了一片高大的花墙,立刻就看到地面上有个巨大深坑。
旁边还扔着铁锨、锄头之类。可想而知憨妹收集了蚁卵这种高端的食材后,兴奋的忘乎所以,连这些工具也忘记收拾。
这个大坑有三四丈的范围,往下去更深,足有十丈!虽然已经被挖的面目全非,还能看到泥土中蚁巢的一条条弯弯曲曲的“通道”。
阮三生当即就要跳进去:“我下去看看。”孙长鸣拉住他,有更好的办法。孙大人拿出一具古琴,轻轻拨动琴弦。
有了自己的领域之后,这件宝物对孙大人的用处大大降低。不过若是论起查探大地深处,古琴显然更加出色。
一道道音波发出,然后迅速反馈回来,在古琴中构建出了附近千丈的地下结构。阮三生在一旁看着大人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内心越发不安起来:这个院子当初是随意挑选的,该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
等到第一轮音波全部收回,孙大人再次催动灵气,用力发出了第二波。这一次的音波穿透力更强,直达地下三千丈!
阮三生站在一旁,闭住呼吸生怕打扰了大人。
足足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孙长鸣才收起了古琴,轻轻摇头说道:“本官……倒是有些大意了。”阮三生急忙想要问个究竟,孙大人却摆了摆手,说道:“京师中有没有黑市一类的地方,或者说对京师中灰暗势力非常了解的人?”
阮三生想了想,道:“有个人应该非常了解,我带大人去,他若是敢不说,别怪我朝天司不留情面!”说这话的时候,阮三生的脸色已经变得狠厉凶恶,这才是朝天司千户的真面目。
阮三生带着孙大人便装出门,往京师中最繁华热闹的地方走去,找到了一座售卖珍宝古玩的“辨真楼”。阮三生进去之后挥手就帮店家把大门关上了,挥手拽过来一个柜子堵在门后。
柜子中摆放着许多瓷器、玉器,叮当作响的倒下一片,柜台后面的伙计和账房连忙抢出来:“混账东西,摔坏了你赔得起吗……哎哟,原来是阮大人啊。”
阮三生毫不客气的敲着柜台:“都给我闭嘴!外面放的这些都是坑凯子的,以为我不知道?再敢多嘴本大人全给你们砸了!”
掌柜的和伙计们虽然客气却似乎并不十分畏惧阮三生:“阮大人瞧您说的,这些东西也得花钱买不是?”
阮三生不与他们纠缠,问道:“杨七月在哪里?”
“掌柜的不在……”账房先生还没说完,已经被阮三生隔空扣住咽喉提起离地!阮三生狠厉道:“别忘了你们玉真楼和朝天司的约定!真以为朝天司抓不到你们?”
几个伙计脸色一变,纷纷喝道:“快把先生放下来!我们是看在朝天司的面子上,才对你们客客气气,别以为我们玉真楼就怕了你们,你这一套对别人管用,对我们玉真楼没……”
他们七嘴八舌的还没说完,楼上忽然传来一声厉喝:“都闭嘴!”
阮三生盯着楼梯口,喝道:“杨七月你给我滚下来!朝天司有要事问你!”
一直等到一个穿着打扮宛如富家翁的老者从楼上下来,阮三生才将已经憋的两眼翻白的账房先生丢到一边去。然后一脚踹碎了整个柜台,指着那些伙计说道:“所有人,打断一条腿,赶出京师,否则我敢保证,玉真楼以后再也做不成生意!”
孙长鸣在后面负手而立,面色冷峻。来之前他也没想到,玉真楼负责整个京师附近一千五百里范围内,所有生意的“小掌柜”,就藏在京师这最繁华地段的一座高楼内。
但是朝天司和玉真楼之间有约定,孙大人并不意外。不管玉真楼对外吹嘘的多么厉害、也不管玉真楼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没有朝天司的默许,他们不可能发展到今日的规模和实力。
杨七月脸色变了变,道:“阮大人,下边人不懂事,您这样的大人物,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呢。”
阮三生冷笑道:“我不是什么大人物,我也不是苛责下人——我是在救他们、也在救你们玉真楼!因为有真正的大人物,看到了你们玉真楼嚣张跋扈!”
杨七月立刻便看向了后面的孙长鸣,辨认了一下相貌,猛地一个激灵慌忙上前躬身拜倒:“杨七月有眼无珠!孙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孙长鸣此时也是满身戾气,厌恶的瞥了账房和伙计们一眼,道:“记住喽,我们是兵、你们是匪!胆敢蔑视朝天司,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如果这些人真的只是一家普通的珍宝店铺雇员,对朝天司口出不逊,阮三生或许会为难他们,但孙大人不会再多说话。
可是玉真楼的几个小喽啰,便胆敢对朝天司叫嚣,孙大人容忍不得!
“是是是,都怪杨某御下不严,我们玉真楼对于和朝天司的约定,一向格外看重,从来不敢违背。”杨七月连连点头,玉真楼牛皮吹的很大,也的确有极强的实力,只要有钱六境尊者也能给你请来。他们或许不畏惧某些朝堂重臣,甚至敢于暗杀地方上的一些高官,但面对朝天司这种“现管”的衙门,还就真的要老老实实盘着。
孙长鸣当先往楼上走去:“上来,本官有些事情问你。”
杨七月刚想提醒大人,这楼上有法阵禁制,就看到楼中花了重金聘请顶尖阵师布置的法阵,在孙大人面前片片崩碎,消失的无影无踪!
