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瑜城。
唯有薛家掌握的根本图是最多的。
但薛家持有这些图,也是有其本钱在的,薛家数代之前,曾有人是七玄宗的长老,乃是放眼一州之地,都了不得的大人物,据说是跨越了脏腑境的存在。
到之后薛家逐渐落魄,沦落为七玄宗的外层势力,但仍然能替七玄宗统管整个瑜郡之地,他们与七玄宗之间的关系,远比其他三家都要更近的多。
这是薛家的底蕴。
是其他三家都无法触及的。
96.第96章 动荡
城主府。
瑜郡属于玉州七郡之一,瑜城的城主也即瑜郡郡守,属于朝廷正五品官吏,即使在过去大宣鼎盛时期,一位郡守也是权势极大的地方大员。
至于现在也同样如此,薛家既是瑜城势力最大的家族,无论根基还是整体,都超过其他三家任何一家,内城四家的势力按大小来排的话,薛家是无可争议的第一,之后是谢家,然后才是何家和余家,其他小家族就无需多论。
如今。
大宣朝廷式微,政令难达地方,瑜郡每年的税银、各种贡品,送交的也不再是大宣朝廷,而是统辖玉州的七玄宗,名义上玉州是大宣治下一州,但实际上早已分裂。
城主薛怀空,其人是薛家现存的第二代,上面还有更老的第一代人物,但如果要论实力,薛怀空如今处于鼎盛时期,更是迈入五脏境的存在,比起已经衰老的薛家上一代老家主,其人实力要更强三分,这也是薛家强于其他三家的一点。
毕竟光是五脏境的存在就不止一位,而且薛怀空更才年过五十,尚处于鼎盛时期,不像其他三家,余家的一代老家主早就到了垂暮之年,另外两家稍好一些,但也都是耄耋之龄,只能说迈入五脏境之后,气血化元罡,寿命更长,实力能维持更久,在七八十岁仍然能发挥出远强于锻骨境的力量。
相比起来锻骨境就没有这种本事,巅峰时期最多也就五十岁上下,过了六十就开始气血衰退,七十之后各方面都会大幅度滑落,不复曾经之能。
庄严肃穆的城主府中央,通体由紫槐木打造的正堂内。
城主薛怀空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他样貌干净,剑眉星目,胡须浅短,看起来似乎才三四十岁的样子,此时手里正端着一只青玉琉璃茶盏,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震雷意境?有点意思。”
恭敬侍立在他面前的,是外城区都司严廣,正将一些事情一一汇报。
薛怀空一只手端着青玉茶盏,另一只手拿着玉色的盖子轻轻撩拨两下茶水,仰头看着天花板:“谢家?不太像,余家……也不太像。”
关于何明轩之死,他是一无所知的,唯一确定的就是,肯定不是薛家下的手,至于到底是谢家还是余家,又或者是何家丧心病狂?那就不可知了。
看哪一家都不太像,但又觉得都有可能。
甚至。
薛怀空思考的更多一些。
他不仅想到了谢家、余家甚至何家自导自演,更想到了来自瑜郡之外的可能,毕竟他薛家在外头也是有对头的,有的是人希望瑜城乱起来,要是能挑起何家和余家之争,那就有可能从火中取栗,在瑜城捞一杯羹。
“城主大人,何家上参许红玉渎职,统辖的南城区治安混乱,竟致副总差司遭歹人夜间袭杀,希望革去许红玉南城区总差司一职……”
严廣低声汇报。
薛怀空回过神来,抿了口茶,道:“嗯,参诉合理。”
他放下茶杯,平淡的道:“何家死了个嫡系,借题发挥自是正常,此事无需偏向任何一家,你居中处理便好,可以将南城区总差司的位子交给何家,但副总差司要由余家人接任。”
何家死了个何明轩,如今他暂时不清楚状况,也就不希望卷入其中,还是静观其变为主,但也不能任由何家发作,还是要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像南城区的正副总差司,就不能全部交给何家统管,若是何家一定要搬走许红玉,那么就得留出一个副总差司的位子。
“明白了。”
严廣应了一声。
薛怀空的反应和处置也并不出乎他的预料,实际上他只是疑惑此事会不会和薛家有关,是否薛怀空有插手其中,但看薛怀空的反应,应该是并不知道。
那就是谢家或者余家所为了。
严廣短暂沉吟之后,道:“说起来,昨夜何明轩似乎曾指使黑云盗二当家庄葛出手,其人疑似是去袭杀梧桐里差司陈牧,但半路遭劫,死在梧桐里的街巷中,尸体支离破碎几乎无法辨认。”
“庄葛?”
