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还是要说明一下，土地不是属于他的，是属于他所在的集体的，他只是拥有了收益权、使用权和经营权……”
软秀秀轻咳了一声，说道。
“这……俺也听不明白，俺也没读过书……反正比那些个扒皮强！”
那瘦麻杆似的女人挠了挠头，乐呵呵地走了。
“派发土地？收益权、使用权、经营权？”
孙蕊好奇地问道：
“这又是什么意思？”
“朝阳城把所有的田地都收归己有，然后按土地的肥沃与贫瘠、距离村庄的远与近、是水田还是旱田、交通和水利等多方面考量，按照每一户的人数分配。”
阮秀秀解释道。
“还不如直接把土地分配到每个人头上，这么做和那些修士地主有什么区别？”
孙蕊鄙夷地下了结论。
“确实没什么区别，不过如果把土地分配到每个人头上，大部分的人是守不住手中的田地的。”
阮秀秀叹了口气：
“还有很多问题……这些是云老师留下来的书里说的，一开始我们都不信，我们相信只要靠努力就可以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我们失败了，事实证明，我们的能力终归还是有限的……
“至少田地为朝阳城所有，朝阳城会比那些修士地主要善良些。”
第619章 站着
对阮秀秀的说法，孙蕊有些不置可否。
对农民是否善良，放在其他地方，全看那些地主的心黑不黑；放在朝阳城，也是全看朝阳城的心黑不黑。
这二者之间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么？
或许……更统一一些？
说起来，这看上去十几岁的孩子，是怎么从整座朝阳城的大批修士手中把田地的所有权抢过来的？
这倒是有些稀奇了。
要说靠民心，那些修士可不是蠢人，他们也会恩威并施，即便拿了那些农民九成的粮，也会让那些农民磕头谢恩，感恩戴德，未必会轻易被这十几岁的孩子改变观念；
要说靠武力……就凭他们手里那些低端武器和那小猫三两只的人，能把这座城市打下来？
想着想着，她们已经走上街去，街上不时有人朝孙蕊投来好奇、敬畏等情绪糅杂而成的目光，而投向阮秀秀的，则大多都是尊敬。
看他们的样子，估计若不是有自己在旁边，他们已经凑过来和阮秀秀唠嗑套近乎了。
这令孙蕊不由得又朝阮秀秀望了一眼。
说起来，走出门到现在，都没见阮秀秀带个护卫什么的……虽然有自己在也不需要什么护卫，但阮秀秀就这么信任自己吗？
一路走，一路瞧，孙蕊望着四周的居民，眼里都是稀奇。
四周的环境和江坡相比，还是有着如鸿沟般的差距，科技代差实在太大了，各种基础建设、基础设施，都处于一种百废待兴的状态，
不过这里的人比起江坡那边的人，眼中却多了许多灵动，少了几分呆滞，最大的区别，在于他们正在热烈讨论的东西，他们的眼中带着一种名为希望的光芒。
他们对欣欣向荣的未来充满了期待，而不是一眼看穿了未来，一副得过且过的样子。
走在街道上，突然，一个孩子的身影穿街过巷，手中扬着一叠宽大的纸，惊喜地喊道：
“通电啦！通电啦！！！第一座发电厂通电成功，我们晚上有灯啦！！！”
那原来是个报童，江坡也有，不过比较少见。
“通电？”
孙蕊愣了一下，朝那报童招了招手，那报童心领神会，抽下一张报纸，然后朝阮秀秀望了一眼，脸一红，慌慌张张地将报纸塞到了孙蕊手中：
“送、送给你们的！”
孙蕊玩味地朝一脸淡然的阮秀秀望了一眼，朝手中的报纸望去。
报纸上占据头版的一行大字【朝阳发电厂变电站工程成功运行】，粗略地扫了一眼后，孙蕊的表情有些异样：
“你们建好发电厂了？”
“对，刚完工不久！”
阮秀秀脸上出现了几分得意。
“怎么可能？就算是大齐七星，也没有解决建发电厂所要面临的问题！”
孙蕊有些不可置信。
“那是当然啦，建发电厂又不能巩固大齐七星的地位，大齐七星把大部分的资源、大部分的投入都放到最新型武器的研究和制造，哪有空解决电力这种实际的民生问题？”
阮秀秀不置可否地说道：
“当然，建发电厂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搞懂他励磁，并励磁，串励磁，复励磁的区别都废了我们好大的功夫，最主要的问题在于，我们没有参照物，所以根本没有模仿的样本，所以摸索了足足两年，才终于把发电机造了出来，
“发动机造出来后，其他的东西也基本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我们……”
她顿了一下，又缓缓说道：
“我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因为缺乏经验，有人付出了双腿，有人失去了双手，有人……牺牲了，这些教训都会被我们牢牢记住，未来，这样的情况一定会越来越少的。”
孙蕊愣了一下，忽然朝阮秀秀的后背打量了一眼，在阮秀秀被衣领遮住的后背上，依稀能看到一部分伤疤的痕迹。
她突然有些明白阮秀秀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受人尊敬了。
“对了，你要不要去参观一下我们的学校？”
阮秀秀突然开口，微笑着对孙蕊说道。
“学校？书院吗？”
孙蕊好奇地问道。
“不不……唔……虽然从表面上来说，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朝阳城的学校和大齐七星的书院还是有许多不同之处。”
