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江湖里的青衫客 第149节

本该罕逢敌手的,大可尽展远望,一展抱负,在这乱世之中叱咤风云。

为何会到今天这般地步啊?

看见苏梦枕回头,白愁飞终于黯淡了眼中的光,到死,他那颗头颅始终高昂着。

想飞之心,永远不死!!

苏梦枕收回视线,对吉祥如意四人轻声道:“厚葬白副楼主!”

四人应道:“是!”

出了黄楼,看着风雪中满地的头颅,还有一具具屹立未倒的断首之身,苏梦枕的心绪久久难平,“他们都死了,我也病的差不多了,你若真能洗清这世道,金风细雨楼便是交给你也无妨。”

他眼里带着倦乏之意,像是被伤透了心,也看清了太多人的嘴脸。

陈拙沐雪而立,拢袖揣手,完全没了先前那副嚣狂霸道的迫人模样,反倒神华内收,变得像极了一个普通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免不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然既有腌臜,亦有兄弟意气、快意恩仇……你年纪轻轻,一遇挫折便心生退意,如何成就大事啊。”

这个场面很是奇怪,论相貌陈拙瞧着尚不如苏梦枕年长,然语气却老气横秋。

息红泪站在一旁睁大了双眼盯着陈拙上下打量,似是充满了好奇。

她这短短半个时辰不到心绪可谓是历经了大起大落,用惊心动魄都不足以形容。

此人武功之强,身手之高,实乃她生平仅见,若非当初戚少商坦言相告,她现在还想着找陈拙报仇呢,真是一阵后怕。

苏梦枕蹙了蹙眉,想他独步天下,名震江湖,还真没有人敢对他说教,但最后千般思绪尽皆化作一声苦笑,他已是将死之身,病、毒、伤,早已满布浑身各处,焉有生机啊。

“放心,死不了。”

陈拙似知他心中所想,左手一伸,已按其后心,雷劲霎时游走入体,苏梦枕倦乏的双眼刹那大睁,喉舌间发出一声悠长的吸气声,长的吓人。

苏梦枕苍白病态的脸上猝然溢出一丝红晕,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舒服的喘息过了。

体内那宛如万箭攒心、万虫噬咬的痛楚和已经肝肠寸断的旧伤,居然在这一刻奇迹般的凭空消失了。

毒没了。

尽管伤势还在,却也令苏梦枕长呼出一口气,眼神又恢复了几许生机。

他感受着体内的状况,望着陈拙走下山,半晌才缓声道:“以后,就没有金风细雨楼了……想不到与与雷总堂主斗了这么多年,最后居然会在同一条船上。”

然后,苏梦枕对着身后的息红泪说道:“发信号吧!”

从始至终一直未曾说话的息大娘这个时候终于“嗯”了一声,自腰间取出一支火药筒,一拽引线,立见一点火星自“天泉山”上笔直升空,钻破风雪,直去数十丈高,直至高天之上,本是逐渐黯淡的火星倏然“轰”的炸开,似惊雷滚滚,碾过京城上空,炸成一朵绚烂璀

璨的焰火。

……

六分半堂的梅园里。

雷纯澈净的似是与漫天飞雪融在一起,难分彼此。

雪白的披风收着纤瘦的身子,她缩了缩双肩,仿佛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冷,美眸轻颤,忽有所觉般望向天泉山的方向,望向昏黑的雪幕。

而那雪幕里,乍见一团焰火升空。

“金风细雨楼的霹雳火,他们有大动作了?”

“看来白愁飞已是死了。”

第一句话是雷纯说的,而第二句的嗓音则是自她身后响起。

带着柔情。

这个人,当然是如今掌管整个“六分半堂”,拳握无数人生杀予夺的人,大堂主狄飞惊。

“小姐,天凉了,进去吧。”

狄飞惊低着头,但他也在看那团焰火。

整个京城里的势力大半去了“楚河镇”,但最大的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明面上却都按兵未动。

“他死了?苏梦枕赢了?”

雷纯微微一笑,如面前初绽的红梅。

她眼神也有些复杂,犹记当年游玩归京时,她遇到了同样入京的白愁飞、王小石,还有温柔,四人吟唱高歌,琴箫和鸣,随声起舞,结为知己。

可时至今日,已面目全非。

她几乎已能肯定白愁飞便是那晚的人。

二人都望着那团焰火,出神、沉思。

“不,这一局,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都不是赢家,赢家另有其人。”

本该只有两人的梅园,又多出了第三个声音。

这个声音带着笑意,有些苍老,还有些熟悉。

狄飞惊收回目光,丝毫不觉惊异,也没有过多反应,而是波澜不惊的朝着不远处一株梅树下的佝偻身影欠身施了一礼。

“见过总堂主!”

第204章 父皇,你该退位了

一夜无话。

次日,鸡叫头遍,整个汴京城覆上了白茫茫的一层雪。

皇宫内苑里,赵佶一夜未眠,精神仍是抖擞,龙精虎猛,起了个大早,于园中漫步,赏雪观梅,作画习字。

自从修习了陈拙传给他的双xiu大法,简直极尽放纵,阴阳调和比那闭关打坐可要来的舒服多了,也不必斋戒沐浴,有那么多繁琐规矩。

这才多少时日,他惊喜发现自己居然练出了内力。

“官家,蔡相与童太师求见,说有要事启奏!”

