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没什么根基,一身武功都是自己闷头修来的,也没处去问。
今日得到这个答案,李淼就已经是不虚此行。
行迟继续说道。
“和尚猜想,这些天人之所以会跌下莲台,不是因为修行不够。”
“而是因为修行太‘满’了。”
“水漫自溢,漏出了破绽。”
“祂已经收束不住自己的修行,所以只能枯萎,将这修行还与天地。”
“所以,天人境之后的路,应当不是继续加增。”
李淼点点头:“我也隐约有类似的猜想,只是一时无法验证。”
“请大师为我解惑。”
行迟点点头:“李大人无需客气,和尚也只是猜想,只当与李大人论道。”
“如此,和尚便继续说了。”
李淼伸手摆了一个“请”的姿势。
行迟点点头,说道。
“所谓‘天人’,在我佛门典籍中,其实分为三类,分别居住在‘欲界’、‘色界’和‘无色界’。”
“其中,只有欲界和色界的天人,会有‘天人五衰’。”
“居住在无色界的天人,只有‘意识’存在,而无肉体,永远都不会遭遇死亡。”
李淼察觉到了行迟的重点。
“意识”。
李淼早就有所猜想,此时终于得到了验证。
天人境三条路,金刚、须弥、介子。
金刚是体,介子是技,须弥是气。
唯独缺了一个“神”,或者说“心”。
大朔的武功,尤其强调心性。心性不符,就难以发挥武学的威力。
为何到了天人境,反而没了心性的要求?
行迟看到李淼的表情,一时大笑:“哈哈哈,和尚就知道,李大人也早就有此猜想!”
“两相印证,和尚当年想的大概没错!”
“将死之人,又了了一桩心事,当真是菩萨保佑!”
李淼笑了笑:“大师不必如此客气,若没有大师的猜想,我也难以确定。”
“我已经知道大师想说什么。”
李淼接过了话头,看着对面含笑不语的行迟,娓娓道来。
“无色界的天人没有肉体,没有天人五衰。欲界和色界的天人有肉体,有天人五衰。”
“之间的差别,就在于这个肉体和意识的联结。”
李淼长叹一声。
“修命不修性,此是修行第一病。修性不修命,万劫阴灵难入圣。”
“性不离命,命不离性。”
“谓存神气,而于有中炼妙,全身形而入无形,故生无死,为天上神仙也。”
“我缺的这一点,终于知道是什么了。”
行迟却是佯作生气,问道:“和尚跟李大人说了半天我佛家的经义,李大人却用道家的文章作结。”
“莫非是瞧不起我佛家?”
与行迟交谈不过半个时辰,李淼已经知道了他的性格。
他根本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高僧,而是个豁达、洞明世事的开朗老头儿。
试想,若是旁人知晓了这般密辛,一定会敝帚自珍,藏起来当作传世的珍宝。而行迟与李淼相识不过半个时辰,就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如此心性,当真已经是明悟了佛家“空”的真谛。不止是秘宝、道场,甚至连生死,行迟恐怕都已经放下了。
可他什么都放下了,却唯独放不下他人的性命。
他已经明悟了跨过天人境的关键,当年却为了救人损耗根基,一生只能困于绝顶,不得寸进。
他明明已经功德圆满,却还是愿意舍了自己的性命,强行堆高自己的境界,与籍天睿争斗,弄得自己只剩三天可活,只为了少林弟子能多活下来几人。
想到此处,李淼站起身来,对着行迟深施了一礼。
“大师,李某一身艺业全凭自悟,无门无派。”
“今日与大师论道,李某受益良多,当执弟子礼。”
行迟连忙起身,扶住李淼双臂。
“李大人,不必多礼。今日与李大人论道,也是了却了和尚的一桩心事。”
“况且,我这劣徒也在一旁听了,也是为我少林留下了传承。”
“和尚也应当向李大人见礼才是。”
两人推让一番,这才齐齐就座。
行迟这才说道:“李大人,和尚有一件不情之请,望李大人能够答应。”
李淼此时心满意足,只感觉这趟出京赚的盆盘钵满,更对行迟颇有尊敬,直言道。
“大师尽管说来,但无不允。”
行迟点点头,伸手一指旁边还在思索的永戒。
“和尚要传功给这劣徒,有劳李大人护法。”
一旁的永戒听到这话,却是一愣,而后猛然站起,连连摆手。
“师父,万万不可!”
