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江湖里的青衫客 第160节

有意思。

见佛说悟么?

陈拙眼神一亮,但又摇头,轻声道:“错了,本侯看来,那分明是个‘杀’字。”

他说“杀”字,杀念已动,杀机已起,杀意已生,众人只觉天地骤冷,皓月更寒

,周遭山风大作,带起阵阵切肤之痛,如钢刀刮过,一个个不由心下骇然。

这杀念之盛,虽无形无质,却已令人切实感同身受,真实不虚。

更惊人的还在后面,他双眼一凝,立见精光夺眶而出,激在飞雪之上,那雪幕中忽跃出个人来,身形轮廓与陈拙相近,握拳踱步,在风雪中时聚时散,飘忽无常。

目光再落,虚影已朝叶哀禅扑杀而上,拳意滔天。

叶哀禅与陈拙视线一对,只觉陷入无穷杀机之中,如引火烧身,更可怕的是,他眼前恍惚,月下浮出重重幻象,矮丘开裂,如通幽冥,几副皮肉坠烂,满身蛆虫的骸骨已爬了出来。

但他很快便清醒过来,一撩僧袖,抬手凌空一指那漫天霜雪,原本洋洋洒洒,纷乱无迹的鹅毛大雪立时聚散成形,化作一僧者轮廓,落在圈中,大吼一声,竟是纯正的佛门狮子吼神功。

两道身影俱是齐齐溃散。

只这一手显露,围观几人既觉新鲜,又有心惊,亦是初见这等惊世手段。

二人以气机牵引,凭神意争锋,好生了得。

便是跃跃欲试的燕狂徒也安静下来,凝神细看。

于他们这般境界的高手而言,想要再进,可谓难如登天,更难的是遇旗鼓相逢之对手。

眼前几人虽说实力犹雄,然皆已夕阳迟暮,哪像他们几人,似那东升旭日;今日论道,既是挑战,亦是机缘,可观各家绝学,或能大有收获,有所明悟。

或许对太多人来说,一生所图,多为权势名利,然在座众人,若无纯粹武道之心,又岂会成就今时这等气候。

二人彼此试探,竟是平分秋色,陈拙见状也放开了手脚,“好个和尚,眼中无佛,心中无法,那你悟了什么?”

叶哀禅捻动佛珠的手指一顿,一拍脑门,竟从腰间解下个酒葫芦,猛饮了一口,朗声大笑:“佛是什么?法是什么?古刹老钟,酒肉性空,悲喜枯荣,痴人说梦,哈哈哈!!”

这人开口如常,然笑声出口,却是狮子吼神功。

其声过处,风雪顿如汪洋卷天地,狂风袭大江。

陈拙置身狂浪之中,一扬眉梢,“好个无法无天的酒肉和尚,你跟我玩虚的。”

他周身气机晦涩,精神之力外放溢出,似层层涟漪荡过,于狂风大浪中稳若泰山,岿然不动。

叶哀禅长笑,“天无佛,地无法,佛是什么?法是什么?我即是佛,佛即是法!”

陈拙冷冷一笑,大喝一声,“逢佛杀佛,遇法灭法!杀!”

他口中杀声一出,胸腹鼓荡,仰天狂吼,好似一尊盖世狂魔,其声如惊雷回荡于天地间,雷音大作。

二人互叱。

两股狂乱气机于矮丘之上轰然对撞,如有巨石碾过天际,轰隆隆震耳欲聋。

其声如开天地,狮子吼与那雷音既是碰撞,又两不相让,传遍八方,足足持续了十数息

声至末尾,山顶风雪已被肃清一空,矮丘四周,乍见惊爆不绝,地动山摇,惊的群山悚然,似有两条妖龙在众人头顶厮杀恶战,风雪一转,竟化作一巨大的雪龙卷,十数丈高低,将众人裹了进去。

待双方气机一散,一切突然又归寻常。

风雪如瀑,冲天而降。

众人既是心惊,又有忌惮。

那姜氏兄弟与燕狂徒看在眼中,眼神各异。

叶哀禅乃是自在门的大弟子,韦青青青首徒,论功力足以惊世,便是在他们之中也首屈一指,不想陈拙竟能不落下风。

叶哀禅叹道:“说来说去,还得手上做过一场。”

陈拙闻言一掀眼皮,“正要领教!”

