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艺是护法护道之力。”
韩非轻声重复了这句话后,洒然一笑:
“有理,然非天生就不是练武的材料,与此道无缘。”
世间事,许多事,往往都是天赋比努力更为之重要,他自幼就明白,自己比旁人都聪明,这是天生的,所以才能够年纪轻轻的就成为当世儒门第一大宗师荀况之徒。
但老天也是公平,给了他聪明的头脑,便没有再给他练武的根骨。
之于练武来说,他的根骨实在平平。
姜太一笑了。
说道:
“或许,你也可以跟我做一个交易。”
如果说,雪女是他偶然为之,看到了其身上隐含的至情至性之魂光,才将魔种种在了她身上。
那么眼前的韩非。
简直是让姜太一非要以之为“观道”的道标不可了。
如此年轻。
如此智慧。
此人以后的人生之精彩,不必言喻。
“交易?”
韩非轻轻挑眉,道:
“前辈莫非也能让我如那女子一样,突然间脱胎换骨?”
姜太一喝酒,道:“只要你能付出代价,你想要拥有大宗师级的护法之力,也是简单。”
韩非眸内之中一抹精光闪过。
大宗师级的护法之力?
这话简直太过夸张。
他不练武,并不意味着对于天下高手的数量不清楚,能至大宗师境的人,莫不是拥有惊天根骨,或有前所未见之机遇,以及自身的悟性,才能抵达。
天下之大,大宗师,也仅仅只有那些个而已。
韩非忽然笑了:
“前辈果真大手笔,那……”
他的语气微凝。
沉重了一些。
“代价是什么呢?”
姜太一望着他,盯着他的灵魂,道:“最小的代价,是你可以做主的一些东西,我沽价等偿,你能付出多少,我就给你多少,最大的代价……”
他将酒杯放在桌子上。
轻声道:
“我会在你死后,拿走你的人生经历。”
“我死后?”
韩非眸绽电光:
“前辈此言当真?”
姜太一道:“当真。”
韩非的那双桃眼里绽放笑意:“若真是如此,非愿易也。”
姜太一凝望着他:“如此干脆吗?”
“前辈如此身份,应不至假言骗非,我不语怪力乱神,是以,至于前辈如何在死之后拿走我的人生经历,非不愿计较。既然是死后才拿走,活着的时候却能得到一位大宗师的护法,为什么不交易呢?”
他伸了一下懒腰,展开臂膀,道:
“生者不死,死后无我。”
姜太一看着对方,抚掌赞道:“好一个生者不死,死后无我。”
生死。
如此简单的道理。
活着的时候自己才是自己,死了之后,便没有自己,又为何要担心死后的事情。
换句话说,我死之后,焉管洪水滔天。
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姜太一完全相信韩非这以后几十年的人生,可以给他带来精彩的回馈。
韩非看着姜太一道:“我已经决定交易,前辈如何给我大宗师的护法之力?”
姜太一伸手在韩非的腰间佩剑上一点,魔种钻了进去:“你已有了。”
韩非顿时看向了腰间的佩剑。
咔嚓!
只见他腰间的佩剑在对方的这修长一指下,顿时碎裂成片片,而后又变得斑驳枯朽,并释放出了一种古老的气息。
“这是……”
韩非眼皮微微挑动:
“我的剑?”
姜太一道:“从今日起,你这把剑将不逊色于天下任何一把名剑,且将成为你的护法,或许,你可以为他取个名字。”
韩非眸光跳动着,倒映出了眼前的残破剑体,却似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让他即使裂开来,也仍旧维持着剑形。
他一伸手。
便握住了剑柄。
顿时。
心有所悟,道:
“前辈,真是鬼斧神工。”
继而,看向了手中古剑,唇角微微弯动:
“多谢前辈赐剑,既然从今以后,它就是我的护法剑器了,那么,就名为‘逆鳞’吧。”
逆鳞。
龙有逆鳞,触之则伤。
这把剑,既然能护法,便就是他的逆鳞了。
触法者,必刑杀也。
这是邯郸惊心动魄的一夜。
谁也不知道杀死了雪雰阁上下十几人的雪女最后去了何处。
而姜太一却在魔种中看的清楚。
这个女子自出了雪雰阁后,便安葬了那宋阳,后星夜朝着燕国方向而去。
似是那宋阳全家,就在燕国。
显然,是要继续为宋阳全家也报仇。
眼看着自己将一个纯洁如雪的女子,塑造成为了冰冷无情的雪女,姜太一古井无波。
以终生不嫁为代价,在魔种中换取了力量。
不得不说,她很取巧。
但,前提是,她往后余生,不会再遇到真爱之人了。
不然……
那将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观道这样的人生,才更有收获啊。
韩非第二天于客栈醒来之后,对昨夜经历的一切,恍然如梦,下意识的看向了身边的剑。
喃喃道:“是真的?”
然后继续翻过身去呼呼睡觉。
而邯郸城的大街上。
姜太一也已经迈过了邯郸的大门,离开了这个居住了二十多年的国家。
而在路上,不想遇到了一个从邯郸离开的人。
那是一匹老马,一个老人,他是廉颇,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将军。
不同于姜太一是主动离开。
廉颇是被赵国赶出来的,原因也很简单,新的赵王,不需要他这位老将,甚至厌恶。
他只能离开赵国,离开这个为之征战了一辈子的国家。
官道上,风沙尘土,杨柳发黄。
当廉颇牵马回头看到慢慢走来的人后,已经老眼昏的他,仍认出了姜太一。
第54章 英雄迟暮将军老
邯郸城外,道左相逢。
姜太一望着前面这位牵马独行的老将军,不由想起了当年自己和吕不韦,也是在邯郸的路上遇见的,然后才在这邯郸城之中住了二十来年。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将要离开此城,不想路上竟也不孤单,又见到了一个故人。
姜太一轻声叹道:“老将军,没想到你也要离开邯郸了。”
廉颇望着这个腰间挂着酒葫芦的男人走来,也是一阵恍惚,道:“原来是鬼谷先生,二十来年不见了啊。”
姜太一拿着酒葫芦,点头道:“是啊,二十多年了。”
二十年多前,眼前的老将便已经是六十来岁的老人,如今,八十多岁了,更加老苍,须发全都雪白,脸上更是多了不少的老年斑,就像一只行将就木的狮子,都是暮气。
廉颇怅然一笑,嗓音老迈:“原来鬼谷先生一直没有离开邯郸啊。”
姜太一将葫芦里的酒递了过去,道:“今天就要离开了,本以为是一人独行,没想到路上还有故人,老将军要往哪里去,或许,我们可以同行一段路,天涯路远,不会寂寞。”
廉颇望着姜太一递过来的酒,鼻子翕动,已经闻出了是那天下最好的酒,不由涩笑道:“老夫如今乃一丧家之犬,孑然一身,喝不起先生这酒。”
姜太一给自己用葫芦盖倒了一杯,道:“这酒,十多年前就不卖了,但却可以请别人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