“我,我不行的,我半路出家,且还有血债未还,如何能接了您的功力!”
“寺内有许多师兄,都比我干净,师父何必找我。”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行迟跟李淼说话的时候慈眉善目,对永戒却是凶得很。眉毛一竖,直接就一巴掌打在永戒后脑上。
啪!
永戒光脑壳,这一巴掌拍在上面,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有你说话的份儿吗,闭嘴!”
李淼看的好笑,也不插嘴。
行迟只剩三天可活,可那比圆满的“金刚”更强的筋骨可还在呢。此时两臂舞的虎虎生风,打的永戒鼻青脸肿,不住哀嚎。
半晌,行迟才面不红气不喘的停手,转头朝李淼笑了笑。
“让李大人见笑了。”
李淼摆手:“无妨,无妨。”
“且说回正事,大师准备何时传功?今晚我还有事,怕是一时腾不出手。”
行迟点点头:“和尚这边也要准备一下。”
“和尚这天人境是靠门内秘法堆上来的,传不下来。但这苦修的真气,却是不能浪费。”
“此时少林门内,已经没有绝顶。只有这劣徒,转修我佛门功法之前已是绝顶。经脉和根骨都能装得下我的功力。”
“三日之后,和尚邀请些武林同道,见证此事,顺便把主持之位传给这劣徒。”
“到时,就要请李大人为我护法了。”
李淼点点头,自无不可。
此间事了,该去寺外见朱载了。
第124章 你要出家?(为盟主?余余加更!)
李淼与行迟约定了之后见面的时日,便起身道别。
他二更进入少林,与行迟一番论道,耗费的时间比预想的久了一些。
此时已经将近三更时分,已经离与朱载约定的时间不远。
李淼先是翻上了少林的大雄宝殿屋顶,居高临下看向寺外锦衣卫的营帐。
指挥使的营帐自然与寻常锦衣卫的营帐形制不同,李淼轻松地找到了朱载的所在。
之前李淼让尹敏君给朱载带话,若是白日那个朝廷的天人境高手在,就在营帐外挂一盏灯笼。若是不在,就挂两盏。
李淼放眼望去,那营帐外,分明挂着两盏灯笼。
看来,那人不在,李淼也可稍微放心一些了。
李淼凌空一踏,施了个全真的“上天梯”,虚空拔高数丈,而后使了个武当的“梯云纵”,在空中连踏三步,就已经在半空中飞出了老远。
而后使出明教的“飞絮青烟功”,整个人如同一团在黑夜中飘飞的云气,轻飘飘朝着锦衣卫营帐落去。
而此时,营帐之中,朱载正闭眼坐在椅子上,好像正在小憩。
但暗中,他却是在全神听着周围的响动。
此时正是三更时分。
就听得营帐被拉开,李淼缓步走了进来,看向闭着眼的朱载,却是一声轻笑。
“指挥使,歇着呢?”
“歇你个腿!!!”
朱载猛然睁眼,一声怒喝,甩手就把腰间的绣春刀扔了过来。
被李淼轻松摘下,拿在手上。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在顺天府的时候,朱载隔三差五就要来上这么一遭。出京这几个月,李淼还挺怀念这种感觉的。
于是他轻车熟路的拖了把椅子坐下,撑着脸,斜乜着朱载,懒洋洋的说道。
“指挥使,王海不都跟您说了我的武功了?”
“以前您觉得我是绝顶,就用一流的力气扔我。现在您知道我是天人,就用绝顶的力气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