“……”杨七月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能心里暗道一声:果然厉害,难怪凶名在外。
上了楼之后,杨七月亲自用玉壶玉盏斟茶,孙大人却没心情喝:“本大人问你,这京师的大阵,究竟被渗透成了什么样子?”
杨七月错愕,刚支吾一声,就被孙大人严厉打断:“若有隐瞒,罪同造反!”
第四七零章 九界天
杨七月哆嗦着:“大人法眼如炬,此事在官面上几乎没什么人知道,便是朝天司中,怕是也无几人察觉。”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京师的大阵的确非同小可,而且国朝前期三千年,不断地进行增补加固,便是到了如今,阵法不断推陈出新,想要真正破解和渗透京师大阵,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最近这千年以来,承平太久,朝廷上下少了戒备之心,对于大阵的修缮和维护,也就懈怠下来,所以某些边边角角的地方,才出现了可乘之机。
据我所知大概是一百三十年前,京师大阵上,被打通了第一个鼠洞。这是我们私下里的称呼,出入的洞口都很小,勉强能够容纳一个人通过。
近几年来,鼠洞数量增加,但我估计也不会超过十个。我们玉真楼知晓其中的五个,其他的都掌握在一些隐秘势力手中,就不是我们能够探听出来的了。
不过这些鼠洞的规模都不大,这里毕竟是京师,即便是想要稍稍扩大,也会触动整个大阵,被皇城司发觉。”
“另外这些鼠洞也就是能放跑一两个犯人,私自运输一些物品,想要大规模通行,暗中将叛军放进来这种事,是绝对办不到的。”
停顿了一下,杨七月又说道:“大人,其实鼠洞能够挖通,最大的原因不在于我们这些人,而是京师中的某些真正权贵。只有他们有能力影响到大阵的维护工作,故意留出某些特定的位置,恰好可以用来构建鼠洞。”
孙长鸣点了点头,随手丢出一份地图:“将你知道的五个鼠洞都标出来。”
片刻之后,孙长鸣和阮三生离开了辨真楼,阮三生忍不住问道:“大人,后院下面藏着一个鼠洞?”
孙长鸣点了点头,但是有些事情还是没有跟阮三生说。后院的那个鼠洞,看起来像是天然形成,而且又很巧合有一条地下暗河流过这个鼠洞。孙大人出来之前,已经出手用用灵种控制住了一只小虫子,进入其中查探这地下暗河到底通向哪里。
孙长鸣将标有鼠洞的地图交给阮三生,吩咐道:“你去查一查,确认了位置之后不要打草惊蛇,派机灵的兄弟暗中盯住就行。
杨七月说还有别的鼠洞,你也查一下。在京师中,你们比本大人更熟悉情况。
另外把抄没这座宅子的案卷调出来,我要看一看。”
“是。”阮三生领命去了。他首先把案卷调出来给孙大人送去,然后快马加鞭的去办另外两件差事。
外界对于马上开始北冰圣女选婿之争,讨论的热火朝天,当事人之一的孙长鸣大人却在书房中认真的查看厚厚的案卷。
可是这案子普普通通,曾经朝廷的三品大员,却被朝天司查出了贪腐大罪——正是柳值大人一手操办的。
这官儿曾经在大吴朝南方担任郡守,刮地三尺收受孝敬,如果仅此也就罢了,最多是个撤职查办。但这家伙心比天贪,却胆小如鼠。他的郡中有一股流寇,为了不让这股流寇攻打自己治下的郡城,他竟然暗中派人贿赂了流寇!
最后干脆再花一笔钱,请这股流寇离开自己的治地,去临郡烧杀劫掠!朝廷的脸都被他丢光了啊。就连皇帝知道了这事,也是气的当场下旨:株连、抄家!
但是也仅仅是这些罪证罢了,这样一个人似乎也没必要在自家后院挖一个鼠洞出来。而且按照杨七月的说法,这位犯官也还达不到影响京师大阵维护和修缮,能够给自家后院留个鼠洞的权势。
孙长鸣又仔细看了一眼卷宗,找到了当时负责抄家的朝天司千户的名字:侯之迁。
他叫来本地的校尉问了一下,侯之迁是宋公权的心腹,当年案子虽然是柳值查出来的,但京师这边是中狱镇抚司的地盘,后来案子具体经手的都是中狱镇抚司的人。
柳值就任总指挥使,宋公权隐退,中狱镇抚司全部交到柳值手中,侯之迁这些人不升不降,最近正郁郁不得志。
孙大人询问了侯之迁的住处,准备亲自登门拜访,那校尉却主动说道:“大人要找侯千户?我去将他给您叫来。”然后不等孙大人拒发*书!群>9:8,0?2?:0ュ5♀8:5/6,绝,就飞也似的去了。
在校尉想来,如日中天的孙大人要见一个过气的千户,还用得着亲自登门?一句话侯千户就该乖乖过来。孙大人要是真的亲自登门,怕不得把侯千户吓得当场失禁,以为往日做下的某些事情败露了,孙大人来清理门户了……
实际上也正如这位校尉所想,侯之迁接到了传话立刻赶来,一路上都是心中忐忑,等见到孙大人,发现孙大人面色和蔼心中的大石才算是放下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