风雪中身影再聚。

陈拙早已察觉,这人居然也通精神之道,怪不得敢率先挑他。

所有人凝神定睛。

“提剑!”

叶哀禅抬手再指,指尖一点光华透出,那雪中虚影提手一抓,已自飞霜寒雪中抽出一口剑来,风雪成剑,顿起肃杀。

陈拙饶有兴致的瞧着,衣袂忽动,口中说道:“起刀!”

雪中虚影右手虚握,霜雪自化寒刀。

猝然,雪中杀机一涨,风霜凛冽,冰雪骤寒。

战圈内,刀颤剑鸣,两抹虚幻身影已扑杀在一处。

下一刻。

“叮叮叮……”

风雪中竟能听闻刀剑激斗之声,更有刀光剑影晃眼亮起,两道身影只如绝世剑客,盖世刀客,在飞雪中聚散腾挪,时隐时现,如鱼得水,杀的天昏地暗。

叶哀禅手中佛珠越捻越快,眼皮急颤,另一只手连连指发气机,如提线傀儡般牵动着那剑客的一招一式,或急或缓,或刁钻灵巧,或狠辣劲急。

相比之下,陈拙倒无太大动作,他双眼一阖,眉心红印一亮,刀客已是见招拆招,快刀翻飞无影。

如今他非本尊亲自动手,自蔽先觉之能,正要一试这几位当世顶峰。

只是一旁的关七忽起异动,紧抿的两瓣嘴唇翕动了四下,似是说了四个字。

陈拙双眼徐徐张开,嘴唇亦是轻颤,仿佛在重复着关七之前的话,眼瞳微震。

那好像是……

武尽虚空!

外星人就不写了,太扯了,直接破碎而去。

第216章 变数

“武尽虚空,何解?”

他如今六感超绝,但凡动念,方圆三十丈内任何风吹草动尽可感知,那关七的细微异样岂会错漏。

尤其是在目睹关七摸透了内家拳的发劲诀窍,他实在想看看,换作这等才情绝世的妖孽,会走出一条怎样的路。

但他心中并无沮丧之意,内家拳的功夫,“通玄”之前归根结底乃是对于自身的掌控驾驭,化拙为巧,锤炼筋骨五脏,壮大气血;以关七这等武道大宗师的天资,身骨早已千锤百炼,一法通,万法通,能在短时间内摸透也不算稀奇。

通玄往上,才是真的绝俗之境。

就看各自的领悟了。

事实上不光他察觉到这四个字,其他人也都心神一震,各有异动。

常言道武无止境,更无尽头,如今七圣主冷不丁冒出这四个字,又是何意?

众人境界皆横绝当世,纷纷沉眉凝目,各在思忖,只觉其意晦涩,如藏大秘。

燕狂徒更是满脸不耐,好似抓心挠肝一般,双眼圆睁,如狮虎瞪目,满脸不善的盯着关七,守着下文。

而且众人惊觉关七身上的凶意戾气正自消弭,然在场所有人却都明白,这是在顿悟。

眼前人恐已触及到某种非比寻常的玄妙之境,不可想象。

只是关七身上的气机忽起变化,周身外的飘飞风雪骤然纷乱,暴动不休,如惊涛大浪漱石拍岸,不住迫向四面八方,推尘卷雪,一重盖过一重,迫的众人向后滑去。

“七圣主想是已到参悟天理的紧要关头,既是如此,不妨助他一臂之力,看看此间绝顶、武道尽头是何等不世风采。”

九大关刀龙放啸向来被江湖人尊称为龙老英雄,平生快意恩仇,侠名之盛犹在方巨侠之上,此时一稳身形,灰袄时涨时缩,如生根在地、浪中顽石,满头白发尽被拂向脑后。

他虎目大放异彩,气息一沉,粗粝面庞登时泛起红光,一只黝红厚实的肉掌隔空朝着关七拍去,看似刚猛无匹,掌劲却是柔和,如春风化雨,抽丝剥茧,以柔克刚,既在抵抗面前的狂涛大浪,亦在给关七喂招。

关七的天赋惊世骇俗,如今再由在场诸位高手各自的绝学填充弥补,定能集各家真意于一身,如万川归海,可妙参天理,成震古烁今之人。

“然也!”

