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基础佛理
异象！！
佛陀讲法。
众僧膜拜。
这就是佛陀舌舍利所蕴含的异象？
广智和尚望着舍利出神，身为白马寺方丈，早就知道舍利异象传闻，却从未真正见过异象一次。
此刻，白玉莲花熠熠生辉，释迦舍利沐浴清晨第一缕金光，伴随僧众阵阵梵音显露出异象。
一道又一道和尚虚影，凭空出现在光雾之中，约有十余道虚影，多为长须长眉老僧形象，围绕着舍利虔诚参拜，聆听这枚舌舍利残留佛陀讲法的余韵。
“噗通！”
广智和尚膝盖一软，同光雾虚影一样跪下参拜舍利。
李执却没有任何动作，根本不信佛缘显异象，难道每一个皇帝都有佛缘？
新唐前任皇帝，曾私下潜入佛塔瞻仰过舍利，但只要消息秘而不发，就绝对不会有异象产生。尽管不知道舍利异象原理，但绝对是人为操纵。
“此等异象，足以让一个非佛门中人，对佛法产生敬仰之情，甚至对佛陀卑躬屈膝。”
李执不由将目光转而望向千叶，想要看看这个佛门中人，对佛陀舍利是何等谦卑的姿态？毕竟连广智这个假和尚都跪下参拜，真和尚又该多么虔诚？
然而，陈景神色平静如水，也是一脸好奇打量着舍利。
一点不像见到所信仰目标那般狂热，反而像在欣赏彩霞，云海，晚风，雪景这类自然景色。
而眼神说是在看舍利，不如说是在看舍利周围的大和尚虚影。
“…………&……”
“阴灵！”
“这就是阴灵！”
“无质，甚至很难显形，倒是和认知中的鬼有几分类似。”
陈景想通了一点疑惑，修仙界可不是现实，唯识宗掌握着显圣真法，比如说法济和尚的无畏狮子印。
虽说被几十个盗贼撵的满山跑，和印象中以一敌百，以一人灭一国的修仙者有很大差距，但确实达到显圣这一门槛，对付凡人有天然的优势。
尊佛性流派却能将唯识宗打倒，显然不会没有掌握一点超凡手段。
此刻，见到佛陀舍利异象，才觉得两个流派兴衰演化逻辑合理起来。
果然不管现实世界还是修仙界，论包装营销，都是尊佛性流派更胜一筹。
而尊佛性流派所掌握的超凡手段，极可能就是——阴灵。
陈景一直想要窥见阴灵全貌。
可惜没有灵眼，哪怕精神维持全盛状态，也仅仅能模糊感知到阴灵而已，没想到对方主动显圣了！
“呜呜…………”
陈景打量着光雾显形的阴灵。
虽然极力做出一副虔诚朝拜的模样，却还是能在变幻的光影感受到痛苦，好似雪人在炙阳下融化。
弱小！
很弱小。
哪怕修仙界存在规则异化：显圣瘴。
阴灵也只有借光影才能堪堪现形。
若论力量，它们的力量不过是纤尘之力，连一个幼童稚子都不如。
不过弱小并不代表阴灵的作用小。
比如现在，营造佛陀舍利异象，只需成功蛊惑一位皇帝，那么产生的价值根本难以估量。
“…………”
等到红日转金，舍利异象结束。
李执望向跪在地上的广智，只想一脚直接揣在他肩上。
提拔你做白马寺主持是为了让佛门可控，不知道舍利异象如何形成，反而还给拜上了！倒是比真和尚还虔诚，掌控佛门指望不上，反而快要被度化了！
李执平复情绪，突然对陈景问道：“千叶法师，你觉得这舍利异象如何？”
陈景回道：“挺好看，如荆棘鸟的歌声一般动听。”
好看，对舞蹈，戏法这一类表演的赞美，这对佛祖舍利是不是太不敬了？还有荆棘鸟是什么鸟？
李执自认博览群书，却从未听过这种鸟，问道：“荆棘鸟是什么鸟？”
陈景回道：“一种只存在于故事中的鸟，传说这种鸟一生只唱一次歌，从出生开始就在寻找荆棘树，等到得偿所愿，就会将娇小的身体，撞向最尖，最长的荆棘，流着血泪放声歌唱，因此最为凄婉动听。”
李执仔细回忆，舍利异象虔诚朝拜的僧侣，好似真藏着一抹决绝的悲意。
忍不住问道：“千叶法师知道佛陀舍利异象如何形成？”
只是刚知道阴灵的存在而已，阴灵如何诞生？是何等存在？如何被操控都完全不了解。
陈景摇了摇头：“小僧并不知晓，只当是一景且看了去。”
李执也不感到失望，白马寺的秘密要是看一眼就被戳破，也无法蒙蔽皇家好几百年。
杀度、空纸还，佛祖舍利，千叶的表现都极其亮眼，与他所厌弃的僧人完全不同。
忍不住开口道：“天色尚早，不知法师可愿解答我一些佛法上的疑惑。”
陈景坐在蒲团就没有挪过位置，等的就是李执问法，点了点头道：“小僧乐意之至。”
“…………”
李执思索片刻，还是问出最关心的问题：“我观佛门之法，慈悲为皮，因果为说，假托轮回，多有与治世法度、人之常情相悖之处。”
陈景回道：“佛法即人心，早期佛从西来，为了契合东土多有调整，可因人心而变，自当与法，与理，与情不相悖。”