阮秀秀说道：
“朝阳城的学校由朝阳城直接供养，包括师资、环境、技术支持，都由朝阳城自行完善，学费全免……当然，等到未来，或许开办更高级的学府的时候，会考虑收取学费，毕竟朝阳城当前的经济也没到特别富裕的时候。”
“……”
孙蕊将信将疑。
教育的投入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因为教育不是占一个场地，丢一个老师，丢一批课本，再招一批学生就可以完工的，教育往往伴随着研究，研究意味着投入，
如果不能有针对性的投入教育，像朝阳城这样将教育普及开来，在研究上的投入将会变成一个无底洞，
和修士不同，做教育的投入，在像大齐七星这样的势力来说，短期回报十分的可怜，不像修士，在教育上投入多少精力，就能获得多少回报，
大齐七星更倾向于战备层面的提升，因为大齐七星的时间其实很少，面临着北芦洲日益严峻的妖族的威胁，还有修士在一旁虎视眈眈。
资源的分配稍微出现一点问题，大齐七星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此地的朝阳城，也未必是一直处于和平状态，他们有什么资本在除战备研究之外投入资源？
带着疑惑，孙蕊跟在阮秀秀身后，朝着阮秀秀口中所说的“学校”走去。
朝阳城的“学校”，和孙蕊预期的不同，十分的简陋，
这和阮秀秀所说的“由朝阳城直接供养，包括师资、环境、技术支持，都由朝阳城自行完善”不同，和大齐书院对比，简直被比到了地里，
但随着孙蕊靠近，她终于发现了“学校”和大齐书院的不同。
“学校”的人很多。
虽然简陋，但“学校”建得非常之广阔，一层又一层，住满了人，从“学校”中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这和大齐书院“精英”式的招生方式完全相反。
第620章 北方
“朝阳城的每一个孩子，都会强制性地送到这里来，按照年龄划分学习能力，分别送到不同的班级学习，”
阮秀秀指着成片的教学楼，有些欣慰地说道：
“目前，我们也只能做到这么多，等到入学的孩子多了，一年一年过去，我们就可以更具体的分级，六岁的孩子入学，从一年级开始，到九年级结束，然后设立高等学府，学习相对专业的知识，再然后，设立大学，研究各个方向的领域……”
“你的野心很大。”
孙蕊幽幽地说道。
“是的，不单只是我，还有我的同伴们，还有朝阳城的老老少少，我们的野心都很大，我们想要想要建立一个没有身份尊卑、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的世界，”
阮秀秀一字一顿，认真地说道：
“我们要做世界的主人！”
“你口中所说的你们，不过是少数人罢了。”
孙蕊冷笑着。
她所生存的世界观从小到大，都在向她灌输这个世界是冷冰冰的，是弱肉强食，这个世界上真正值得信任的，也只有亲人。
她为自己而战，为亲人，为爱人，唯独不想为天下而战。
阮秀秀的这番惺惺作态，越发令她作呕。
但同时，她心里总有些微莫名的期待，但那期待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黑黝黝的妇人从学校中走了出来，一眼看到了阮秀秀，突然拔腿就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孙蕊皱起了眉头，上前一步，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但阮秀秀却把她拉住，轻轻地摇了摇头。
果然，那妇人并非心生恶意的歹徒，她脸色青黄，黄中带黑，两颊上已经消失了血色，瘦削不堪，眼睛也有些浑浊，这时双眼淌下泪来，更显得狼狈不堪，
她一路冲到阮秀秀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咚咚咚”地一个劲地磕头，声音清脆刻骨，连孙蕊都听得有些不忍。
“你、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阮秀秀连忙上前扶住那妇人的肩膀，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还是被欺负了？我现在就帮你联络治安队……”
“不是……不是……”
那妇人却摆了摆手，颤抖着说：
“俺……谢谢你，谢谢你们，俺相好，俺爹、俺娘，都死在那个赵德贵那个王八蛋手里，俺孩子也被他买来当奴隶，差点被他折磨死了，
“俺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俺给你磕头，谢谢你救了俺家孩子的命，俺给你磕头……”
一边说着，她又要把头磕下去，阮秀秀却固执地把她拉了起来，认真地说道：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不是我对你的恩情，你和你的家人本就不应该遭受这样的对待，所以你没必要这样子。”
“……”
孙蕊在一旁斜着眼望着，默然无语。
施恩——养望——得民心，古往今来，统治者的驭下之道莫过于此。
阮秀秀也是如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