“好!”

……

其他人俱是深提了一口气,别的不说,仅凭那“武尽虚空”四个字也足以令他们出手。

不由分说,当即各施各法,枪、剑、刀、掌……悉数信手拈来,隔空出招,只取神意,以迎关七。

如此,也是为了稳固战圈,以束关七盖世之威。

狂涛一稳,场中噗”的一声,风雪一乱,那恶战厮杀的剑客、刀客因操纵之人分神之故,气机一断,飘然而散,重新化作霜雪,融进了风中。

“大师,留神了!”

陈拙不想再浪费时间,浓眉一沉,提醒了一句,袖中右手徐徐吐出,一伸食指,斜指半空,指尖放出一缕光华,点了出去。

食指轻点,半空风雪陡然一滞,宛若石入水中,在雪幕里点出一圈浅浅涟漪,刹那霜雪一拢,化作一道身影挥拳杀出。

陈拙气息轻轻一吐,心绪乍动,风雪中已露杀机。

他食指连点,雪中立现重重虚影,由虚化实,有的推拳,有的出掌,还有刀法、箭法、腿法、爪功、枪法,全都是内家拳之技巧,如今以神念显化,尽数攻杀向叶哀禅。

“阿弥陀佛!”

叶哀禅口中宣了声佛号,手中捻珠的动作一顿,忽翻手振腕一抖,念珠立时星罗棋布般散向雪幕,坠在地上,击出金铁抨击之声,火星四溅,一朵朵雪浪登时飞溅半空,化作一个个僧者模样,冲杀而上。

这一落之下,念珠被叶哀禅大手一摄,竟又尽数倒飞而回,兜入袖中,重落手心。

一时间,放眼望去,双方仿佛以天地大幕为棋盘,以神意化为落子,攻伐来去。

二人皆未起身,然瞬息刹那,半空气机已交换互攻了百十招,彼此先是斗招,见招拆招,以念起招,各是无穷变化。

叶哀禅一身所学十分驳杂,且皆有不俗的造诣,他原本对自己的根基底蕴极有信心,怎料陈拙这一番施展下来,打法虽显古怪,然却十分精妙,见招破招,双方竟斗了个半斤八两,打法俱是已臻至绝妙境地,谁也奈何不了谁。

眼看招数难分胜负,叶哀禅提手再指,双眼犹如蒙上了一层毫光,一手捏了个密宗指印,另一手食指一抬,十数道虚影遽然溃散,跟着重聚,竟化作一条两丈长短的苍龙,盘身游腾,于雪中摆尾探爪,吞风饮雪,口吐龙吟,大有腾飞九天任翱翔之势。

猝然,那条苍龙扑进风雪中已大开杀戒起来,兴风起浪,搅得天翻地覆,尤为惊人。

双方乃是以气机相争,以神念而斗,所成气象当是彼此意志的体现,这苍龙非龙,而是这和尚欲要纵横山河,驰骋天地之念想。

底下掠阵众人一边相助关七,一面静候此战胜负,尽在凝神,心中无不震讶。

陈拙紧盯半空,心中亦是暗震,只道这老和尚当真不同凡响,打法奇绝也就罢了,想法更是高明。

叶哀禅还不忘出言说道:“陈盟主若是技穷,大可认输!”

“老和尚好大的口气。”

陈拙“嘿”然一笑,眼中凝神,眉心一亮,两腮内收的瞬间撮嘴猛一吸气,只将先前所化虚影尽数吸的散去身形,汇作一缕,眼看就要被吞入口中,他两腮一鼓,又吐了一口气。

那缕风雪借着这口气登时好似活了过来,摇身一变,恍惚间化作一负剑道人。

明明看似剑仙侠圣一流,然杀气腾腾,更多的是红尘江湖之气。

此变正是

陈拙在太清楼里所见到的那幅斩蛟图中的吕祖,被他随性而发,随意挥洒,以神念幻化而出。

眸光一动,陈拙舌绽春雷般叱道:“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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