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死了?”
“等等,那人是……”
“十殿火头第五,土司祭祀,师刀?!”
金头儿几人蓦地疾掠而来,卷起飒飒的气浪,看到师刀的模样,他们脸色大变,如临大敌,眼底甚至闪过一丝无法遏制的恐惧。
土司祭祀,炼髓而成罡风,亦如空中的幽灵,与之搏杀者,往往还未看到人影,便已经身首异处。
死在师刀手中的炼髓武师,何止一个两个?
甚至有总旗提刑,死在他的手中!
“快点燃穿云响!我来拦住他!”
金头儿一咬牙,猛地从原地窜出,手中利剑抖落寒风,裹挟着开山裂石般的威势刺向师刀。
一近身,金头儿便看到师刀那满脸凝重,如临大敌的模样。
嗯?莫非我的剑术近日大有精进?
居然让师刀这等人物,如此重视?!
金头儿脑海中的念头还未消散,便见师刀倏然之间卷动鹤氅,周遭气浪剧烈旋转,亦如绽放的莲花,随着一阵震碎耳膜的轰鸣声。
金头儿眼前一大片刺目的火光绽放,他手中利剑直接脱手,整个人被远远抛起,砰地狠狠砸入屋舍的墙壁中。
在逐渐远去的视野中,他看到了一根箭矢破空而来,宛若炮弹,连空气似乎都烧焦了,轰然落到师刀身外数尺的无形气浪上。
箭矢与气浪碰撞,发出刺耳的嘶嘶声,继而猛地弹开。
师刀踉踉跄跄的后退数步,脸色有些潮红。
而在不远处,上拱状的屋檐上。
一个黑衣男子,手持长弓,腰胯白首刀,大步而来。
一双虎目顾盼之间有精光掠过,浑身煞气。
“李清霖?!”
金头儿目露愕然之色。
轰隆隆!
倒塌的墙壁废墟彻底将金头儿掩埋,只余漫天升起的烟尘。
“可惜了,这把弓若是势头再强点,或许就能破开他的体外罡风了。”
看着复又极速远遁的师刀,李清霖无奈摇头,大步走过还傻愣愣立于屋檐上,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的数位提刑。
“还请诸位同仁速速传信,莫要耽搁!”
李清霖的声音远远传来,这几人猛地反应过来,颤抖的目光互相对视了一眼,还能看到对方那眼底的骇然。
嗖!
高空炸起绚烂的烟火。
城中蓦然多了一道道快速掠过街巷的人影。
……
草绠纷飞,竹篮打翻,几块瓦片啪嗒一声落到地面。
偶尔响起几声箭矢破空的声音,带起咻咻气浪,回荡数条街巷。
东门已近。
李清霖看着穿过东门,逐渐隐没于城墙外阴影中的师刀,缓缓停下,放下手中长弓。
他察觉到,城外那片阴影中,似乎藏着一只洪水猛兽,给他带来致命的危机。
师刀转身,回望,阴翳的目光死死盯着李清霖,一步步退回阴影。
李清霖按刀无语,神情凝重。
师刀狰狞一笑,伸出舌头在祭刀上舔过,对李清霖做了个割喉的动作,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李清霖站立良久,心中沉思。
“这群苍天授箓观的人,怕是来探查数月前鹿杖客身死的真正原因。
那蒲嵩也不知是早就故意接近我,才伪装为书生,还是说,后面才被鸠占鹊巢,占了他的身份。
还好我上次足够谨慎,并未贸然受邀前往棚户区。
王松……这般看来,从那劫域凯旋,火中捉刀获得仙缘的,怕都落入了苍天授箓观的手心。”
李清霖心中浮现些许阴云。
……
片刻后,
蒲家宅院前。
李清霖双手抱着白首刀,靠墙而站,看着几名仵作抬着几具尸体走出院子,并开始拼凑蒲嵩的碎尸。
官府的快班、提刑司的提刑,正在院中搜集着证据。
不时有人用惊疑不定的目光,打量着李清霖。
那几名巡街、发出穿云响的提刑也赶了过来,略带敬畏的朝李清霖拱手行礼,继而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你就是李清霖?”