薛怀空随意的道:“一个盗匪,死了就死了,也没有什么,你说的那个陈牧有什么异处,引得何明轩要对他下手?”
严廣想了想,道:“昨夜陈牧带人,跨境截下何家一批违禁货物,其人似是天赋异禀,现今二十五岁,短短几年就练就一身极限的铜皮浑肉,兼具两重刀势,是许红玉从底层挖掘的人才,来历背景皆十分干净,我先前曾想过是否招揽此人为薛家效力……”
“极限磨皮练肉么?还兼具两种势,那的确还行,不过既是许红玉一手提拔的,也没有必要去横插一手,此事还是不必多管。”
薛怀空淡淡的道。
听严廣所说,虽是有些天赋,但对薛家而言也没有什么,毕竟薛家统治一郡之地,人才众多,更兼负责给七玄宗引进各种天才弟子,见识过的天才不知凡几。
像七玄宗对于真传弟子要求,是十六岁之前领悟势,二十四岁之前领悟意境!
还有生来就铜皮铁骨,力大无穷,金刚之躯的!
而这样的天骄人物,玉州七郡之地,每年都会诞生一些,相比起这种真正天赋卓绝,悟性天成的存在,陈牧虽然听起来也还不错,但还是无法相比,入不了七玄宗的眼。
当然薛家还不至于眼光高到七玄宗那样,陈牧这样的人才也在值得招揽的范围,但若是和余家硬抢那就没有必要了,余家对陈牧的重视肯定更高许多。
毕竟余家近几年青黄不接,本身一郡之地的人才又基本被七玄宗和薛家截走,还承受着来自何家的处处针对,像这样的人才已经比较稀缺了。
“是。”
“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严廣应了一声,随后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薛怀空视线望向桌上的青玉琉璃茶杯:
“余家……可惜了。”
其实余家这些年也并非没有什么人才,当初许红玉的父亲许一川,天赋才华便冠绝一代,是被遗漏的天才,纵使是去七玄宗,都有能力拜入内门。
倘若不是无故失踪,多半也早迈入五脏境,成为能与他相当的人物。
余家如今也有一些子弟在七玄宗门下,但都是外门弟子,进入内门的仅有一人,还只是勉强进入,而那人据他所知,还不如当年的许一川。
如今来看。
余家也是再难有这样的人物了。
……
梧桐里城卫司。
正堂堂衙内,陈牧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翻阅着桌上的基本记事和账簿。
对何明轩下手之后,他便第一时间回到了城卫司,与尚庆来等一众差头差役,守着车架一夜,到目前暂时还没有人找上门来。
显然相比起这一批货,何明轩的死引发的动静更大,已经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那边,据他所知目前南城区的主区那边,围绕着何明轩居住的那一片宅邸往外,已经被何家的人马掀翻般的调查。
梧桐里暂时还没有何家的人马过来。
但今天一早,从内城那边就有来自外城区都司的指令,直接跨过了南城区城卫总司下达,要求整个梧桐里城卫司三班差役,以及差头差司,随时待命。
陈牧也就正好不用回家了,早点便在城卫司随便吃过,没事就翻看城卫司里的各种记事和一些杂谈书籍,反正外面闹翻天,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何家要抓一位掌握震雷意境,易筋圆满的恶徒,与他一个小小差司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
这事迟早还是会波及到他这边。
何家找不到人,大概率会迁怒其他人,而他昨夜截了何家的一批货,货现在都还放在城卫司堂衙后面的大院里,等何家查到这里,免不了折腾。
何家的调查比陈牧预想的还要慢,或者可能是在总司上面受到了一些压力,并不能借此机会肆意妄为,直至日上三竿,过了正午,才终于有人来到梧桐里城卫司。
“差司大人,内城来人了。”
尚庆来走进陈牧的堂衙,小声的禀报,同时心中暗暗发苦。
南城区那么大的动静自然不可能隐瞒多久,这会儿他们这些差头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城卫总司的副总差司何明轩,昨夜竟然遭到恶徒袭杀,死于自家院子!