李执继续道：“可现实情况就是如此，我亲眼见有罪犯遁入空门，免去了刑法，也曾见佛信徒烧掉渔网，以减少杀孽为名，使渔夫一家险毙于寒冬。”
陈景回道：“此非佛法之罪，此为禅机之误，让世人偏离了佛法的真谛。”
李执已经从陈景身上知道了杀度之理，鹰兔之说，自然知道其中存在的谬误地方。
因此没有佛法的问题，继续问道：“西来传教已有千余年，为何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陈景思索片刻回道：“人心，佛魔向来双生，世上有一些自号修佛之人，境界与普通人无异，却想要享受得道高僧的殊荣。”
“没有能力提升自己的境界，那便只好降低世人的认知水准，以禅机误人，将基础佛理变得模棱两可，它们自然也就成为了得道高僧，受人追捧。”
第70章 谋划真经
白马寺，佛塔外。
众僧口干舌燥，诵了一遍又一遍心经。
东方天际一轮赤日已上三竿，佛陀舌舍利异象早已消散，塔里的人却迟迟没有出来的意思。
此时太阳如同一团烈火，阴灵在阳光下一时半刻就会彻底消融，佛塔中也已经没有灵智混沌的阴灵。
异象虽美，就是有一点废阴灵，新唐各寺庙舍利可供奉百年，等阴灵灵慧受香火侵蚀，变成混沌阴灵就会被送至白马寺，如此才能承担营造舍利异象的消耗，不过用于度化皇帝绝对值得。
吹法螺的大和尚收回法器，望向敲木鱼的和尚：“成了吗？”
敲木鱼的和尚回道：“应该成了吧！毕竟舍利异象真实可见，任何人见了都会对我佛心有敬畏。”
“…………”
佛塔第七层。
三人谁也没有说话，陷入到悠久的沉默之中。
广智和尚将两人对话一字不漏听到耳朵，却并不能完全理解两人对话的含义，插不上话局促的候在一旁。
聊天聊死，这本该是极致尴尬的场面，不过除了广智和尚没人在意，更加不会受到影响。
陈景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宛如老僧入定盘膝静待。
无需事无巨细解释，自己想出来和被别人强塞进脑袋完全是两回事。
除非是面对顽石朽木，否则都是引导对方自己想到，效果更佳。
李执显然并不是不可雕的朽木，只要‘基础佛理’四个字传到李执耳朵，定然能推演出佛教大兴而亡的结局。
【基础佛理！】
此刻，李执正在思索。
四个字像一根尖刺扎进李执内心。
灭佛，不以刀兵灭佛，斩草不留根的灭佛方法，似乎已经找到了！
佛法传播一千余年已经完成奠基，根除近乎不可能，是误，也只能是误。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祖割肉饲鹰，都可给世人一个符合认知的解释，将偏离的佛理引回正轨。
若一些佛门典故不能找到合理的解释，那便改，若改不了那就新编，佛法注定要为人让道，形成一套能契合常人认知，合情、合理，合法的基础佛理。
如此，不会与佛教产生正面冲突。
哪怕佛教少数聪明人能反应过来，也注定无法组织成规模的对抗。
毕竟这是弘扬佛法，绝大多数佛信徒都会支持基础佛理传播。
等到基础佛理完成传播，人人都是大师就没有大师。
有了佛理可依，若再有人行出家避罪，或以放生为名，损害他人利益之事，便没有佛法庇护，反而要面对公众的指责，朝廷行法便不会遇到阻力。
没有人追捧，教派自然就没有号召力，家兴而教亡。
既能不伤新唐社稷根基，又能消灭佛教巨大的影响力，不让歪曲的佛理对法制公信力造成影响。
此为阳谋，并非诡计，皇帝才是第一受益人，而唯识宗不过是间接受益人。
“…………”
“有趣！”
“有趣啊！”
“杀度，鹰兔说，空纸还，都是为了这一套理论提供佐证，当朕对杀度、鹰兔说产生认可，由空纸还引发思考，就不自觉的偏向于你，原来朕早就被传教了！”
李执从思索中苏醒，重新打量千叶，所有线索成功串联在一起，才发现这小和尚以佛眼俯瞰，布局深远，目标明确，欲借势导力，远比想象之中要恐怖的多。
开口问道：“朕记得你是唯识法脉的弟子，你应该早就知道朕的身份，甚至是故意接近朕，就是想借朕的手兴伱唯识宗？”
无欲无求，反而会让人心生警惕，利益同盟反而是获取信任的最佳手段。
陈景并不否认，行了一个佛礼坚定道：“祖师取回真经已有千年，小僧认为不该束之高阁，还请陛下助小僧成宗、做祖，能携大势广传基础佛理，拨乱反正。”
李执不置可否：“何为真经？”
陈景平淡回道：“世人能识便是真经，小僧愿与世事合，所以小僧便是真经。”