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瘸的手剧烈颤抖，青玉残片在他掌心压出红印：钟大人...他说公主是天选，铜门开就能...就能
就能让你们这些老臣把命都赔进去。苏阳翻开怀里的《八门遁影图》，残页在雾里发出脆响，这图里的离宫死门本该在乾位，现在却挪到了兑位——谁改的地宫格局？
老瘸突然蹲下来，扫帚杆重重敲着瘸腿：是工部的孙匠头！
三十年前修旧院的就是他，当年掘出古图的也是他！
钟大人说孙匠头知道全图，就把他软禁在城西窑口，说等铜门开了再放他...
城西窑口。苏阳把《八门遁影图》收进袖中，指尖在残页边缘摩挲出薄茧，多谢老人家。
老瘸突然抓住他的衣摆，指甲几乎要抠进布纹里：小公子...您真能护着公主？
她才十六岁啊，当年楚后抱着她在太液池看莲花时，她的小鞋子上还绣着金蟾...
能。苏阳蹲下来，直视老瘸发红的眼，我不仅要护着她，还要让所有想拿她当棋子的人，都死在自己的棋盘里。
他起身时，晨雾正被风撕开道缝隙，露出东边鱼肚白的天。
老瘸还蹲在原地，把青玉残片贴在胸口，嘴里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楚地方言。
苏阳拍了拍袖中残砖，转身往城西走——窑口的烟该升起来了，他得赶在孙思道的软禁变成灭口前，找到那位知道地宫全图的老匠师。
城西窑坊的青灰色屋顶远远在望，十几道炊烟正从烟囱里钻出来，像根根歪歪扭扭的线，缠在雾里。
隔着半里地，已经能听见轮轴转动的吱呀声，和匠人吆喝着起泥！的号子。
苏阳放慢脚步，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刀鞘是徐脂虎亲手缝的，针脚密得像雨丝。
他抬头看了眼天，晨雾正在消散，露出淡青色的底。
该去会会那位孙匠头了，他想，顺便问问，当年被徐骁烧掉的地宫图，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城西窑坊的轮轴声裹着湿泥腥气撞进鼻腔时，苏阳的靴底正碾过半块碎陶。
他望着三十步外那方青砖围起的工坊，檐角垂着的冰棱在晨光里泛着冷光——那是监工用来计数鞭痕的，他前夜在老瘸嘴里套出的细节。
0 ·······求鲜花··· ·····
起泥！粗哑的号子惊得他抬眼，正看见穿皂衣的监工扬起牛皮鞭，鞭梢擦着孙思道佝偻的脊背抽在青石板上，炸出碎冰似的脆响。
老匠师的灰布衫后背洇着暗红，锁链在他脚边拖出蜿蜒的痕迹，可他仍踮着脚，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石案上的图纸。
孙老头，再装哑巴？监工吐了口带血沫的唾沫，鞭柄重重砸在孙思道锁着枷锁的腕骨上，钟大人要的是地宫图，你偏说记不清——
停手。苏阳的声音像块淬了冰的铁，在窑坊里荡开。
..... .. ....
他往前走了两步，腰间徐脂虎手缝的刀鞘擦过陶瓮，宁峨眉亲卫，奉北凉王令查案。
监工的鞭梢顿在半空。
他眯眼打量苏阳腰间的玄铁令牌——徐凤年的凉字纹在晨雾里泛着幽光，那是宁峨眉昨日在书院喝多了酒，拍着他肩膀硬塞的：小苏先生要查旧院的事，这牌子比刀管用。
小的不知...监工的喉结上下滚动，鞭柄当啷掉在地上，钟大人只说看着这老东西...