不远处,一名身形精瘦的男子走来。
行动间悄然无声,宛若一只蓄势待发的蛇,每一寸肌肉都充满了力量和爆发力。
“正是在下,见过白总旗。”
李清霖双手抱刀,微微行礼。
这位白总旗,跟自己的感觉有种不协调的违和感,宛若五脏六腑都有自己的意识,却被强行聚合在一起。
“正在磨合五脏六腑,以致浑圆?”
李清霖心中浮现猜测。
白总旗轻轻点头,道,
“把你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道来。”
“是!”
李清霖从自己半年前,于王府借着倒夜香职务之便前往书斋,相识蒲嵩起,到今日随蒲嵩归家借书,追杀师刀止,悉数道出。
就连自己最近在搜寻有关修仙者、武道来历的事,都未隐瞒。
毕竟他之前在那群书友们面前,已经落下了偏爱聊斋志怪、神鬼之说的叶公形象。
也无需隐瞒。
白总旗听罢,愣了下,尤其是听到‘斩杀王松’‘追杀师刀’的内容,更是露出白昼见鬼的表情。
他看了看李清霖那年轻的脸庞,目露狐疑之色,转而向那几名提刑问道,
“他说的可是真的?”
“回白总旗,我们赶过去的时候,的确,的确看到李掌旗在追杀师刀,金头儿可以作证,只是他送医去了。
倒是斩杀王松,我们不曾目睹。”几人回道。
白总旗闻言,陡然沉默了片刻。
李清霖才多大?
他在这个年纪,还在跟着家中长辈屁股后面,每日接受操练,连捂刀的手都有些颤抖。
白总旗不再去想。
片刻后,白总旗又派人去传唤书会几人,旁敲侧击,盘问经过。
那位给蒲嵩帮腔的朱兄,看着蒲嵩的尸首,提刑每问一句,他的脸色就更苍白一分,到了最后,目光躲闪,低着头不敢去看李清霖。
询问完毕后,朱兄走到李清霖面前,致歉了几句,就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李清霖点了点头,倒是并未放在心上。
“苍天授箓观的人,为何要盯上你?”
证人询问完毕后,白总旗看向了李清霖。
“在下之前便是王宅的佃佣,更是和王家一位少爷,王猛携手击杀了授箓观的道童,或许便是因此记恨上我。此事皆有记录,白总旗大可前往王宅核实。”
白总旗闻言,不置可否,
“此事也就罢了。你可知那本《纪武旧书》是禁书,我大姜朝,屡次焚烧,禁止流通?”
李清霖目露愕然之色,
“这……在下却是不知。”
白总旗犹豫了下,许是李清霖在他心中留下了强烈印象的缘故,道,
“蒲家并无此书。你若是想看,可以拿着我的手令,去天一藏书阁走一趟。”
白总旗迈步,经过李清霖,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道,
“真相,或许会超出你的预料。”
超乎预料?
李清霖心中沉思。
恰时,
有提刑快步走来,在白总旗耳边轻语几句,白总旗闻言,神情复杂的看了李清霖一眼。
继而走到王松已经沦为碎肉,看不出人貌的尸首前。
一块代表王松身份的令牌,浸泡在黏答答的血肉中,被仵作小心取出,擦拭污迹后递给白总旗。
“禀大人,此人是王宅族老王松,除了这令牌外,还有一件疑似从劫域中捉回来的仙缘之物,应是储物类的仙宝,可惜王松身死,此物已化作齑粉。”
仵作躬身说道。
白总旗看了眼令牌,眼底掠过一丝无奈。
此事,牵扯到了内城王宅。
王宅最近怕是走了什么滔天霉运吧。
半年前宅内动乱,损失惨重,连家中唯一的修仙者,死后遗府都被人炸上天了。
现在,一位炼髓境的族老,还死得只剩肉块?
白总旗摇了摇头,看了李清霖一眼,
“此事你不用再管,功绩我会替你报上去,近日若无必要不要出门,我会派遣几位提刑,暗中守卫你的家人。
王府那边由我去说,王松虽然中了苍天授箓观的禁制,但毕竟也是他王府的人,打坏了街道,说不定还能顺便要点津贴赞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