长廊一头,一个老太监疾步而至。

赵佶淡淡应了一声,一边低头挥毫泼墨,一边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老太监去的很快,再回来,身后已跟着两位一红一紫,头戴长翅帽的老者。

当中除了童贯以外,还有一屈背弯腰,眉眼如鹰的老者,眼神里满藏满了睿智、狡猾、精明,明明看着像极了一只活成精的老狐狸,但下一眼便又将这些悉数敛去,苍白的两腮透着病态,步履蹒跚,塌肩侧腰。

谁能想到,这么个老态十足的老人,居然会是当今天下最让人咬牙切齿的奸臣权相,蔡京。

“说吧,又是什么事儿啊?”

赵佶头也不回地问。

哪想二人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童贯神色凝重,掷地有声地道:“回禀圣上,老臣昨夜收到消息,国师意图谋反。”

赵佶手上动作一顿,回望了二人一眼,绷紧的神情冷不丁一松,笑了起来,“你们说国师谋反?真是荒谬,国师一介方外之人,这些年超然物外,与世无争,一直在丹殿替我炼丹,你们且说说,他要如何谋反啊?”

蔡京接话道:“官家有所不知,国师在江湖上另有身份,而且那神通侯早已被其李代桃僵,已非神通侯本人,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谋划,还聚集了不少京中权贵,欲行不轨……”

见蔡京言之凿凿,赵佶沉默了稍顷,“可有证据?”

童贯沉声道:“圣上,诸葛先生已被人引出了京城,昨夜过后,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也都在暗中调动人马,如今已守住了皇城进出的各路要道……圣上,此事事关重大,宁肯杀错,也绝不能放过啊。”

赵佶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也白了,“令人前去丹殿,将国师请至大庆殿,调拨五千禁军在外驻守,我要亲自问他,他若不来,即刻诛杀。”

“传我命令,让‘六扇门’与‘刑部’暂且牵制住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待我问清缘由,若所言属实,杀无赦!”

他一连发下两道命令,人已朝大庆殿快步走去。

近处的禁军统领立时闻声而动,已在飞快调动人马。

“圣上,此事非同小可,不如我二人伴您左右,老臣虽老,然久经沙场尚有些气力。”

童贯与蔡京紧紧跟在后面。

丹殿内。

陈拙

正自打坐。

虽悟出五气逆行之功,然离那陆地真仙总觉尚有差距。

但并非毫无头绪。

之前五气逆行,那雷劲上冲神庭之时,冥冥中他已感觉到胸中五气蠢蠢欲动,仿佛神庭之外有莫大吸引力,引那气机上冲,可惜未能功成。

陈拙双眼一睁,若有所思,个中关隘与他而言早已洞悉,尚差最后一步。

“只要气机自神庭冲出,便可内外天地贯通一气,才是真正一步登天,届时足踏大地,气接天穹,可谓‘通天彻地’!”

“国师大人,官家有请!”

原本静寂的院内,忽闯入一队禁军,来势汹汹,步履如雷,将丹殿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个还配有劲弩,冷面冷眼。

陈拙睁眼一瞧,为首之人一袭黑色甲胄,赤面银眉,顶着一双三角眼,肩扛一柄刀,一柄很长的刀,寻常刀剑四尺已算极长,此人手中刀足有十余尺,长的惊人,刀尖泛有寒芒,长发及腰,随风流散。

这人便是宫内高手的大统领,无人知其姓名,只是称呼其为“一爷”,若米有桥是最神秘莫测的高手,那这人便是明面上被公认为皇宫内排行第一的高手。

看着对方戏谑冷笑,煞气腾腾的冰冷眼神,陈拙面上平淡如常,没有多少表情,朝一旁蒲团上酣睡初醒的赵师容招了招手。

小丫头不惊不慌地问,“先生,可是时机已至?”

青阳子已无踪迹,眼下丹殿内唯他二人。

陈拙轻声笑道:“不错,你该好好想想要对他说什么,尽管大胆了说,无论是笑话,还是喝骂,都可以。”

他长身而起,大手裹住了赵师容的小手,对着那位统领说道:“带路吧!”

一爷将如刀如锥的目光自陈拙的脸上挪开,落到了赵师容的身上,似笑非笑,跟着傲慢的打了个哈欠,转身出去,“走!”

二人被一群禁军裹挟般的围着,在幽深宫墙内走过一段曲折的路途,直至来到大庆殿的空场上。

却见四面八方满是禁军,而禁军之后,赵佶端坐在一张撑有华盖的大椅上,面上不见喜怒,身旁站着蔡京、童贯。

但等赵佶看见陈拙牵着的赵师容,脸皮莫名一抖,变得难看僵硬起来。

“伱为何带她来?”

陈拙并未立即回应这个问题,而是在蔡京的身上打量了几眼,然后才在赵佶铁青的脸色下不疾不徐地回应道:“几天不见,圣上的功力见涨啊。”

赵佶目光幽幽,在他眼中陈拙那张熟悉的面孔上忽见筋肉蠕动,浑身筋骨撑开,自瘦削变得魁梧,身形大变,容貌大改,已变得陌生起来。

“看来你果真是意图谋反了。”

陈拙微微一笑,目光轻转,横掠一过,落到一堆禁军中,看着其中的一道身影,他问,“尊驾何人啊?既是静候在此,不妨现身一会。”

那名禁军士卒闪身一动,已在场中,见陈拙临危不惧,赞叹道:“好眼力,气魄盖世,果真不俗,可你这等不世人物,为何要行此倒反天罡之举。”

待此人甲胄卸去,真容一露,顿时惹得一阵惊呼,“啊,是方巨侠!”

来人正是方应看的义父。

那人转身朝赵佶遥遥一拜,朗声道:“见过圣上,早先诸葛先生就已觉查出此人欲行不轨,有所图谋,特让方某入宫护驾。”

赵佶摆手笑道:“方先生客气了。”

只似大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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