钟大人的令，大不过北凉王。苏阳弯腰捡起令牌，指腹碾过牌面刻痕——宁峨眉特意用锉刀加深了纹路，此刻在他掌心硌出红印，退下。
监工倒退两步，撞翻了脚边的泥桶。
浑浊的泥水漫过孙思道的裤脚，老匠师却像没知觉似的，只是抬头盯着苏阳，眼白里血丝盘成蛛网：你...你不是徐府的人。
我是姜泥想活着的人。苏阳蹲下来，解下外袍披在孙思道肩上。
布料触到老匠师发烫的后背时，他闻到浓重的药味——是金疮药混着腐肉的腥，我要地宫全图。
孙思道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沫：图在这儿。
他用锁链磕了磕太阳穴，可钟离权把我妻儿关在南城驿馆，说我敢漏半个字，就把他们沉到护城河里喂鱼与.
第一百四十二章 绣楼飞针，乞儿报信
他布满老茧的手攥住苏阳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我七十岁的人了，死了倒干净，可我闺女才刚出阁，外孙子还不会喊外公
我救他们。苏阳抽出被攥得发红的手腕，摸出怀里的《八门遁影图》残页，老魏能调城南守卫，戌时三刻换班，我让他用运陶土的车把人带出来。他盯着孙思道颤抖的眼，你信我，就现在画草图；不信，等钟离权发现我来了，你妻儿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孙思道的喉结动了动。
他突然抓起石案上的炭笔，锁链哗啦作响，在图纸背面画出歪扭的线条：旧院地宫分九重，最里层是楚皇血鼎...当年楚后用命封印的，怨气积了三十年，开鼎就“八二七”是煞潮，能掀翻半座北凉城。炭笔在血鼎二字上戳出个洞，开鼎要双钥——公主的血，和礼官的命。
苏阳的呼吸顿住。
他想起昨夜老瘸说钟离权看姜泥的眼神，想起李义山咳血时说的旧朝余孽，突然明白：钟离权不怕死，他本就想殉道.
孙思道的手猛地一松，炭笔滚进泥水里：你要护着公主...就把这图烧了。
我要把它刻进所有人的骨头里。苏阳将图纸折成小块，塞进贴胸的衣袋，戌时三刻，南城驿馆。
月上柳梢时，听潮亭密室的烛火晃了晃。
孙思道的小外孙子正攥着徐脂虎让人送的糖人，在青砖地上跌跌撞撞学步，他闺女蹲在角落抹眼泪，老匠师跪在地上，用染血的手抚过妻儿的发顶——老魏派来的暗卫刚掀掉他们头上的黑布，露出被捂得发白的脸。
苏公子...孙思道抬头时，眼眶红得像要滴血，我这就画全图，连当年徐将军烧的那半幅，我都记着呢。
苏阳没说话。
他摸了摸衣袋里的图纸，转身走出密室。
梧桐院的檐角挂着半轮月亮，姜泥的影子缩在廊下，像片被风揉皱的纸。
她手里攥着半块桂花糕，糖霜在月光下闪着细粉，正是前日她让小翠偷偷塞给他的——当时他说留着当药引，她红着脸骂他骗子。
我梦见你了。姜泥的声音轻得像游丝，烧刚退的脸还泛着病态的红，你在火里找我，喊我阿泥...可我够不着你。
苏阳的喉头突然发哽。
他想起晨雾里她攥着自己袖口的手，想起系统提示里好感+10的淡金色光雾——这是她病中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带着楚地软绵的尾音，像片羽毛轻轻扫过他心口。
我在。他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以后都在。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时，他正想把她冰凉的手揣进自己怀里。
街角的老槐树下，老瘸的灰袍晃了晃，有黑衣人从阴影里钻出来，往他手里塞了个油布包。
老瘸的背佝偻得更厉害了，可苏阳看见他指节发白地攥着那包东西，像攥着什么要命的宝贝。
侦测到敌对势力联络行为，是否启动影步残章追踪？系统的蓝光在视网膜上跳动。
苏阳站起身。
他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刀鞘上徐脂虎缝的针脚还带着体温。
月光突然被云遮住半角，老瘸和黑衣人转身往城南走，影子在青石板上拉得老长，像两根随时会断的线。
他提了提气。
影步残章的口诀在脑海里流过，脚尖点地时，衣摆带起的风卷走了姜泥脚边的半片桂花瓣——她抬头看他，眼里有未褪的烧意，可他只能冲她笑了笑，便融入了夜色。
城南的方向，云锦绣楼的灯笼已经亮了。
月过中天时，老瘸的灰袍在青石板路上晃出细碎的影子。
苏阳贴在斑驳的院墙上，影步残章的口诀在经脉里游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连檐角铜铃都未惊起半声轻响。
老瘸拐进云锦绣楼后巷时，楼里的绣娘们正收工。
穿月白衫子的小丫头抱着绣绷往外走，银线从绷子上垂下来，在地上拖出一道光0 ....