简直捅破了天!
何明轩是谁?那不仅仅是副总差司,更是内城何家的嫡系!
何家死了个嫡系,那还不把南城区翻个底朝天,关键是他们昨夜还干了事,截了一批何家的货……要是没有何明轩身死的事,那截一批货多半也没什么,可现在事发严重,他们这里怕是要直接被卷入何家和余家争斗的旋涡!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他们这些小小的差头,哪能承受得了何家的怒火。
“嗯,知道了。”
陈牧听着尚庆来的禀报,神态平静的放下手中的书籍。
尚庆来看着陈牧的样子,忍不住苦着脸道:“大人,您莫非还不知道……总司的何大人昨夜死了,死在自家院里,事情要闹大了。”
陈牧看了尚庆来一眼,淡淡的道:“你慌什么,我等这一夜都是奉命行事,何家的车架上装的本就是违禁的货物,与其他事有什么相干?”
话音落下。
大量的脚步声传来,很快就看到一队穿着内城城卫服的人涌了进来,为首一人身上披着盔甲,手里提着一杆红缨短枪,冷笑道:“陈差司倒是镇定,不过陈差司说昨夜跨境缉捕,是奉命行事,我想知道是奉谁的命?”
陈牧尚未说话,旁边便有甲士冷声道:“这位是内城城卫司的张副都司!还不拜见!”
“参见副都司大人。”
尚庆来以及紧跟着跑进来的一众差头见状,纷纷冷汗直冒,赶紧跪伏行礼。
城卫司分内外两司,外城有东南西北四个总司,内城则只有一个总司,但同样设四位总差司,以及两位副都司,一位都司。
内城城卫司副都司,这是正七品的官衔,虽然并非外城区的副都司,对外城区不是直辖,不算许红玉的顶头上司,但依然是比许红玉高了一个级别,对于尚庆来等一众差头来说,已经是天大的人物。
而且内城城卫司也不设寻常差役,这些甲士每一个都是经受正统训练的精锐军士,远远不是寻常差役所能比拟,虽然整体人数远不及外城城卫司,但论实力,远比外城要更强。
97.第97章 玉归
“梧桐里差司陈牧,见过副都司大人。”
陈牧从堂衙后方走出,神色平静的规矩一礼,随后一伸手取出一份文书,道:“昨夜跨境缉捕,自然是经由总司的指令,有文书在此。”
暂且抛开何明轩之死不谈,昨夜拦截何家的货物,是小荷与他早就定好的计划,自然是各方面都布置妥当,包括事后的应对,文书指令一应俱全。
包括城卫总司那边,这会儿也有一份相对应的文书,收录在总司的令书中。
眼前的这位张副都司,一见面就来势汹汹,显然不是薛家或谢家的人马,只能是何家的人,多半是故意前来发难。
“……哼。”
张恒接过陈牧手中的文书,只目光扫了一眼,便将文书直接扔在地上,厉声道:“尔等胆大包天,敢伪造朝廷文书,擅自调兵,越境行动,该当何罪!”
“左右来人,给我拿下!”
伴随着张恒一声令下,左右两个军士立刻上前,按住陈牧的肩膀。
陈牧处变不惊,任由两个军士压着,淡淡的道:“张大人这是何意,指令文书乃是我昨日于总司亲手接下,总司亦有凭据,何来伪造一说?”
张恒冷笑一声,道:“南城区城卫总司可从未下达过此令,倘若是密令,那需由总差司许红玉亲自签署,许红玉昨日并不在城中,你们南城区莫非还有第二位总差司?”
小荷替许红玉代管城卫总司,实际上并不是名义上的代管,她本身并无官职,其本理是通过与许红玉互通信件,仍然是由许红玉发号施令,只不过是小荷代为执行。
而因为许红玉对小荷是绝对信任的关系,所以小荷可以随意发号施令,临机处置,只要事后补一份信件寄给许红玉,再由许红玉那边补上令书,就没有任何问题。
虽然很多令书都是后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