苏阳脚尖点上斜伸的枣树枝，枝桠压得咯吱响，他屏住呼吸——这门从听潮亭暗卫那儿学来的轻身术，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要金贵。
楼后窗棂突然推开半寸，柳青青的素手探出来。
她腕间银镯没响，连绣绷上的丝线都没颤，老瘸哆哆嗦嗦把油布包塞过去，像塞一团烧红的炭。
苏阳眯起眼——这双手他在北凉宴会上见过，给徐渭熊绣过祝寿的百寿图，针脚细得能穿进头发丝。
阿青姐，张夫人催要那幅并蒂莲呢！楼里传来小丫头的唤声。
柳青青反手把油布包按进绣绷夹层，指尖在绷子上一绕，金线便缠成个极细的结。
她抬头时，月光正落在绣绷上——那哪是并蒂莲，分明是星图。
二十八宿的位置被金线穿成网，天权星的位置空着，像颗缺了芯的灯。
苏阳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孙思道画的地宫图，想起李义山曾说楚宫遗脉善用星象定穴，喉结动了动。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开：检测到楚宫双面绣，关联任务【截获复国密信】进度+30%。他摸3.5了摸腰间的短刀，刀鞘上徐脂虎缝的并蒂莲针脚硌着皮肤——此刻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次日卯时三刻，云锦绣楼的朱漆门刚开，就晃进个穿粗布短打的采买郎。
他挑着两筐新摘的茉莉，筐沿还沾着露水，可眼睛却往楼里挂着的绣品直瞟。
客官是要给内宅主子挑绣活？柳青青扶着门框出来，月白衫子上沾着丝线，发间玉簪坠着粒东珠，晃得人眼晕。
她扫了眼筐里的茉莉，这花倒新鲜，可我们楼里用的都是清晨带露的。
我要的不是花。苏阳蹲下身，指尖点了点筐底压着的银锭，是星河图。
柳青青的睫毛颤了颤.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今夜子时，血祭开鼎
她往左右看了看，才转身引他进后堂。
绣绷在案上摆了一溜，最中间那幅用红绸盖着，金线从绸子底下透出来，像星河落了半截在案上。
客官好眼力。她掀开红绸，二十八宿的星图在阳光下亮得晃眼，这是楚宫旧制，当年
缺了颗星。苏阳突然伸手，指尖点在天权星的位置。
那里本该有颗米粒大的金珠，此刻却空着，丝线打了个死结。
柳青青的手顿在绣绷上。
她抬头时，眼尾的胭脂淡了些，露出底下青灰的肤色：哪一颗？.
天权偏三度。苏阳的声音沉了下去，该是开鼎的时辰。
银针破空的声音比蝉鸣还轻。
柳青青袖中藏的针尾系着黑丝，针尖泛着幽蓝——见血封喉的鹤顶红。
她这一针直取咽喉，绣娘的手本是穿针走线的，此刻却比刺客还利。
苏阳偏头避开07，左肩的布料被划开道细口。
他反手扣住柳青青的腕子，《大黄庭》的真气顺着指尖涌进去，震得她虎口发麻。
银针当啷落地，在青砖上滚出半圈。
姜泥不是祭品。他的声音像淬了冰，你们的复国梦，不该用她的命点香。
柳青青猛地抽回手，后退三步靠在绣架上。
架上的绣品簌簌落下来，满地都是金线银线。
她忽然笑了，笑声像破了的瓷碗：徐家屠我全族时，可曾想过她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